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來啊快活呀
馮笑神色古怪地看一眼身旁惴惴不安的小書童,依然無法相信遠處正將對抗神雷的瘋子,會是如此這般的“喪心病狂”。
馮笑將老壽頭揣測的話一字不落轉述給瘋子,可瘋子終歸是瘋子,聽完雲旋中會是什麽紫薇八重神雷,嗬嗬一笑,竟然頗為滿意地點了點頭,莫名其妙說了一句:“這才符合老子的身份嘛!”
而從瘋子簡短直言中,馮笑也知曉了為何此地會招引來原古神罰雷霆,就因為四個字“封神大會”,觸犯了這片天地不可言說的禁忌。
當馮笑聽到“封神大會”四個字後,心裏咯噔一下,這片迥然不同的天地也有類似地球近乎神話傳說中的那場奠定神道秩序的封赦大會,莫非兩者有何玄之又玄的關聯或者因果?
自從來到這座天地,即便內心從小經過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建設的馮笑,三觀也正經曆著巨大的重新塑造,精神刺激隻多不少,在地球神話傳說或者玄幻懸疑小說中才會出現的東西,他見的委實不少,就拿腿上貼敷的黃符,一貼即可禦風而行,這在地球隻存在於一些作家筆下的小說之中,可在這裏卻真實發生著,馮笑能說這一切都是假的虛幻的?
“仙……墟之地封神?”,馮笑腦海回想著方才瘋子說的話,驀然看一眼遠處如同一堆巨大龍卷交融的雲旋,心裏仍覺不安全,拉上食喜小童再次禦風遠去,待落定後已是站在一座巍峨山巔。
瘋子所說,仙墟一界,神之一字便是忌諱,會招惹無形因果,而這裏搞這麽一出“封神大會”,無疑更是如同在尋死一路上吃了砒霜,死上加死,若是換成它界,倒也未曾會有這番注定的因果,說的差不多了還捎帶打趣了一句,“你跟著王丁,真的是瞎子點燈哎!”
至於馮笑要拉上瘋子一起跑路的想法,被瘋子一口否決,甚至神色興奮的望著雲旋中旋蕩的龐然大物,說了一句讓馮笑差點一口血噴地的“肺腑之言”,
“讓神雷來的更猛烈些吧!”
給身旁淚眼婆娑的食喜小童貼上一張剛剛得手的符籙,按照那個瘋子所說,即是符籙在手,管你神仙老虎狗,馮笑則是依然穿著瘋子所贈的那身華衣,他對此莫名的信心十足。
食喜小童抽了抽鼻子,輕鬆躍上馮笑肩頭,騎馬一般坐穩,說道:“看你與我家老爺關係匪淺,莫非你也是神仙老爺?”
食喜小童可看到自家老爺頭頂氣運一片璀璨,卻看不到自己屁股下的這個家夥究竟是什麽氣運,就像是罩在雲海裏一般,除了朦朧即是模糊。
不過有一點,食喜小童無比篤信,這個看著年歲不大的家夥,體內貌似住著幾位古怪的東西,一旦釋放而出,大概比自家老爺頭頂那團雲彩爆炸還要厲害一丟丟哩!
食喜小童內心感慨,自家老爺厲害,結識的人物也是狠角色,不愧是玉樹臨風氣蓋千秋的老爺!
馮笑對如此自來熟的小家夥自是哭笑不得,哪有剛認識就騎對方腦袋上的,不過轉念一想,這風格委實是一脈相傳,有什麽樣的老爺,就會有什麽樣的小跟班啊!
根源都在那個瘋子身上,怪不得下食喜小童半點!
“老爺,小心!”
驀然,騎在頭頂的食喜小童放開嗓子,衝遠處雲旋碾壓而下的自家老爺喊道。
天地威勢好似一座座神山淩空壓砸而下,輕鬆攪蕩起一圈圈浩浩蕩蕩的風暴漣漪,以瘋子所在之地為圓心,一圈肉眼可見的激蕩氣機迅速朝四周擴散,所過之處,地上一切的房屋建築,山石古木頃刻被攪碎成渣,地麵如同獒龍橫行掠過一般,下沉數丈至深。
遠遠看去,僅僅在天地氣機的第一波衝蕩下,那一片地界就變成了方圓千裏皆下沉近十丈的葬坑!
待氣機徐徐削弱變成一陣劇烈罡風,剛吹拂而來在馮笑與食喜小童身上時,葬坑之上,醞釀許久的雲旋,終於露出鮮為人知的一麵。
馮笑能明顯感覺到食喜小童的緊張,因為小家夥的雙手死死揪住他的頭發,由於難以克製的緊張,故而手上使了氣力,卻絲毫不自知,馮笑安慰地拍了拍小家夥。
一道紫黑神龍破雲而出,渾身電弧遊曳,每一片鱗甲皆鐫刻著難以明悟的大道神紋,張牙舞爪間,天際隆隆作響,仿佛無法承載其神威而欲蹦垮,一團團濃鬱化不開的雲團從鼻息中進進出出,吞雲吐霧,電閃雷鳴。
等候已久的瘋子抬頭一笑,瞬間精神抖擻,輕嗬一聲,脊背上須臾升起一條驚濤駭浪的金色長河,而在長河上遊,影影綽綽可見一座流露出無盡恢宏古老之氣的龐然大物——一座綿延不絕的宮殿群,宮殿中似有人影穿梭,來來往往,看不真切。
瘋子咧嘴一笑,奮力將金色長河從後背撤拽到身前,以長河盡頭的宮殿群做拳尖,整條長河纏繞於手臂之上,而後一拳朝天轟出!
刺目光芒鋪天蓋地,須臾充斥整片天地,天地先驟而極亮,仿佛十日高懸,一圈圈能量漣漪迅速波及而出,又驟而陷入無盡黑暗之中,似乎在最深的夜色中又潑了一盆盆的濃汁墨水。
待天地恢複幾分清明,瘋子腳下所踏之地,再次下沉十丈,方圓百裏,溝壑縱痕,一地焦土碎屑。
瘋子嘿嘿一笑,瞅了瞅微微破損的金色拳尖,大嗬一聲:“痛快,再來!”
就在瘋子喜迎第二道,第三道,第四彈……紫薇八重神雷之際,一條不知所起的浩瀚長河盡頭,一座幾乎與黑暗融為一體的宮殿中,罕見地響起一聲淡漠至極的話語聲。
“隨他,勿管!”
微微晃動的宮殿外,一團團聚攏的陰雲,隨即煙消雲散。
若是有人在此,可看到宮殿群上方,一條條虛幻如煙的百丈神龍,正一點點如雲般散淡。
瘋子氣喘籲籲,抹掉嘴角流溢而出的鮮紅,卻是不再關注手頭的金色長河,自言自語說道:“殺不得你,惡心你一下又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走神之際,第七道神雷轟然落下,二十八條百丈紫黑神龍齊齊轟落,神雷似水銀傾瀉,璀璨到極致的雷光淹沒天地,幾十丈粗的巨大電弧紛紛迸射遊離而行,觸之一地便是分散出更多的細小電弧,這些由雷霆幻化而成的神物,始終逡巡於方圓百裏之內,瘋狂遊曳,似乎是在躲避什麽。
一道矗立於雷海之中的身影,一拳一拳不勝其煩地揮落,拳尖之上,可見烏光與金光齊齊閃爍,整條金色長河宛如真實似的飛濺出金色水花,落在地上,生出五彩絢爛的光斑。
一拳錘碎龍頭,一拳砸爆龍尾,腳尖擰碎不勝其煩遊曳於腳下的電弧,扯拽住轟砸後背的龍爪,猛然一扯摔於地麵,腳尖猝然用力,瞬間踏爆龍頭,拳頭鑿穿奮力一攪,整條神龍炸裂,嘴裏還不忘自語一句“來啊,快活啊,惡心一頓算一頓!”
……
當最後一道神雷落下,天空雲旋猛然開始劇烈抖動起來,如同沸水煮開,整片天空都跟著轟隆作響,隻見雲旋中似有一道身影忽東忽西,手中揮舞著一截不知什麽東西,仿佛在追趕什麽,而最後的一道神龍則是繞著一口雷池瘋狂遊曳,龍尾斷去小半截,龍軀染血,纂刻神紋的鱗甲也落的七七八八,形態狼狽,好似喪家之犬。
喘勻氣息後,瘋子皺眉望天,心裏滿是狐疑,最後一道用憋這麽久嗎?
就在瘋子若有所思之際,一片染血的鱗甲簌簌落下,瘋子驀然像是被踩了尾巴的餓虎,滿臉遮掩不住的陰沉,身形驟然拔地而起,衝入激蕩的雲海!
看一眼藏身雷池赫然落於下風的神龍,瘋子咧咧嘴,而看到站在雷池邊緣的模糊身影時,瘋子怒極而笑,眼神陰鬱的能擠出水來!
瘋子舔舔嘴唇,望向雷池邊緣,永遠藏匿在一片雲霧中的身影,說道:“還真的是你!”
雲霧中的身影嗬嗬一笑,如同兩片碎瓷摩擦,整片雲旋都跟著顫抖起來,好不容易等到刺耳笑聲停止,身影似乎並不想搭理瘋子,而是繞著雷池走了一周。
瘋子無聲而笑:“這東西你可享用不了,再眼饞也沒法子不是?”
雲霧流轉,模糊身影似乎因為這句話終於轉過身來,兩束冷淡眸光透過雲霧射出,上下打量瘋子一番,竟然也笑道:“瞧你這副鬼樣子,還是一如既往的沒出息哎!”
瘋子聞之,嘿嘿一笑,幹脆席地而坐,用殘破染血的袍袖在臉上一氣胡亂擦抹,卻將嘴角的斑斑血跡擦的滿臉皆是,如同婦人塗錯了胭脂,反而有股說不出來的意味。
模糊身影不無嘲諷說道:“憑你也想用這具東拚西湊而來的破爛身子撬開那座鬼殿大門,你以為你是誰?”
瘋子笑了笑,不再擦抹嘴角止不住的血跡,說道:“道老頭塑的泥,老書袋撰的紋,自己養的魂,共主大人一手燒就的瓷,樣樣前無古人,你說破爛就真成破爛了?”
身影似乎不願過多糾纏,轉換話題,說道:“就你這沒出息的樣子,倒是與你那一脈相差無幾,腹中空洞,毫無底蘊,純粹的酒囊飯袋,倒是生的伶牙俐齒,逢人就咬!”
瘋子眼神眯了眯,收回河水明顯下落的金色長河,說道:“牙口好,吃啥都覺著香甜,倒是你可憐巴巴,隻能吃些難以下咽之物,委實可憐!”
身影沉默片刻,說道:“最後一條你不可再殺,即便你不畏因果,但那座鬼殿也不輸你一二,那位是不想踩上你這泡狗屎,甩都甩不掉,你以為那位真真半點奈何你不得?”
瘋子眨眨眼,似乎恍然大悟,說道:“那位終日躲在鬼氣森森的大殿裏,也不出來曬曬太陽,哪裏有什麽機會踩上我這泡遍地都是的狗屎?”
身影從雲霧中探出一支手臂,赫然伸入雷池中好似撥水一樣,輕輕攪了攪,看著池中蜷縮一團的神龍,說道:“你與它因果同命,殺它便如殺己,我現在一劍碎了它,你說你如何謝我?”
瘋子手指夾出一張劍符,冷冷說道:“可以試試,又不花銀子!”
身影看一眼黃符,似乎是在回憶某人,頓了許久,方才說道:“現在都這麽厲害了?”
瘋子神色略微黯然,卻是說道:“大浪淘沙,新人換舊人,誰再厲害又如何?”
身影笑道:“這真的是你?”
瘋子昂首挺胸,笑意燦爛,說道:“童叟無欺!”
身影隨手擲出一物,說道:“緣分已斷,再見即生死!”
雲霧一瞬散盡。
瘋子看著手裏多出的半截龍尾,眼淚莫名湧框而出。
起身將龍尾小心放回雷池,瘋子蹲在池邊,看著化成一尾巴掌大小的神龍,神色半點沒有得寶後一絲喜悅。
瘋子袍袖揮漲,將與其息息相關的雷池一並收走,那個人素來未說過假話,“因果同命”四字概括了這尾劫後重生的神龍與他的關係,想來也假不到哪裏去。
望著遠處發呆好一陣,瘋子才又換上懶散形態,重現穿上一套水青色華袍,拂去臉上血跡,躍下雲海,最終飄飄悠悠落在地上。
環顧四周,瘋子一陣歎息,卻也無可奈何。
朝遠處揮揮手,片刻後兩道身影迅疾掠來,確切說是一道,因為食喜小童仍舊未從馮笑肩頭下來,隻不過由騎脖改成了坐轎。
離瘋子十丈遠近,食喜小童從肩頭跳下,一溜煙飛快跑到瘋子身前,樂的眉開眼笑,繞著皮毛都麽得落下一根的自家老爺左瞧右看,活脫脫一副撿到寶的財迷樣子。
自家老爺,在食喜小童心裏,可不是天底下最大的寶貝?
馮笑摸出準備好的丹藥,拋給瘋子,相當於物歸原主。
瘋子也未拒絕,他的這些寶貝,功效對他如何,唯有他心知肚明,不過這份善意,卻是如何都得收下。
瘋子看著臉前的年輕人,做出了一個驚人之舉,掏出那口一寸有餘的古樸小池子,順手拋給了眼前之人。
食喜小童看了自家老爺一眼。
瘋子摸了摸食喜小童略有頹喪的小腦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