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文十一
高位上的紫袍伯爵若無其事地嘿嘿一笑。“蠢貨們,你們根本不知道在我背後是什麽樣的偉大力量。”
一名手持金心木長弓的年輕人拉弓搭箭,喊道:“你的騎士們都死光了!沒人為你作戰了!我倒要看看你還有什麽力量!”
但對方隻管大笑,並蹣跚地走下高位。
“投降吧,接受製裁!”公爵喊道。
伯爵緩緩走到公爵麵前,眼神怪異。金心木弓一直瞄準著伯爵。“凡人就是.……”伯爵說著停頓了一下,“幼稚!!!”
他化為一團濃霧,消失得無影無蹤,在場之人莫不驚愕。人們奔向高位,卻隻發現了那顆紫色夜明珠……
回想起這些,晨光隻覺毛骨悚然,然而他故作淡定,“綽影堡?綽影堡怎麽了?”
“綽影堡有秘密,一個足以改變整個世界的秘密。強大的暗影能量一旦爆發,便會帶來一場災難。這場災難足以將其周圍方圓百裏變為暗影與虛空的深淵,並由此引發更大的浩劫。”
晨光不知如何回話,隻得說:“你到底是儒士還是巫師?滿口預言、災難、虛空。黃金城學宮竟沒有剝奪你的戒指。”
“我正是看到了那群傲慢的家夥是多麽的缺乏遠見才自動離開學宮的,否則我現在八成已經拿到了曆史學博士的學位了。說實話。他們是真瞎還是假裝的。我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魔法重新現世,他們竟視而不見。”
晨光覺得他說的話挺有道理,要不然中秋節時那兩匹獨角獸又是怎麽回事?“所以你既回不了家,又不想回學宮,就來投奔我了?”
“沒錯,少爺,我願意做您的幕僚,為您提供一些別的儒士所不能提供的服務。我願意,對您宣誓效忠,隻忠於您。”
晨光差點笑出來。真是,這個家夥其實就是來找差事的嘛,還繞那麽大一個圈子。“那就跟我來吧,我會在錦繡城的大廳中接受你的宣誓。”
然而晨光並沒有忽視慈利達開對綽影堡的了解,絕不會忽視。
——東華大陸——東華王國——日歌峽穀——汴安城——永鑫曆398年9月12日——
今夜,晨輝遲遲睡不著覺,就和他遠在錦繡城的哥哥晨光一樣。
“到那一刻,所有的眼睛都將睜開。”戒指低語道。
去你的眼睛!晨輝心裏說。愛睜開就睜開,別來煩我了行嗎!他輾轉反側,徹夜難眠。今天,他聽父親說,大陸北方的峽灣王國已經被半獸人大軍攻占大半領土,很快就將侵入東華王國的北疆大雪原。他由此遐想聯翩,幻想著成為抗擊半獸人的英雄。於是今天他做的第一個噩夢便是那方麵的。此夢終結後,他就沒敢睡過。
現在晨輝可以說是生不如死——他卸不下戒指,更詭異的是別人竟然看不見他手上戴著戒指!
“七個客人在一張餐桌上吃飯,七張血盆大口展開饕餮盛宴,強為刀俎,弱為魚肉,最後一個將吞噬其他所有。那一刻即將到來,凡人卻視而不見”戒指再度發聲,空靈而深邃。
“緋紅的蓮花,墮落的獨角獸,占據了虛空之城,甘願成為棋子。然而,並非所有棋子都那麽忠心。”
“你別說啦!”晨輝大叫,然後暈倒,重新入睡……
他發現自己身處一片墓地,有人在低聲吟唱,說著被遺忘者的哀傷:
夜,彌漫在,血色的,田野上。昏黃的月光,照不亮,揮不散的死亡。幹枯的心髒重新跳動。天,蒙蒙亮,蘇醒在,墓穴旁。焦黑的石牆,掩不住,斑駁的痛與傷。腐爛的輝煌。殼,隻剩下,被屠戮的軀殼。空洞的眼眶,沒有血,沒有淚,沒有光。回望,再回望,血與火,的戰場。曾經的榮光。水,洗不掉,指骨上的舊傷。殘破盔甲,掩不住,戰士的,舊信仰。握槍,再握槍,重回到,最前方……
這歌聲如怨如慕,如泣如訴,餘音嫋嫋,不絕如縷。好一首悲泣的亡靈序曲!
墓地翻轉著遠去,隻剩下猶如開天辟地之前的鴻蒙。一直背若氓山,翼若垂天之雲的巨大惡魔從光輝天堂所在的九天之上墜落下來,落到大海中心。一時間,地動山搖,大地分崩離析,波濤洶湧咆哮,高山轟然倒塌。天降霜火之雨,狂風肆虐、眾生突變.……
晨輝再次驚醒。戒指趁機又開口:“人是如此的渺小,不是嗎?當破碎的麵具高懸於你們的天空下,當你們的王座因背叛而染血,你會發現,你什麽都做不了。然而,從來就沒有什麽天選之子,也沒有什麽救世主。凡人隻能自己拯救自己。想像一下,當天堂都分崩離析,地獄遭受重創,人間卻在浩劫之後重現生機……力量,你需要力量,你隻需要力量。不要相信命運,凡人的存亡從來都不靠它決定;不要依賴神靈,神靈也有束手無策之時;不要投身瘋狂,瘋狂背後是無盡的墮落、人性的扭曲、道德的淪喪……”
晨輝早已麻木,根本就沒聽清楚。
當他再次入夢,就發現懷中抱了個女惡魔。惡魔穿著縫有天角家徽章的盛裝,倒在晨輝的懷中有一定時間了。晨輝一身硬皮甲,身後背著十字弓與短劍。渾身是綠色的血。女惡魔奄奄一息,膚色越來越暗淡,最後成了毫無生機的黑色。
“謝謝你。”惡魔留下最後一句話,慢慢合上雙眼。
晨輝隻覺身體像是要炸裂,這種疼痛,堪比十八層地獄中最惡毒的的折磨。
“公主殿下,地獄,現在屬於我了!哈哈哈~”隨著這一聲奸詐的大笑,一團幽綠色的邪火出現在了晨輝身後。“這哪需要我親自出馬呢?你說是吧?旁邊那個凡間的臭小子,我差點還沒發現你呢。”邪火現出了自己的真身:一隻羊蠍子狀的巨大惡魔。
晨輝抄起十字弓就是五連發奧術射擊,然後拔劍向惡魔衝去。惡魔不躲不閃,原地撐起一個護盾,將衝來的晨輝重重地彈到地上。當晨輝再次站起來,準備發動第二次衝鋒時,長槍貫穿了他的胸膛。
“什麽叫衝钅?這就叫衝钅。”羊蠍子狀的惡魔嘲諷道。
這是第三次驚醒。
夢,隻是夢而已。別去想!別去想!
——穆恩萊特大陸——世界之心群島——法薩林斯島——法薩羅城——永鑫曆398年9月13日——
祥諧啟明今年十七歲,是祥諧永鑫之子,他十五歲的妹妹叫開慧,他的母親是艾桑德亞城邦的一位大富商之女。啟明一頭銀發,藍眼深邃如海,鵝蛋臉,翹鼻子,厚厚的嘴唇時時緊繃。
啟明似一陣風般地穿梭在法薩羅城的街巷中,心裏想著祥龍舞者之事。父親說四百年前魔法尚未消失之時,祥諧家族每代人都至少要有一名祥龍舞者。而今魔法重現於世,父親非要啟明和妹妹開慧接受祥龍舞者訓練。父親身邊的新追隨者說什麽預言中的凡人勇士必有一位來自祥諧家族的祥龍舞者。但父親為什麽認定一定會是他或者他妹妹?他不是還有一位堂兄和一位堂妹嗎?這兩位族親可是堂堂東華王國的王子和公主啊!他們住在大洋對岸的汴安城,擁有一座堅固的城堡,統治者從瑞雪城到錦繡城、茂林城再到幽樹城、黃金城的廣大國土。然而,啟明從未真正踏上過那片大陸,那些宮闕雄城、巍峨山巒、無垠沙漠對他來說僅僅是腦海中的一堆概念名詞。
啟明回到家裏時,又聽到了父親的招牌笑聲。“哈哈哈~,我那老哥還以為我留在威利斯城呢!讓他派刺客去吧,保證他翻遍全城都找不到一個叫祥諧永鑫的東華人。”祥諧永鑫,作為他那雙胞胎哥哥的弟弟,卻更為憔悴蒼老。他才四十出頭,頭發已經白了一半——這跟啟明的銀發可不同。
永鑫大人的追隨者們一陣哄笑,笑話大洋對岸那蒙在鼓裏的國王。
“爸?”啟明弱弱地吭了一聲。
妹妹佳慧先發現了他。“爸,哥哥回來了。”客廳中所有人的目光便聚到門口。“有消息了?”人們一個個帶著希望看著啟明。
啟明直接拿出信件,走上前遞給父親。客廳的裝飾完全是艾桑德亞風格——啟明的母親堅持要這樣。十幾年來他們在各大城邦中的每棟房子,無一不是這種裝飾風格。永鑫大人端坐在椅子上,迫不及待地拆開信來讀。
“哦,情況有變,你們聽,允灼他們在執行任務時被青枝大人聽出了聲音,他隻好殺了他,所以他是默認要執行備用計劃了。他說他會盡量想辦法製造一些混亂,順便給我那混蛋哥哥製造出點敵人。”永鑫大人看到最下麵的落款處,日期:永鑫曆398年8月13日晚。“一個月前的信件現在才到這裏,怎麽搞的?現在可是順風順水啊。”
啟明想起信使說的話,就解釋道:“信使說他搭乘的那艘商船半路上碰到魔法海霧,被困了好幾天。他說這絕不是借口。”
“我們相信他,畢竟現在魔法回來了。”逐咒允炆說道。允炆是潛行者的副會長,在組織中的地位僅次於他哥哥允灼。然而允灼這十幾年一直都在大洋對岸的東華大陸當國王的軍情九處總司令,組織上的事務都是允炆領導。
客廳中的其他人開始交頭接耳,各自表達自己的看法。這時候,就沒啟明什麽事了。
“哥,你的祥雲舞步練得怎麽樣了?我可是該進入下一個階段了呀!”開慧從椅子上跳下來,亮晶晶的棕眼望著啟明。說實話,啟明知道自己連十五米每秒都達不到。“還算可以。”他籠統地回答。“對了,咱們出去逛逛?”
法薩羅城是一座驕傲的魔法城邦,他的建築多由藍白色或紫白色的大理石築成,往往雕有端莊、典雅的浮雕與塑像,使整個城市看起來氣質非凡。若是木質結構,其用料多是白檀、白卯等名貴木材。城市的街道也都是藍、白色磚石,使得法薩羅城從頭到尾都不落一絲高貴氣息。
法薩羅本地人在四百年前魔法消失時死了一大半,因為此城居民世世代代依靠魔法維持生命——雖然他們同樣也離不開食物。這就好比一扇門上有兩把鎖,你得有兩把鑰匙才能開門。而這四百年中,他們賴以維持生命的魔力資源皆產自城中心那口輝煌之井。井水雖是魔力水,卻無法被高效地用於魔法技能。現在不一樣了,曾經失靈的魔法又重新恢複效用。然而,這也預示了即將到來的血與火、瘋狂與邪惡、浩劫與重生。一場前所未有的大災變,正在醞釀之中。正如那句古話所說,魔法是一把雙刃劍,利用得當會造福人類,創造輝煌;若任意妄為,就會將世界導向毀滅的終局。
該城人雖說哈摩恩語,但和朔月海外岸的各城邦相比,他們的方言更為古老。他們認為除他們以外的哈摩恩語都是變種的、扭曲的、不純正的。這也沒錯,法薩羅城位於法薩林斯島的東南沿海,而法薩林斯又是世界之心群島中最為古老的島嶼。
兩個月前,永鑫大人帶著他的追隨者們從北方的海岸乘船橫渡北朔月海,來到這座城市定居。一是為了甩開那些蠢蠢欲動的刺客,二是不想卷入威利斯與艾桑德亞的新一輪戰爭,但最重要的是,魔力資源。
開慧跟在啟明右後方半步走,一會兒看這兒,會兒看那兒的。她可真興奮,好像這裏就是故鄉一樣。可我們哪有故鄉呢?啟明心想,父親說的那片土地我從未見過,從小到大,我都生活在顛沛流離之中。
空地上,一排排商棚下滿滿的都是攤位。旁邊,一名商人大聲招呼顧客;在他身後是兩個工人,忙前忙後,配製藥水。
他那些瓶瓶罐罐裏裝的都是些什麽?絕不止魔力酒。啟明拉著妹妹湊過去,站在那瘦瘦高高的商人麵前。“這些液體是什麽?”他操著一口流利的古哈摩恩與問道,手指著裝滿天藍色熒光液體的玻璃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