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八十四 殺了她
他眨了眨眼，沉默不語，後來才知道她的意思。
玉常說的是她那撐不了多久的爹，逍遙侯。
因為他救了逍遙侯的女兒，暗中得到了逍遙侯的幫助，他一個小小的六皇子，隻能卑微地夾縫生存，眼光犀利地考慮每一個人帶來的價值。
玉常也不例外，他第一次地利用了她，而之後，他心智也悄然成熟，更是想方設法地靠近她，想取得她的信任。
可是，每一處對上她那清冷無波的眼睛，他心中便會有一種自行慚愧的感覺。
逍遙侯就要死了，他不知得了什麽怪病，一直臥床不起。
逍遙侯住在原配侯夫人的院子裏，裏麵保持著原樣，院內梨花飄落，春意闌珊，身為六皇子，他隻能偷偷地來見他最後一麵。
逍遙侯年輕時，也本是京城的一介風流子弟，可是如今卻已經瘦骨嶙峋，眼裏再無一絲光彩。
“六皇子，咳咳……我叫你來，是有一事要交代。”逍遙侯從床上撐起，費力地呼吸著。
“我知道，六皇子心有大誌，不甘現狀……”
“我手裏，有十萬精兵，屯守在貧瘠的徐州……”
他心裏一驚，逍遙侯莫不會以前有造反的心思，果不其然，他對上了一雙幽邃寒涼的眼睛，心中了然，不過他麵色依然保持鎮定。
“我命不久矣，那十萬兵馬，我自願交與六皇子殿下，願六皇子有朝一日，奪下江山，一統天下，咳咳……”
“不過，我希望你記住，不要再接近玉常，離她遠一點，咳咳……”
為什麽？難道他不配嗎？他心裏倏地升起了難以言說的憤怒，但是卻沒有表現出來，麵色依然平淡。
他記得他對逍遙侯說的最後一句話，“一切都聽您的吩咐。”
逍遙侯幽幽一笑，“那就好。”繼而吐了口血，之後再也沒有醒過來。
他冷眼地看著他昏過去，轉身就走，逍遙侯死了之後，難道還能管他和玉常之間的事嗎？
承諾的事情，不一定要遵守，畢竟，他不相信死人還能報複他。
可是逍遙侯死之後，玉常也要走了，要和她的母親一起，不知去哪個神秘的地方。
畫麵一轉，幻境裏出現了逍遙侯死前住過的小院落，陽光明媚，鶯飛燕舞，梨樹已經枝繁葉茂。
玉常手裏捧著逍遙侯的骨灰盒，他在後麵站著，風簌簌地吹著樹葉，樹影也隨之晃動。
“我爹，他說會一直愛我娘。”玉常對著六皇子的他說道。
他沉默不語，靜靜地看著她的背影。
玉常彎身下腰，刨開了樹下的土，他也過來幫忙，兩人一起挖著土，把那骨灰盒放了進去。
“後來呢？”他突然出聲問道。
“後來啊。我爹納了一房侍妾，我娘就離開了他。”玉常臉上沒什麽表情，像是對逍遙侯做的事情不能理解。
“為什麽？不過是納了一房侍妾而已。”他臉上也出現不解的神情。
“我娘說過，愛一個人，就要對對方忠誠，一輩子牽著手走下去，這樣才是伴侶。”玉常看著他，認真地說道。
康帝看著這些記憶，恍惚不已，忠誠的伴侶，這個世界裏存在嗎？
“怎麽，你不相信嗎？”畫麵定格，忽然不知從何處又出來了一個一模一樣的玉常，諷刺地看著他笑著。
“你是？”他睜大了眼睛，呼吸有些顫抖，這是真的玉常嗎？是她的魂魄？
“我不過隻是這個幻境空間的小小靈識。”玉常笑了笑，眼裏有著詭異的漩渦。
“為什麽這裏會出現玉常的幻境？”想來也奇怪，這裏被毀了，竟然出現了一個幻境，他當時沒想太多就進來了，現在卻有些心神不寧。
莫不是玉常早就在這裏設了幻陣，索蘭宮一毀，就觸發了陣眼？
玉常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她眼裏浮現出冰涼的笑意，“隻有聽我的話，方可出去，否則，你就要永遠留下來。”
康帝警惕地看著她，玉常便哈哈大笑地消失了。
空間陡然變幻，出現了山河日月，草木星輝，一切都變得絢麗起來，似乎充滿著人世間最美好的事物。
眼前是一波秋水，月華撒入水麵，波光瀲灩，真實得令人心驚。而更讓他吃驚的是，他感受到了風輕輕吹過，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涼爽。
這些觸感，也十分真實。
康帝想不起來，這是哪裏，突然，一女子走了過來，是玉常的模樣，他眼裏閃過震驚，隨即隱去眼中的神色。
“連夜，你叫我來，有什麽事嗎？”她一出口，康帝心中便激動起來，這是玉常，是真的玉常。
他目光灼灼地看著她，眼神熾烈，玉常卻和沒事人一般，笑得淡然。
“沒事的話，我先走了。”她轉過身，康帝連忙抓住了她，“不要走，玉常。”
玉常轉過身，問道：“你想說什麽？我怎麽覺得你今晚有些不對勁？”
她聲音輕得讓他聽不清，旋即抓緊了些，“你是真的玉常，對不對？”
玉常秀眉蹙起，絕美的臉上出現一絲困惑，問道：“你在說什麽胡話？我不是玉常，那是誰？”
“我……”康帝一噎，說不出話來，他再次上下打量了眼前的女人。
像，真是像，雖然他知道她隻是一個幻象，即使是假的，他也忍不住要沉溺其中。
假的就是假的，他深知玉常還在現實裏等著他去複活，可是，他卻有些猶豫了。
“連夜，若是有朝一日，我威脅到了你們大澤的江山社稷，你會殺了我嗎？”玉常望著遠處出神，帶著幾分憂愁，如蘭一般傾城出世。
“不會。”康帝心中一酸，斬釘截鐵地回答道。
“那你，無論如何都不會殺了我，是嗎？”她深深地望著他。
康帝緩緩地搖頭，再次吐出兩個字，“不會。”
玉常沒有問過他這樣的問題，但是他卻把她當做了玉常。
耳邊忽然響起來那怪異的靈識的聲音，“嗬嗬，她隻是一個幻象，殺了她，你就可以出去。”
康帝踉蹌一步，不可思議地瞪大眼睛，他如何能夠，能殺玉常，他明明說好了不會殺她，他怎麽可以這樣做？
“殺了她，殺了她……”這討厭的聲音不停地在腦海中響起。康帝臉色白了白，看著眼前的玉常，這是他花了畢生精力的追求，即使她現在隻是一個幻象，他也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