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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四章 天降小雨潤如酥

  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張聖人看著搖頭尾巴晃的瘋子,無可奈何搖搖頭,留下一句不是戳言卻感觸良深的話語!


  說出這一句令天下讀書人蒙羞之言的儒門弟子,昔日引來先師一句,斯文掃地的評價,隨後被削去一身儒門氣運,孤老而終。


  這算是儒門比較私密的一件門內事,不曾想這個瘋子是從何聽來,竟然用在了給儒門留名號一事上!


  “張老頭,你我其實可以做的更多,譬如將那些藏匿在皇城根下的一窩窩吸血爬蟲給翻挖出來,至少也要讓其見見天日,或者讓那些暗中作祟已然忘國的國賊,咬碎牙前去陣前與新認的主子來一場涉及生死的廝殺較量,再或者幹脆點兵點將,讓那些臨陣退縮之輩明白吆五喝六的安生日子,是需要用鮮血與生命維持的……總之,你我還可以做的更多,更多……”


  瘋子騎跨在屋脊琉璃獸上,雙手揮展,仿佛要振翅高飛。


  “這座天地,妖屍氣運已經十占七八,人族不過二三,尚未真正到山窮水盡之地,先師造就此座天地,不會不做後手,所以不真正等到那一天,誰也不知道人族究竟是個什麽結果,我看不透,不敢說,至於你是否能看透,這就是另外一件事情了!”


  張聖人靜靜等待著那封姍姍來遲的捷報,金鑾殿上沒有拍案,他的心就無法落地。


  “老書袋做伏線可是一把子高手,甭說你看不透,就算那道法通玄的道老頭也看的是老眼昏花,至於我嘛,看透不說透,還是好朋友嘛!”


  瘋子故作玄虛,臉上神色無甚波動,也看不出真假虛實。


  “好好好,天佑我朝,當真是天佑我朝,那些仙門各個自視清高,不理凡俗紛爭,以為沒有他們出手相幫,這座皇朝就要拱手相讓於妖屍大軍,哈哈哈,誰能料到還有心係天下蒼生的真仙人,廣施仙術,一舉定乾坤,將那妖屍大軍擊潰,佑我皇朝百年奮發之日,天不亡我,天不亡國……”


  金鑾殿上,一封加急捷報從數千裏外的前陣上傳至朝堂之上,把持朝堂上下的年輕皇帝,閱完龍心大悅,破天荒一連說了幾個好!


  “眾卿家想必已經收到陣前捷報,就是不知道準備半夜出城……探親的許愛卿可有什麽想說的嗎?”


  皇帝陛下將捷報交給身旁小太監,然後目光驟冷,居高臨下審視著一位額頭冒汗的兵部侍郎。


  皇帝耳目,遍及這座皇城之地,眾多臣子一舉一動,甚至晌午吃的什麽飯食,都有諜報秘密記錄在冊,一月一傳,上達天聽。


  這位兵部侍郎,近來在冊之舉,可謂是可圈可點,異常優秀,前有私通妖屍供應軍情,後有散布妖屍大軍即將破城的說辭,攪鬧的人心惶惶,這兩日正連夜收拾細軟家私,塞人悄悄運送出城,甚至還給收納的一眾小妾都留了後路,不可謂不法盡其極。


  在先於皇帝接到妖屍大軍慘敗的捷報後,這位兵部侍郎已然做好上完朝會就溜之大吉的準備,還假模假樣上了道奏折,赫然是一道關於如何用兵之道的折子,也不知道這位兵部侍郎究竟是什麽想法。


  聽到皇帝猶有開恩的質問,這位兵部侍郎已然心中明了,皇帝陛下終究還是不想把事情鬧得太僵,舉家出城投敵,刻意說成探親,顯然是留有餘地,顧全大局的做法。


  這位兵部侍郎顯然是位混跡官場多年的老油子,在心中早早打好了腹稿,此時被當朝質問,自然是照本宣科,竹筒倒豆子一樣,一吐為快。


  從昔日陣前殺敵立功,說到做得大官後如何如履薄冰與人為善,再論及點點滴滴的功勞苦勞,洋洋灑灑說了一大筐,兜繞一大圈子後,方才說到近來如何替皇帝分憂,為百姓解難,總之,說這麽一大堆的話,不外乎四個字:哭功、表忠。


  說到最後動情之處,這位兵部侍郎甚至開始抹起眼淚,至於眼睛是真正因為內心難過而流淚,還是被手指摳出幾滴眼淚,就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的事情了。


  “許愛卿,你新收的那名妖族小妾現在已經偷溜出城,遠在百裏之外的古道上,臨走前可是把你們那點枕邊事詳盡寫在了紙上,那封信現如今正傳至這裏,是許愛卿自己主動坦露清楚還是等信到了再說,全憑許愛卿定奪!”


  皇帝語氣已經加重許多,這位兵部侍郎的罪狀可謂是一清二楚,足以誅滅九族,但他眼下就想聽一聽,這位昔日陣前兵卒混跡起來的兵部侍郎,究竟是怎麽個程度的忘本!


  在質問的同時,皇帝也沉思起來,這座朝堂之上,究竟還有多少個許愛卿!


  ……


  金鑾殿屋脊的二人,皆是陷入沉默。


  一場朝會,因為一封捷報而引起軒然大波,稱之為一石激起千層浪也不為過,皇令如雨落疊出,一十三位權柄煊赫的大臣被悉數摘掉頂戴花翎,同時將各自所犯罪狀昭告天下,而後還有二十位官品稍低但手握重權的官將被削去官籍,折貶為民,隨後一場轟轟烈烈的“自救”浪潮,席卷整座皇城!


  菜市口,人滿為患,一十三位不久前尚是朝堂重臣的官老爺,此刻卻成了階下囚,還要被當眾砍腦袋,這等大快人心的好事,如何能錯過!

  皇城中,幾乎所有人都蜂蛹至那座長滿青苔的斬頭台,圍簇的裏外三層,水泄不通,生怕一眨眼就會錯過快刀落下,大好頭顱如西瓜墜地的盛景!

  “瞧瞧,張老頭,這就是民心所向,做官老爺做成這幅田地,斬腦袋的血腥事,卻被百姓好如能看出花來,不得不說,委實失敗啊!”


  混跡在人群裏湊熱鬧的瘋子,被擠到頭臉變形,但話語聲還是一字不落落入張聖人耳畔。


  “此場國之將破的大考,篩出這些吸食國運的臭蟲,也是不幸中的萬幸,於這座岌岌可危的朝堂而言,是刮骨療傷的自救之舉,於渴望一場大勝的將士而言,可提奮士氣鼓舞鬥誌,於盼望國昌民富的百姓而言,足以敢拍胸而言,生之為民,吾生可驕!”


  張聖人思量後,望著手起刀落,一顆顆大好頭顱滾落一地的場景,感慨萬千。


  這些人皆是儒門弟子!


  “張老頭,帶你去個地方,這裏砍西瓜有什麽好看的,那座宅院裏的佳人,可是令人心馳神往啊!”


  瘋子混跡出簇擁的人群,神色玩味說道。


  突然,瘋子回頭看眼廢墟之外的極南之地,一陣錯愕後,臉上卻是笑開了花。


  “時來運轉,不錯,不錯……”


  瘋子自我念叨一陣後,便不再碎語。


  很快,二人來到一座古色古香的宅院前,門額之上高懸一塊鎏金大字匾額,賈國公府!


  “張老頭,氣不氣派,比那座學宮也不差吧,瞧瞧,這才是有錢人該住的地方,老書袋住的那座茅草屋,早該翻新了,最起碼得有這座宅院的氣勢才行,要不然傳出去會被人笑話,說一座偌大儒門,都麽得銀子修造幾間像樣的宅院,難怪天下讀書人都是一副饑寒交迫的鬼樣子!”


  瘋子從袖中抖擻出一截光陰流水,彈指在其中輕輕撥劃幾下後,賈國公府的往日光景,便曆曆在目。


  “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難不成你我要做那梁上君子?”


  張聖人搞不清楚這瘋子拉他來此,究竟要做什麽!

  “張老頭,給你開開葷不行嗎?”


  瘋子詭異一笑,收水入袖,然後二人就身影消散,變得宛如透明人一般。


  一道光陰流水在二人頭頂凝滯。


  話音落地,瘋子就大搖大擺,踱著步子邁進賈國公府的大門。


  張聖人畢竟沒有瘋子雙層臉皮的天生家底,心中好是一番思量建設,但始終邁不出這一步來。


  先師曾教誨: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


  這般光明正大堂而皇之入人府邸,豈不是將先師教誨視為無物?


  “張老頭,愣著幹啥子,還不麻溜跟上!”


  瘋子踏進府門後,回頭一看張聖人正躊躇不前,暗自苦笑一番,便出門做了一把助推!

  “來這裏是要尋覓一點無形氣運,可不是做什麽汙穢勾當,張老頭,能不能把你聖人老爺的架子端起來!”


  瘋子看眼被推進府邸的張聖人,笑道。


  恰好這時,府門大開,一位弱不禁風的女子邁步進入府中,隻見得這位女子生的當真美不可言,兩彎似蹙非蹙罥煙眉,一雙似喜非喜含情母,態生兩靨之愁,嬌襲一身之病,淚光點點,嬌喘微微,輕輕拾階而下,柔柳身姿更是引人注目,仿佛靜時如嬌花照水,動時似弱柳扶風,美不可言。


  “張老頭,這位佳人可是古來少有的柔弱體,說話大點聲就好像能吐出心肝一般,最適合鶯鶯燕燕,做那紅袖研墨的佳人,動不動心,心動不心動?”


  瘋子掃量過行如拂柳的嬌柔妹子,便跟在其後,任由香風拂麵,甘願做那聞香之人。


  “管好你自己,最好擦擦嘴角的口水……”


  張聖人沒好氣地說道。


  “吾輩皆是聞香客,花前月下柳成雙!”


  瘋子不知從哪裏摸出一把折扇,拿在手裏愣衝斯文。


  張聖人選擇沉默。


  一路尾隨弱柳扶風的佳人穿堂過廊,好一陣兜轉,在一處岔路口,瘋子止步,目送命不久矣的佳人緩緩離去。


  “柔弱女子,擱在她身上,再是恰當不過!”


  瘋子由衷感歎。


  “這位佳人似乎與儒門收錄的一卷章回體長篇小說中的女子如出一轍,難道……”


  張聖人有些拿捏不定,先師伏線,時常綿延千裏,神鬼不覺,於此重置一位小說中的人物,也不過是彈指一揮間!


  但這件事的背後,卻是寓意深遠。


  “沒錯,說話漏風的老書袋與那矯揉造作的小說家老祖聯手而為,至於要做什麽,目前還不看不真切!”


  瘋子點點頭,說道。


  隨後,二人在這座富麗堂皇較比皇宮的宅院裏信步而遊,走走停停,東遊西逛,儼然比自家人還自家人。


  “張老頭,你瞧瞧這麽一座氣象萬千的宅子,藏汙納垢可曾少了去,所以還是墨老頭說的對,一地風水貴在人,其他的都是錦上添花的物件,隻要人對,風水絕地也能變寶地,可惜了這麽一座琉璃宅!”


  瘋子戀戀不舍收回遠眺的視線,說道。


  遠處,還是那位嬌柔佳人,正麵對一片花海泫然欲泣,手捂心口,可謂是人比花嬌,風景宜人!

  “花葬花而已,可以理解!”


  張聖人淡淡說道。


  “張老頭,你怎的生是這番冰冷心腸,看見如此淒慘場景,竟然無動於衷,冷血啊,冷血!”


  瘋子學著那佳人,手捂心口,泫然欲泣,指著張聖人說道。


  張聖人嘴角抽搐,幹脆不再言語。


  又隨心所欲遊覽許久後,二人熟門熟路躍上屋脊,俯瞰整座宅院美不勝收之景,同時一些夾雜其中的小場景,被二人刻意略過。


  “張老頭,你猜猜看,這麽一座院子,得花多少銀子?”


  瘋子手裏的折扇扇麵上,不知何時多出一位栩栩如生的佳人,並且隨著瘋子輕輕扇動,還有花香溢出而撲麵。


  張聖人本想說這般拿走那位佳人的神魂,會不會有違天道,但一想到這個瘋子行事素來毫無章法可言,也就不再勸說,至於什麽修造院子用銀子的問題,他根本就不想知道。


  “就這麽一座毫無生氣的院子,足足花了三千萬兩銀子,這些銀子可都是那位賈國公從百姓身上摳刮下來的民脂民膏,你瞧瞧這裏的人,再看看一牆之隔的大街上,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的百姓,你就明白我為何會問這麽一個愚蠢至極的問題了!”


  瘋子歎口氣,揉了揉眉心。


  “好在這場打贏了,能止戈百年,接下來休養生息,最需要的還是銀子,所以這座小說家潑墨極其多的宅院,就隻能物盡其用,拆了換銀子,也算那群小說家給人族做點微不足道的小事情!”


  瘋子拱手,衝天際說道。


  隨之話音落地,這座賈國公府最後一絲氣運,從院中各處聚攏而來,最終在瘋子眼前形成一塊晶瑩剔透的玉石。


  “多謝!”


  瘋子咧嘴一笑,揮袖震碎拳頭大小的氣運玉石。


  一道道縹緲氣運,四散開去,在人族大地之上,灑落下一場五光十色的小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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