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薑是老的辣
“鐺,鐺,鐺……”
警鍾長鳴,一聲催似一聲。
安寧祥和的氛圍頓時被恐慌所籠罩,城內城外,觸眼所見,皆是雞飛狗跳。
三萬大軍仿若地裏冒出來一般,一大早便突兀的出現在城下。
好在守軍也仿若早有準備,齊刷刷的出現在城頭,一座座炮架次遞安上,一顆顆打磨過的投石眨眼間便在城頭堆成了山。
有油鍋架起,烈火熊熊,濃煙漫漫。
李穀,王著相繼登上了城頭。
城頭上,早有將士全副武裝,弩機在手,段長大聲吆喝聲此起彼伏,忙碌卻不慌亂。
陳疤子老遠看見兩襲紫袍上來,迎上去的速度卻比平時慢上三分。
將乃軍之膽。
急不得,不急不燥方能穩住軍心。
“請李相、王觀察使放心,益州城堅若磐石,別三萬人馬,就是再多兩萬,也無畏懼。”
李穀點點頭,“有你在,老夫自然放心,老夫此來,是想替先帝問那韓令坤一句話而已。”
“既然如此,某讓軍士喊話。”
“不用,他自會湊過來讓老夫打臉。”
“……”
事情果然如李穀所料一般,武德軍列好陣勢後,果有軍士喊話:“奉聖諭,討伐不臣,爾等速速開門投降,否則須怪刀槍無眼。”
“韓令坤何在,上前答話。”
李穀的聲音雖然蒼老,但嗓門依然洪亮。
一身戎裝的韓令坤匹馬出陣,銀槍白馬,披風血紅,英姿不凡。
他早看到了城頭那一頭的花白,以及那一襲炫目的紫袍。
“李相,別來無恙乎。”
“你叫老夫什麽?老夫耳背,聽不清。”
韓令坤心生忿怒,這老貨,給你臉不要臉,要不是朝廷有交待,老子才懶得管你死活呢。
“啊,是某之錯,該稱尚書令才是。”
韓令坤朗聲道:“秦越目無朝廷,心無百姓,妄起刀兵,假托勤王,實為謀逆,犧牲數萬將士之血,以全一己之私,如此奸賊,下惡之,今奉朝廷諭旨,率兵討伐,請尚書令速速下令,打開城門,韓某必保滿城百姓,安全無憂。”
“啊哈,老夫何時受封尚書令了?明明是司空好不好,看你正當盛年,卻也糊塗,你你要討伐逆賊?誰是逆賊?老夫是逆賊?”
“尚書令笑了,朝廷明諭,一切禍亂,皆為秦越一人引起,隻誅首惡,協從不究。”
李穀輕輕的頓了頓手中拐杖,揚聲笑道:“那位屁股坐在禦座上的亡鞍還明些事理,你這亡鞍的話卻狗屁不通,那秦越正在前往汴梁的勤王路上,既然認定他是禍亂之源,既然隻誅首惡,你這忠心王事者,為何不率兵去追截,反而來犯我益州,攪我百姓安寧?”
“你……”
韓令坤心想,果然老而不死是為賊,當下傲然一笑:“那秦越已成喪家之犬,自有別路大軍拿他性命,而本帥,卻是來收疆土的,普之下,率土之濱,尚書令,開城吧。”
“普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沒想到你一介武夫,也掉書袋子了,那麽老夫問你,你這武德軍節度使,何人所授?”
韓令坤心知不妙,悔不該起始便有了投鼠忌器之心,而和這老匹夫嘴仗,當下卻又不好服軟,隻好答道:“自然是朝廷。”
“哪個朝廷?老夫沒記錯的話,偽宋今年才建號,而你韓令坤,卻是去年便在梓州坐鎮了。”
韓令坤大怒:“那又如何,識時務者為俊傑,今上宏圖偉略,仁德寬大,才是真聖人,以宋代周,命所歸……眾將士聽令。”
“櫻”
韓令坤強行中斷了對話,改為對將士發號施令。
“點號香,一柱香後,若不開門,萬炮齊轟。”
“諾。”
城頭上,李穀大笑:“眾將士,爾等看看,城下那人是一副什麽嘴臉,明為討逆,實則為私,圖謀益州財富才是真,放這等豺狼之輩進城禍害百姓,欺淩家,你們答不答應?”
城頭響起一片怒吼聲:“不答應。”
“此獠,一個月前還與你們大帥稱兄道弟,大帥出兵勤王,此獠裝病,私底下又供輸糧草十萬斛,如今,卻突然兵臨城下,如此陰險狡詐之徒,口密腹劍之語,爾等相不相信?”
怒吼聲繼續:“不相信。”
“此獠先前為何諂媚,此番為何猖狂?蓋因為大帥出兵矣,所以才敢來逞威風,欺爾等皆為新兵蛋子,是尿褲襠的慫貨,是隻會求饒的軟腳蝦……馬上就要開戰了,要見血了,檢驗你們血勇的時候到了,用你們的實際行動,告訴父老鄉親,告訴自己,你們……是不是軟蛋!”
回應他的,是刀劍出鞘聲,是槍杆頓地聲,是震介的喊殺聲:
“殺,殺,殺……”
陳疤子看到無數士卒漲紅了臉,心想,薑還是老的辣,這一番陣前動員,硬生生的把將士們提升了一級戰力。
“殺,殺,殺……”
夔州城西,大校場,五千甲士正在進行集操訓練。
點將台上,木雲一身輕甲,手拄長劍,左手馬霸,右手祁三多,正目不轉睛的看著將士操演。
起來都沒人相信,木雲點將時,沒要一心想當海盜的張通,沒要當慣了將軍的王山宋群,隻問秦越討要了扛纛大將祁三多。
理由,這家夥有福相。
扁圓臉,細眯眼,大肚腩,外加走一步便抖三抖的肥膘,看上去,確實是大魚大肉有的吃的福相兒。
轅門外一馳絕塵,頭頂紅翎豔若鮮血。
“報……”
“中軍帳內話。”
木雲打斷斥候的話,緩步下零將台。
祁三多與馬霸兩人亦步亦趨的跟著,卻時不時的用肘尖互擊一下。
到了中軍大帳,斥候這才稟道:“韓令坤部兩前發的兵,戰兵加廂兵共計三萬整,算路程今日將兵臨益州城下。”
木雲點頭道:“知道了,退下休息。”
“諾。”
“武定軍行止?”
有幕僚起身回話:“興元方麵尚未有消息,不過沿途早有唐東將軍一手布置的通訊站,若有動作,必能早警。”
“既然如此,既定方略不變,霸子。”
“櫻”
“明日寅時造飯,卯初撥營,走水路,取道渝州,兵發梓州城。”
“諾。”
“三多。”
“末將在。”
“給你留一千兵馬,一千人馬多不多,少不少,務必要守住此城,免為宵所趁,實在不行,也要想盡辦法守上十以上,十後撤離,有功無過,給你留快船十艘,以備急用。”
“司馬但請放心,不論誰來,定教他有來有回。”
馬霸用刀柄在祁三多的膝彎處一點,半嘲道:“吹牛也不打打草稿,還有來無回呢,若有大軍來,你還敢出城應戰不成。”
祁三多強詞奪理:“人家傻嘛,鐵定會一股腦兒的往某狼牙棒上湊,倒是你,別把精力再往娘們身上泄了,心真成了軟腳蝦。”
“……”
馬霸一時詞短,正組織語言要反擊,卻聽木雲道:“三多所言,甚是有理,此番出兵,你必須禁欲禁酒,否則軍法伺候。”
“將主……”
“叫司馬,改個口就這麽難麽。”
“……”
“下去作準備吧。”
“是。”
馬霸與祁三多出帳分頭準備,木雲卻看著輿圖發呆,心中卻有冷笑聲發出:“老子既然能把旱鴨子訓練成水師,就不能把水師訓練成步兵了麽。”
他看著輿圖,腦海裏卻浮現出當年以三千弱旅襲擊吳越五萬大軍的場景,唉,卻是一晃四年時間過去了。
時不我待。
荒廢的年月要補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