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三章 留下名號
好一座忘憂台!
“忘憂台中歡聲笑,哪管凡俗路凍骨!”
“瘋子”並指抹眉,輕吟一句,自覺瀟灑無雙,但轉念一想,這幅八麵玲瓏的神仙姿態,沒有神仙姐姐目睹,不就如飲酒不佐菜,寡淡無味了嘛!
“駕駕駕,老神仙,快快走些,我要神仙姐姐陪我舉高高,快些走……”
騎跨在這座仙門老祖頭上的“小書童”,兩腿夾住老神仙脖子,一手拽住花白頭發,一手拍打在腦殼上,儼然把老神仙當做了馬兒。
出門沒翻皇曆的老神仙,可謂是往日風采一朝淪喪殆盡,心裏的苦楚比山上的飛瀑還要滾滾多矣,至於對騎在自己頭上這位少說仙王境的“小神仙”,亦是“毫無半點怨懟之言”!
“小老哥,這座忘憂台,我門仙子半數盡在於此,環肥燕瘦,可謂是各有千秋,要是小老哥能看上其中一位,也算是我門之大幸!”
開山老祖走的極為艱難,兩腿如同深陷泥沼,走一步都得使出十二分的氣力來,有小老哥蓋頂,他的那點神仙術法可真就成了“神仙術法”,半點施展不出來,隻能如武人一般,憑借肉身氣力而為。
沒走幾步,這位仙門老祖就被脖子上的小老哥壓喘的渾身冒汗,說起話來也是力有不逮。
“老神仙,有沒有那種皮膚賊白,腰身賊有弧度,腿有老長老長那種樣式的神仙姐姐,要是沒有的話,那就趁早換個地方,我可不是那種隨隨便便就能搪塞過去的無底線之人,上麵剛剛說的那些就是我的底線,你先想想再回答我!”
“小書童”揪住仙門老祖的胡子,開始編花。
“柳韻皮膚夠白,腰身夠細,但腿有點羅圈,不行……”
“花嫻皮膚勉強湊合,腿也夠長,但體型寬胖,明顯不對口……”
“芊雲腰身夠味,腿也夠長,可就是長了一張麻子臉,怕是也不行……”
“蕎巧的話……”
……
在腦海中把忘憂台一眾女弟子齊齊篩查過一遍,仙門老祖驀然有些懊悔,覺得自己方才吹過了頭,什麽環肥燕瘦各有千秋,真正拿得出手的,到頭來卻是沒有一個,這可如何是好!
“自己這吹牛皮的習慣可得改上一改了,幸虧這位小老哥喜好神仙姐姐這一口,要是下次碰上個油鹽不進醉心殺伐的鐵頭神仙,那自己辛辛苦苦開創的山門豈不是白白遭殃,自己這張臭嘴……”
老神仙在心中好是一通自我悔悟,哀歎連連。
“老神仙,忘憂台到底有沒有我要的那種神仙姐姐啊,你倒是給個痛快話呀!”
“小書童”一巴掌拍在老神仙有些反光的腦殼上,百無聊賴地問道。
“小老哥,我可是仔仔細細認認真真篩查過了一遍,你要的那種神仙姐姐,忘憂台……還真沒有!”
老神仙說罷,隻覺得頭頂一陣涼風吹過,有點像劍懸於頂的意味。
“哎,仙緣難覓,怎的如我這般萬古優秀的男子,想純純粹粹談一場平平淡淡的戀愛怎就這麽難?”
“小書童”唉聲歎氣,又是幾巴掌落在隱有亮光的腦殼上。
老神仙隻得跟著唉聲歎氣,這座山門如今就是砧板上的魚肉,頭上這位小老哥,才是拎刀的厲害人,他能怎麽辦?
打又打不過,他一個仙人境單挑少說仙王境的小老哥,無異於以卵擊石,螳臂擋車!
下場隻有一個,那就是他死!
說不好惹怒了這位小老哥,這座辛苦經營數百年的仙門,也會麵臨一場滅頂之災!
“我這是何苦來哉,一開始要是好好說話,真誠待人,哪裏還會有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
懊悔不已的老神仙,恨不能自己抽自己幾個大嘴巴子,逞什麽能呢這是!
“小老哥,忘憂台沒有,不必急於歎息,碧幽山還有幾個估計能入小老哥法眼,要不走上一遭去過過目?”
老神仙這一下可是把壓箱底的寶貝拿了出來,碧幽山那幾個女弟子,可是他千挑萬選後傾囊相授的愛徒,是他打算用以聯姻其他仙門的絕頂資源!
但眼下仙門危在旦夕,也就顧不了那麽多了,先過了眼下這一關再說!
“碧幽山,好名字,一聽就是神仙姐姐愛去的地方,老神仙,咱就快快去些,可不能讓神仙姐姐等待太久了!”
“小書童”一激動,小手直接揪斷幾根老神仙的胡須,疼的老神仙直咬後槽牙。
三人禦風而起,張聖人一直靜靜跟在後麵,對瘋子這般戲弄仙門,也無過多想法,權當跟著遊山玩水,賞賞風景也是不錯的!
片刻時間後,一座清香流溢的山頭出現在三人眼前,山頂平坦,視野開闊,幾座錯落有致的殿宇陳列山巔,還有嫋嫋弦樂之聲飄出,殿宇外幾隻白鶴聞樂而動,似飛似落,別有一番仙境意味。
“小老哥,這就是碧幽山,這裏麵的神仙姐姐不敢說環肥燕瘦各有千秋,但也是粉黛佳人,個頂個的清新脫俗,皮膚賊白,腰身賊細,腿老長老長……”
老神仙誇的天花亂墜,口吐白沫,恨不能馬上就把自己精心調教的這幾位女弟子,拉出來秀上一秀。
三人落在山巔,隨著老神仙打了個響指,飄出仙樂的殿宇就門戶大開,走出三位令人眼前一亮的神仙姐姐。
“春華秋實夏月,快快見過兩位神仙!”
老神仙連忙言語提醒三位弟子,示意這二位可是惹不起的主。
“免了免了,哪裏能讓三位神仙姐姐問禮呢,還是由在下問禮三位神仙姐姐最好不過!”
“小生頭鐵,見過三位神仙姐姐!”
“小書童”有模有樣拱手揖禮,視線在三人身上,尤其是他提出的底線之處,格外關注了幾眼。
被老祖莫名召喚而出的三位女仙,尚且沒弄明白眼前究竟是個什麽情況,尤其是在看到小書童赫然騎在自家老祖脖子上這一幕後,更是覺得匪夷所思。
老祖何時變得這麽平易近人,慈眉善目了?
三位女仙百思不得其解。
“老神仙呐,這些神仙姐姐可是你從山下俗世收入門中的?”
“小書童”驀然問道。
“皆是山下百中無一的好苗子,天資根骨不錯,悟性也尚可,在山上修道百年後,個個自可獨當一麵!”
老神仙笑道,這幾位如他所說,真真是他千挑萬選出來的好苗子。
“這幾位的家人可有同意?”
“小書童”再問。
“小老哥,上山修行成為神仙,可是山下人人豔羨的天大好事,當時告訴他們家人這個消息時,都開心的不行,一百個同意啊!”
老神仙心生自豪說道。
“哦,是嗎?”
“小書童”皺眉問道。
“你願意上山修行,從此遠離家人朋友嗎?”
“小書童”指著一位神仙姐姐問道。
“願意!”
被指點的女仙點點頭,說道。
“哦,這麽說來,但是我多管閑事了?”
“小書童”掏出一副光陰流水畫卷,隨手拋擲在半空,流水聲起,畫卷徐徐打開。
畫卷中,一位仙風道骨的老神仙不顧一位婦人歇斯底裏的哭喊,扔下一袋沉甸甸的“買女兒銀子”,抱起尚在繈褓中的嬰兒,禦劍離去。
畫麵一變。
一座恬靜小院,隨著一聲女嬰啼哭,徘徊在院中苦苦等候的男子終於長吐一氣,懸著的心也落了地。
“恭喜,六斤八兩,是個千金!”
屋門打開,產婆抱著一個剛剛出生的女嬰,給等候多時的男子瞧看。
就在這時,一陣風起,吹刮的產婆站立不穩,懷裏的女嬰被風一卷,眼看就要墜地。
“此女與仙門有緣,暫收為徒,望你們好自為之!”
話音與莫名而起的風一同消散後,院中地上多出一袋銀子。
男子仰天長嘯,大罵不止。
屋中婦人哀嚎如鬼泣。
畫麵再變。
一間既不擋風也不避雨的屋子,孤零零矗立著。
門前坐著一位麵容和善的老婦人,腿上擱著一個竹篩子,裏麵是一些清洗幹淨被晾曬的野草。
災荒之年,能有野草吃,已經是老天爺開眼,好歹餓不死她們這對祖孫。
在老婦人翻曬野草時,從不遠處跑來一位灰頭土臉的小丫頭,身上衣服打滿補丁,但卻是很幹淨,就如同小丫頭那雙水晶一樣的眼睛。
“奶奶,你看,這次我挖到這麽多野草,你不用舍不得吃了,下次我挖的還能比這次還多,那邊山上有好多這種野草……”
背著大大竹筐的小丫頭,開心的將遠比她身體還重的竹筐輕而易舉卸下,對著相依為命的奶奶撒嬌說道。
“乖乖,奶奶老了,吃一點肚子就不會餓,留下的都給我乖孫女吃,等我乖孫女長大了,買好多好多好東西再給奶奶吃,好不好?”
老婦人撫摸著骨瘦如柴的小丫頭,心疼說道。
“嗯,等我長大了,一定買好多好吃的給奶奶,因為奶奶對我最好了!”
小丫頭幫老婦人翻撿著野草,乖巧懂事。
“老嫂子,我是過路的商人,看這小丫頭極為討喜,就想與你商量一下,能不能把小丫頭賣給在下,在下給你保證,回去後必然待之如親女,不會打罵分毫,這是一百兩銀子,老嫂子要是嫌少,在下還可將隨行的老馬一並教與老嫂子,不知可行否?”
一位自詡過路商人的男子,在與老婦人討要一碗水喝後,就與老婦人做起了商量。
“老嫂子,今年可是大災之年,外麵餓死的人不計其數,這個小丫頭跟著你,怕是也逃不過那個下場,所以提早做好準備,也是對孫女的厚愛啊!”
過路商人語重心長勸說道。
最終,過路商人留下半袋銀子後,帶走了一位哭喊淒慘不願離開自己奶奶的小丫頭。
光陰流水畫卷徐徐合攏。
“老神仙,可曾看清楚了,這就是你說的心甘情願?”
“小書童”敲著泛光的腦殼,歎息道。
畫卷中,帶走三位女童,身份不同的三者,皆是這位仙門老祖變化。
“老神仙,你可是活生生拆散了三對家庭,這般殘忍手段,也算是仙門中人?”
“小書童”從老神仙脖子上躍下,望著風景如畫的碧幽山,輕歎一聲。
“小老哥,我這可是積德行善,這三家皆是窮苦揭不開鍋的人家,我帶走她們,還留下一袋銀子,足夠她們父母後半生吃喝不愁,再說上得仙門,百年修行成為女仙後,自可下山與親人相聚,我哪裏做錯了?”
老神仙連連搖頭,辯解道。
“於你而言,帶她們上山修行,等同於為她們選了一條前途光明璀璨的大道,魚躍龍門一般,從此過上了人人豔羨的神仙日子,若是修行有望,將來還可能開山立派,甚至修得長生,這確實是積德行善的大善事!”
“但於失去三個親人的家庭而言,百年光景中,需得忍受骨肉分離,夜夜思念之苦,平時想聽上一聲稚子呼喚都不能,怕是看見他人孩子都會淚眼婆娑,這等剮心鑿骨之痛,哪裏是一袋銀子與修道有望能抵消的了的?”
“再說,這三家除了最後那位命不久矣的老婦人,前兩家誰同意你這麽做了,人家就一定如你所想,想要自己孩子出人頭地,當什麽狗屁神仙,難道就不能希望自己孩子無憂無慮、平安健康度過這一生?”
“小書童”走到三位女仙身前,彈指一揮間,三縷無形氣運沒入三者眉心,破開封赦神魂的那道術法。
“最後稱呼你一聲老神仙,記住了,上山修行當神仙,起碼得經過他人同意,強扭的瓜不甜,強扭的腦殼自然也不甜!”
“小書童”伸手打算拍一拍老神仙的腦殼,但奈何身形不占優勢,也就放棄。
“率領仙門弟子,下山去往妖屍大軍陣前駐守百年,屆時會有一樁機緣賜你!”
“小書童”說罷,轉身離去,毫不拖泥帶水。
話是說出了,至於尊不尊行,他就不再管了。
反正,這次機會他是已經給出。
一氣遊覽三千大山後,撂下擲地有聲的“勸慰”之詞後,一眾仙門可謂是風起雲湧。
坐回金鑾殿屋脊的瘋子,望著遙遙遠處那條氣勢大變的陣線,略有欣慰。
“對了,張老頭,我在陣前廝殺時,留下的可是儒門弟子的名頭,你說這樁天大的恩情,儒門該怎麽還?”
瘋子聽著屁股下金鑾殿上皇帝老兒開心的笑聲,驀然想起一事來。
“你留的什麽名號?”
張聖人好奇問道。
“一枝梨花壓海棠!”
瘋子大言不慚說道,臉上笑得甚是莫名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