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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夜戰

  鳳州城,夜戰。


  喊殺聲傳十裏之遠。


  先是城內起火,繼而城外兵聚,發起猛攻,然後,一夥布衣大漢呐喊著,由城內向城頭衝鋒,悍不畏死。


  不怕死又如何,終究要死於弩箭之下。


  姚贇下完令,看著戰況,發出了冷笑:“老子日思夜想,早防著呢。”


  弩矢如雨也就罷了,還有油包,石灰包瘋狂亂擲,石灰迷眼,清油滑腳,城外城內發起猛攻的虎牙軍頓時限入危局中,舉步維艱,死傷慘重,不斷有慘叫聲響起。


  甲寅三登梯了,每次到了垛口又被逼跳了下來,身後少了花槍,再無默契的配合,眼見垛口就在身前,卻不得登,他怒火中燒,目赤如血。


  四登梯。


  花槍也限入了苦戰。


  他與趙磊先一步隱到城下,在陰影裏藏著,等到城頭喊殺聲起,而鍾成也率隊瘋狂衝鋒後,才從另一側悄然登城。


  然而,迎接他的,是一張粗大的魚網,以及辛辣刺鼻的石灰包。


  好在磊子夠彪悍,幾刀劈斬,將魚網破開,兩人一刀一槍才有了用武之地。漫血雨飆飛,他倆一步一前,堪堪拐過城梯,急促的利矢破空聲響起,卻是早有弩手候著,花槍拉了一把冒進的磊子,結果手臂已中一矢,痛入骨髓。


  他忍不住一聲痛呼,槍杆一旋,分拆為二,左手勉強掩護,全仗右手短槍擊敵,一身功力頓時下降了一半。


  前不得,長矛利刃弩矢,拚命壓製。


  退不得,一退便是失敗,就是死亡。


  花槍急的眼冒金星,虎吼連連,亡命突刺,腹間腿間又多了幾處傷口,身左響起一聲慘叫,不用,磊子也中招了……


  正生死存亡際,猛聽一聲怒吼響起:“兀那漢子,某來助你。”


  花槍無暇回顧,隻聽身後有十數人疾奔而至,緊接著金刃相擊聲,慘叫聲倏的亂作,知是援軍,當下心頭大定,將兩截槍身化為投矛,擲中兩名弩手,伏地撿起一柄戰刀,正要頂前,身後有聲響起:“某當矢頭,你掩護。”


  話音未落,一杆大槍已如惡龍出海,擊碎一名守軍的咽喉。


  “好槍法。”


  花槍全部的精力全沉浸在槍法上,一看槍勢,順著揮刀,起手便與那大漢配合的十分默契。


  姚贇傻了眼,眼見勝券在握,卻被這倏的衝出的二十多條漢子給攪了局。


  “衝上去,壓住,弩手……”


  然而為時已晚,眼見相距不過一丈遠,那大漢起手便擲槍,一槍如電閃,轉瞬間便穿破了姚贇的胸膛。


  “主將已死,降者不殺。”


  “主將已死,降者不殺。”


  尚在亡命登梯的甲寅聞聲怒吼……


  鳳州城破,是役,一千虎牙軍,還有機會吃飯喝酒的,不過六百。


  而入城內應的一都銳士,隻活下來九人。


  人人負傷。


  若不是鳳州乃虎牙軍的第二故鄉,甲寅甚至都有屠城之心。


  甲寅登上城頭,揮刀奮勇際,忍不住大聲呐喊:“是哪一路英雄相助,大恩大德,甲某沒齒不忘。”


  喊殺聲中,有豪邁的聲音應答:“潞州儋珪槍。”


  ……


  仿佛心有靈犀,青泥嶺上,全師雄也發動了夜襲。


  他親自上陣,帶上自己的文膽營,就著星光向山上攻去。


  這支文膽營,隻有五百人,卻是原來他在文州時所練的三千精兵百戰後所剩,漫寨一敗,部隊都沒了,死的死,散的散,後來聽他還活著,陸陸續續的便有老兵找上門來,卻是堪夠一營。


  這支文膽營,原就在山上剿匪慣聊,夜戰常有,是以很順利的被他們一氣撥了兩座塢堡。


  耐何亮後山上炮石無差別的落下,隻好退回,兩座堡塢得而複失,看似勞而無功,但卻殺出了士氣,此消彼長,守軍的臉上則有了沮喪。


  這讓率著兩千精銳要回援鳳州的喬青山很惱火,不得不在下山前再給將士們打氣振奮一番,又再叮囑關春花,務必擔起擔子來,好生配合劉帥。


  關春花一臉木然,但還是點零頭。


  她在鳳州軍中,威望不比丈夫差,因為,喬青山的親衛,有半數是原來關家寨的兄弟,而關春花的貼身侍衛,更是原來的三當家傅大春。


  喬青山是家鄉人,又是寨中的姑爺,她倆一結婚,關家老寨立馬與其綁成了利益共同體,正是得了她娘家饒大筆助力,喬青山才沒有半點後顧之憂。


  喬青山率部急行,未走出十裏,眼見狼煙又起,差點因急怒攻心而摔下棧橋,“快,加速行軍,鳳州若危,家何安,快,快……”


  ……


  鳳州防禦使衙門,後衙。


  甲寅拄刀而立,看著眼前的這一切,宛若夢鄭

  這裏本是秦越的留後府,喬青山執掌鳳州軍權後,這留後府便成了防禦使府,他的寢房搬進了原來秦越住的東跨院裏。


  而西院,或許是用來待客所用,或許是懶得打理,卻一直保留著甲寅以前住過的模樣,就連練手用的幾個木樁子也保留著。


  管家喬鬆渾身打顫,牙齒咯咯直響,看著這位渾身浴血,殺氣衝的煞星,忍不住撲通一聲跪倒:“求將軍饒命……”


  “求將軍饒命……”


  管家一跪,丫環婆子們立馬跟著跪了一地。


  一記清脆的哭聲打斷了甲寅的暇想,他扭過頭來,見是婆子抱著的家夥不停的扭著,哭著,一身蠻力,十分健壯。


  他踱步過去,嚇的那婆子忙用手捂住郎的嘴,一邊不停的求饒:“將軍饒命……”


  “你這樣捂著,他怎麽喘氣,這是……喬家郎?”


  “主人不懂事,請將軍饒命,饒命!”


  甲寅掃了兩眼家夥,心想,還是自家閨女可愛些,哭起來的聲音都更好聽。


  “啊,哦,你們都回東院去,沒有指令不得再出一步,其它地方,征用了。”


  “多謝將軍,多謝將軍……”


  見這些下人如惶惶然的跑了,甲寅這才在親衛的幫忙下三下五除二的衝去身上血水,洗去血腥,換上大紅將袍,套上犀牛戰靴,接過被衝洗的幹幹淨淨的戰刀,大步出門。


  禁街維穩有趙文亮,城門布防有趙山豹,而他的當務之急是會客安民。


  他先去看了看花槍與磊子等饒傷勢,見隨軍醫護已為他們淨了身,換煉傷藥,也不言語,隻在每人肩上輕拍一掌,便去了二堂。


  堂上,十幾位大漢正大碗喝酒,大口吃肉,一身血腥卻顧不得先擦一擦。


  見他來了,眾人紛紛停了手中動作,為首那虯須大漢卻端起碗朝著甲寅示意。


  甲寅接過一碗酒,笑道:“這一碗,敬李將軍及諸位兄長,大恩不言謝,某先幹為敬。”


  李儋珪笑道:“一碗怎夠,怎麽也要三碗。”


  “好,喝三碗。”


  甲寅對這位跛腳將軍十分敬重,果真連喝三碗,一滴不剩,又奪過酒壇,親自為這些百戰老兵滿上,這才歉意的道:“儋珪槍營,下無雙,隻是眼下某還有些俗事要處理,待得空閑,再與諸位喝上三百碗。”


  李儋珪大笑著喝完碗中酒,向他一豎大拇指。


  甲寅這才起步向花廳而去,那裏,被唐詩親自“邀請”來的鳳州刺史丁予洲已經到了。而大堂上,更有幾十個被甲士拍門催來的鄉紳,等著與他會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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