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一十八 溫暖
他眸光一暗，的確是，若在這裏待下去，橫豎都要死，可是外麵那天氣如此惡劣，出去也要被凍死。
難道他真的要死在這裏嗎？他心裏升起一股巨大的不甘，那耳邊的聲音還是說個不停，讓他十分煩躁。
“阿塵，我知道你最聰明了，你會有辦法的是不是？”那人聒噪至極。
李延辰睜開眼，幽幽地看著他，看得他頭皮發麻，他的目光不自然地移開，忽然啜泣道：“我知道，我們都要死在這裏，今年的天氣這樣惡劣，還下起了雪，這是凶兆！”
破廟裏的人情緒被他帶動起來，都在嗚嗚哭泣著，似乎十分絕望。
大澤地處恒遠大陸中南方，氣候也算是有四季分明，但是夏日稍長，冬日稍短且很少下雪。
都說是瑞雪兆豐年，但是兆得是國運，和他們這些底層的螻蟻沒有什麽關係。
據說上一次冬日下大雪，是在八年以前，他出生的時候。
他們這些人想著到達富足繁華的臨州城，說不定，那裏有好心的大戶人家大發善心，給他們吃穿，讓他們平安長大，之後再找一份得體的活計，這樣的生活，便是他們最大的夢想。
而現在，他們可能真的要凍死在這可惡的冬天裏！誰人不哀號哭泣？
那麵黃肌瘦的少年名為二狗，他看了看李延辰，他好像一副睡著了的樣子。
其實他注意到此人，不光是因為他沉默內斂，格格不入的性子，更是看著那張十分漂亮且貴氣的臉。
每個人都餓得皮包骨瘦，雙眼無神，而他的臉卻依舊是白玉般，眼睛更像是雙黑葡萄，圓溜溜的，好看極了。
他雖然穿得和他們一般破破爛爛，但是外表卻極其不符合他們這些流浪兒。
因此，他敏銳地察覺了他的不同，認為他的身份肯定不凡，或許，他很聰明，卻藏著私。
比如，他有著食物，卻吃著獨食，不告訴他們。不然，怎麽沒有和他們一樣，也餓得麵黃肌瘦的？他的日子看起來可滋潤了，就像個大少爺似的。
不！大少爺可不一定養得有他這麽漂亮呢！這個死娘娘腔！
“阿塵！你剛剛出去是不是吃了獨食才回來？你怎麽可以這樣！”二狗突然出聲，聲音尖銳了起來。
他眼裏帶著一絲嫉妒，憑什麽他們像是在受苦，而這人卻養得這麽好？而且看他這幅樣子似乎沒有打算要幫他們，這樣的話就不要怪他狠心了！
此話一出，廟裏的幾十雙眼睛齊刷刷地看向李延辰，眼裏是毫不掩飾的惡意和貪婪。
他們雖然年紀尚幼，但是早已經過了生活的捶打，知道了人情冷暖，想要活下來就必須要狠下心來，勇敢果斷地去偷，甚至去搶！
“阿塵，你怎麽可以這樣自私呢？”有幾個人站了起來，向李延辰走近。
他們現在餓得都要昏過去，但是有吃的，對於他們來說，是最大的誘惑。
李延辰睜開眼，看到一群人圍著他，不懷好意。
他縮了縮，畢竟還小，他有些害怕。
“我沒有。”他否認道，一雙眸子黑白分明，十分好看。
食物已經很少見了，他們出門，街上甚至沒有人，都躲在家裏取暖，怎麽可能出來可憐他們這些這些人。
他也是撐著過來的，他蒼白無力地隻說一句他沒有，隻是他們不信而已。
這些不大的孩子，餓急了也會做出一些失去理智的事情，他們把他圍了起來，拳打腳踢，密密麻麻的拳頭如雨點一般落下，他閉著眼睛，捂著頭一聲不吭。
這些人，寧願拿他生氣，也不願意好好安靜下來，省些力氣，真是餓死了活該！
他被打了一身傷痕，扔了出去，趴在那大雪地裏，有些眯不開眼睛。
又下雪了，他的身體還沒暖和呢，活著又苦又累，他還不如死了，死了，去地府問問為什麽他的父母丟下他。
……
雲笙感覺他在發抖，抖得很厲害，她猶豫片刻，也抱了抱他。
溫暖，溫暖……
他緩緩睜開眼睛，眼裏已經恢複了一片漆黑深沉，眼珠子轉了轉，感覺到她的動作。
他明白了一個道理，世上所有的東西，都要靠自己的爭取才能得到了，人，也是一樣。
隻要費盡心思，不擇手段，她也能落到他的手裏。
少年無聲地勾了勾嘴角，既然她自己主動了些，就說明她對他有些好感了。
今夜夜色，甚美。
但是沒抱多久，雲笙就把他推開了，他狠狠地皺了皺眉。
雲笙看到他恢複神智的樣子，問道：“好了沒？”
他沉默了一會兒，點點頭，下顎弧度輕揚，似乎真的平靜下來。
她不想再問他什麽，她算了算時辰，該回去了，起身，之後看著他問道：“走吧，回去。”
少年一怔，回去？這個陌生詞在他心裏蕩起細微的漣漪，一種奇異的暖流流進四肢百骸，驅散了剛剛從記憶裏回過神時的寒涼。
他真的可以有一個家嗎？
和她的家。
然而不到片刻，那人卻轉身離去，似乎把他丟下。
“我相信你可以自己回去。”他剛剛那麽厲害，也沒有什麽人能夠傷害他，她有什麽可擔心的？
雲笙走得瀟灑，背後的少年氣得牙癢癢，又有些無可奈何，進不得，退不得，他像是被她永遠地排在了心外，那個可有可無的位置。
他心裏泄了氣，轉而想起那新奇的記憶，原來他小時候還真不是一個瞎子。
隻不過，那背後的人給他編織的記憶裏，為什麽要灌輸他就是個瞎子？
他烏黑的眸子裏閃過一絲狠意，不論是誰在背後搗鬼，他必定會報仇雪恨。
想起這幾天都被黑閻盟主追殺，幾天幾夜都沒睡好，還不停地用了靈力，舊疾複發，折磨得他身心疲憊的。
他緩緩地起身，有些站不住，臉上露出苦笑的神色，他還可能真的回不去，她的心竟然這麽狠。
……
雲笙回去後便躺下了，她想了想，容清雲回來之後，她再出發去周國。
可是周國這麽大，她也不知道華雅清棠去了哪個城，她一想到了沈聽竹的隨身手冊，便又起身點了燈，細細地看著裏麵的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