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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錦州

  驚慌失措的拍了半天門,卻隻有屋頂上的積雪不耐煩的落了下來,除此之外沒有一點不尋常的聲音。


  手才摸上門就被凍得縮了回來,外頭的雪太重,窗戶是早就被封上了的。她根本沒有力氣能夠把窗推開。


  愣愣的在門邊坐了一會兒薛晚才揉著快要凍僵的手腳爬回床上。現在該怎麽辦?

  一日三餐由雪薇按時送來,卻一句多餘的話都不肯說,翻來覆去隻一句叫她放心,可薛晚哪裏能夠放心。


  像是擔心裏頭有什麽豺狼虎豹一樣,先前雪薇一連數日都不肯進屋,卻在這一日帶著侍女婷婷嫋嫋的走了進來,環視四周。“難為你一個人在這裏待了這麽久。”


  “你來幹什麽?”


  雪薇頓了一下,命侍女將新裁的衣裳奉上。“將軍要見你。”


  將軍?薛晚一下子頓住,悶聲問“為什麽?”


  “我不知道為什麽,將軍叫你,你去就是了。”雪薇坐在一邊,用眼神示意侍女去為薛晚妝扮。自己掩著鼻子坐在一邊,不著痕跡的將周遭的一切仔細打量。


  過了一會兒裝扮一新的薛晚不自在的扯著身上的衣服走出來。“你真的不知道將軍為什麽要見我嗎?”


  雪薇微微一笑,將她的緊張無措都看在眼中,安撫道“將軍又不是不講道理的人,你到時候隻管和他說就是了,難道除了你還有誰能夠替你去和將軍爭辯嗎?”


  說得似乎也有些道理,薛晚一頭霧水,混混沌沌的被人係上厚重的兜帽,深一腳淺一腳的跟著往出走。


  走出去兩步,她忽然想起來才給顧慎遠繡好的護膝還藏在簍子裏,要是能夠讓將軍捎過去給他就好了。


  主屋裏燃著足量的炭火,剛一進門就熱得薛晚的鼻尖上沁出了細細的一層汗。


  “薛晚?”


  她隻好點頭,小心的在門邊站著。生怕他會突然變臉。


  昨日送到的公文他已經看過幾次,可還是有些不敢相信,此時仍然控製不住的用餘光去看上麵他早就已經了然於胸的字。


  薛晚微微抬眼,隻能看見他眉頭緊鎖,仿佛有什麽難以決斷的事情。


  屋裏靜默了好一會兒,他才終於將眼神從公文上挪開。“你最後一次見阿凝的時候,她和你說了什麽?”


  “夫人什麽也沒說,隻衝我笑了一下。”薛晚低聲道。


  他苦笑。又是這樣。“你哥哥中了,下個月就要往錦州赴任,動了官員恩典,將你要了回去。”


  直到他說完好一會兒,薛晚還沒有反應過來。什麽意思,她不用配給軍士了嗎?“哥哥中了?”


  “中了。”他解釋道“雖然隻是進士,不過官身是沒跑了,你隻管做官小姐就是。”


  說話間有人挑開簾子進來。“將軍,車已經備好了。”


  將軍點了點頭,命人出去。沉吟片刻。“她就沒有留下哪怕一個字嗎?”


  “沒有。”薛晚有些同情他。


  他合上眼睛苦笑,你還是不肯原諒我。


  “出門上車,會有人送你去錦州。”


  “錦州?”


  “上頭的文書說定了叫送你去錦州。”他的聲音裏帶著些不加掩飾的不耐煩,連多看她一眼都不願意。


  薛晚還想著能夠回去收拾東西,卻發現自己的東西早就已經被人放在了車上,隻能老實的坐了上去,不敢造次。


  到錦州的時候是下午,薛晚坐在車裏聽他們交接和自己有關的事情。分明不是故鄉,卻讓她平白生出幾分近鄉情怯的感覺。


  偷偷掀開一角看出去,門邊站著的人可不就是許久不見的兄長麽。


  “晚晚,下來吧。”


  直到把車子牽進院子裏,薛睿才捏了捏汗濕的手,敲了三下車壁。


  怯生生的探出頭的薛晚臉上還帶著乖巧的淺笑,卻在看見他的麵容時一下子酸了鼻子,眼淚止不住的落了滿臉。“哥哥!”


  這是他從來沒有吃過苦,沒有出過遠門的妹妹啊!薛睿強忍悲痛,哽咽道“回來了就好。”


  兄妹兩個抱頭痛哭不說,晚間說起家中諸事,薛晚才知道爹爹在田間勸架的時候不小心傷了眼睛,雖然兩家商量好賠了錢,卻再也看不清楚東西,娘親和薛觀便留在他身邊看顧著家裏的田地,恐怕將來也難有再見的機會。


  薛晚鼻頭一酸就要哭,卻聽薛睿說“依我看這樣也好,回去了不知道多少人要嚼舌根,你在這裏隻說是身子不好家裏疼惜,便將你留到了現在,旁人也不敢說什麽。”


  “可我若豈不是再也見不到爹爹和娘親了嗎?”薛晚扁了扁嘴巴,眼看著就要哭出來。


  “你若是不管不顧的回去,我這幾年的功夫怕是都要白費了。”見怎麽說她都不聽,薛睿隻好擺出一副憂愁的樣子。


  薛晚一向心腸軟,三兩句就被他哄得服服帖帖,轉眼就忘了自己才說過什麽。


  足過了二三日,家裏的一切都被薛睿打理好之後她才漸漸意識到自己已經離開軍中,重新恢複了良籍。


  隻是在每個春寒料峭的清晨醒來時,她總是會不由自主的想起自己沒能送出去的護膝,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經成了百戶,千戶,還會不會記得自己?

  錦州是個花團錦簇的地方,隻是這花卻不是真花,而是用各色紗緞精心堆砌而成的宮花。


  這裏是專門給宮中貢送精巧物件的地方,而薛睿這個官職名義上也是個城守,卻是個不被人看重的小官。渾名喚作報春官。也有那好事狹促的人偏要叫做春官,非要叫人覺得不好意思抬不起頭才算完。


  所有人都等著薛睿這個粉白麵皮的俊朗青年紅了臉逃跑,卻見他坦蕩的看過當日新做的宮花,與人說過事情才慢悠悠的走了,一點羞愧都看不見。反叫那些等著看好戲的人討了個沒趣。


  聽到做粗活的芳姨回來學這些話的時候,薛晚笑道“哥哥還是這個樣子,真是一點都沒變。”


  芳姨接過她手裏的菜。“城守是個君子,自然不和那些地痞流氓一般計較。”芳姨來的第一日薛睿便特意交代過,別叫薛晚自己出門,更不能叫她碰那些寒涼的東西,免得傷了身子。


  一時三刻的未必日日吃藥,可各式各樣溫補的東西確實從來也沒有斷過的,便是沒見過藥罐子,大概也和這個差不多了。


  饒是兩人一日也見不上幾次,外頭竟漸漸的也有了些不好聽的傳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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