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鮮血淋漓的醜惡
金溪周家這一代的掌舵人周寰隻有周錦寧這麽一個兒子，平時溺愛的就跟個眼珠子似的，所以即使兒子已經做了鬼，當他看著照片指著說要我的時候，周寰也還是立即就答應了。
而周家這些年，生意從幕後轉到台前，黑白兩道都混得風生水起，作為掌舵人的周寰，比起他那個被寵得無法無天徹底成了紈絝子弟的兒子，腦子絕對是做生意的個中好手，所以他讓人徹徹底底的查了我家裏三代之內的詳細資料，甚至掌握了包括這些年我們一家四口都接觸了那些人，跟誰的關係密切之類的信息，然後寫了張支票，讓手下人帶著一起去找到了我的繼母沈慧茹。
我雖然做好了準備，但當我聽見周錦寧接下來那些話的時候，卻還是震驚得瞪大眼睛，顫抖著聲音無法相信地跟他再三確認：
“——你說什麽？！！”
“我沒騙你。既然話說到這個份兒上，我一是不敢再違逆鬼首大人淫威，二是沒有再騙你的必要。”那個時候的周錦寧如是說，我卻像是聽到了一個極度無稽到荒唐的笑話，然而卻再也笑不出來……
“你那個繼母，沈慧茹，她有個奸夫，這些年一直沒斷過。你那個所謂的妹妹，也是你繼母和奸夫所生，你爸不過是撿了個便宜女兒而已。”
那個時候，我真的覺得一道巨雷轟然劈在了頭頂，我被這個信息打得幾乎四分五裂七零八落，整個人徹底傻在了原地……
而在這時，周錦寧慢慢活動著脖子才幽幽看了我一眼，好像是猜到了我心裏在想什麽，哪怕是他這個局外人，說起來竟然也有些不能理解似的啼笑皆非，“其實你也不用這麽驚訝，沈慧茹在嫁給你爸做續弦之前其實就跟黎光——也就是她的奸夫是一對。她跟你爸是在一個工程項目中認識的，那時候你爸已經是工程隊的首席設計師，而她就是個建築隊裏的煮飯小妹，黎光是建築隊裏的搬磚工人。那個年代正好是房地產迅猛發展的時候，建築設計師也跟著風生水起，像你爸那種較早接觸這一行的設計師們已經逐漸混得風生水起。”
“沈慧茹應該是看中了你爸，為了給自己一個好歸宿，她把自己下半輩子的寶壓在了你爸身上——而那個時候，應該是你親媽剛過世沒多久吧？你爸狀態非常不好，甚至因為你媽是生你難產死的，他潛意識裏也不想見到你，所以就把你交給奶奶撫養，自己一個人也不怎麽回家，經常在工地裏借酒澆愁，但是據說你爸的酒量一向不太好，沈慧茹經常是以一個賢惠懂事的未婚女青年這種身份去陪你爸喝酒的，久而久之這個女人也就成了你爸的知心姐姐。以至於後來讓知心姐姐在酒裏下了藥，被知心姐姐爬了床。”
周錦寧說這些的語氣近乎輕蔑，因為有唐鎮壓場，我難以接受地皺眉瞪著眼睛厲聲追問他，“這些事你是怎麽知道的？！”
“我爸帶去的人跟沈慧茹談這筆交易的時候，她為了取得我們的絕對信任，親口告訴我們的。”
“……”我咬住嘴唇，覺得有點透不過氣來。
“不過按沈慧茹自己的說法，其實你爸當初沒上她。”周錦寧有點看熱鬧不怕事兒大似的聳聳肩，“就是可惜你爸做人太實誠，她蹭了點兒做飯時候留下的豬血在床單上，他也就這麽相信了，那個年代未婚女人失了童貞很沒臉的，加上沈慧茹說會把你當親女兒看待，求著你爸娶她，你爸後來也就答應了。然後沈慧茹和當初的建築工男友黎光分開了一段時間。”
“不過婚後的生活應該是跟沈慧茹自己的想象不大一樣，生活是相對優渥了，但是她發現她沒辦法把你親媽的影子從你爸心裏抹除——這一點其實你爸做的也不對，既然已經接受了人家，對真愛的思念好歹也要收斂著點兒吧？房子不換，你媽以前的照片也舍不得收，你說有那個女人能忍得了丈夫當著自己的麵兒堂而皇之想著另外一個女人的？所以一年之後她的感情無處寄托終於忍無可忍，跟始終沒有放棄聯係她的黎光又勾搭上了。然而這下就比較一發不可收拾——沈慧茹不但婚後出軌，還跟奸夫懷上了孩子。所以說但凡有錯都是一個巴掌拍不響的，不過後來我爸的手下問她，你爸知不知道這件事的時候，沈慧茹卻說她不確定……”
周錦寧說著像是自己說了個笑話似的感歎著搖搖頭，嗤嗤有聲地道：“但是以我男人的角度看這件事的話，其實你爸應該是知道的吧？之所以不說，應該是覺得自己也對不起沈慧茹，所以才一直隱忍不發？嗤嗤，綠帽子帶了這麽多年卻一聲不吭，真是個大度的男人。”
周錦寧隻是這麽隨口一說，然而卻在不經意間給我亂成一團的腦子打開了一道閘口，而我幾乎立刻就可以從這件乍一聽起來荒唐至極的事情中，找到理所當然的軌跡……
我爸確實就是這樣的人。
他愛我媽，固執的，甚至是招搖的愛著。隨著我慢慢長大，長得越來越像我媽，所以他把對我媽的思念幾乎都傾注在了我的身上，對我格外疼愛。相比之下，自然對鍺玉的關注也就顯得沒有那麽多。
但是他從沒有虧待過沈慧茹母女，除了身為一個丈夫完整的感情。他身上始終有一種學究似的氣質，儒雅的、寬容的、溫吞善良的……執著卻又優柔。
如果周錦寧說的是真的，如果他始終以為是自己的酒後亂性，才迫使沈慧茹不得不嫁給自己，那麽他一定是始終對這個女人心懷愧疚，加上他始終不能在我媽的事情上跟續弦的妻子妥協，這種愧疚在他心裏日積月累，對於沈慧茹的婚後出軌和背叛，他很有可能真的會選擇縱容的沉默。
哪怕他知道自己是在幫別的男人養孩子。
忍下這對男人而言應該是奇恥大辱的事情，並且隻字不提，十幾年日複一日把她當成親生女兒看待，對我來說，即使我爸有錯，也已經因此而贖清了。
——沒錯，我爸始終都在把鍺玉當成親生女兒來看待。
他隻是對我偏愛，但是，從來對鍺玉從來沒有少過疼愛。
可是最後……他換來的是什麽呢？
就隻有一個被妻子算計，和外人合謀讓他橫死街頭的下場……
我全身都在發抖。
唐鎮環抱著我，可是他身上那幾乎已經讓我習以為常的冰冷，此刻卻像是透過皮膚的接觸，滲透到了我的骨血裏一樣……
周錦寧說，他爸的人第一次找到沈慧茹，說清來意的時候，沈慧茹拒絕的很幹脆，她說不行，原因不是因為我的她的繼女，是被她從小養大的孩子，而是我爸絕對不會同意這件事。
第一次的談判因為沈慧茹的斷然拒絕而不歡而散，她離去，而周家的人沒有阻攔。
周家因為已經摸清了我家裏的底細，他們知道我家是老房子，也知道我爸為什麽有了足夠的經濟實力卻一直不肯換房子，所以在那之後的第二天，在周家的可以安排下，我爸接到了一個樓盤的老板打來的電話。
談話的內容大致是樓盤老板為了感謝我爸和團隊為了他手下新樓盤的設計，而打算送一套躍層給我爸，可是被我爸拒絕了。
用周錦寧的話說，那個時間正好是卡在了我家晚飯的時候，整個內容，應該是被沈慧茹和鍺玉聽得一清二楚。
鍺玉馬上就要高考，而沈慧茹已經跟我爸在一起了二十年。
二十年，沒能讓我爸放下一個同樣已經死了二十年的女人，沒能換回一套寬敞一點的大房子，這件事就好像是一個臨界點，將瀕臨爆發的火山瞬間點燃，沈慧茹由此爆發了跟我爸結婚以來最激烈的一次爭吵，而我爸也終於在那一次，把“離婚”兩個字說了出來。
也許就是當時也許隻是一時性急，又或許真的經過深思熟慮的這兩個字，成了最後悲劇的導火索……
而周家就像是拋下了誘餌等待收獲的獵人，躲在後麵幾乎引導了整件事情的發展，但是卻始終沒有再露麵。
周錦寧跟我說，其實他爸的手下一直都在監視著當時我們家所有人的一舉一動，在跟我爸吵架之後關係緊張陷入冷戰的那段時間，沈慧茹去找過黎光幾次，還去過兩次律師事務所。
——而那個時候，當初工地搬磚的小夥兒，已經是一個開大貨拉活的老光棍兒。更諷刺的是，黎光的那輛二手大貨竟然還是沈慧茹用我爸給她的錢，給那個男人買的。
後來沈慧茹打通了周寰手下留下的電話號碼，主動找上了他們。
土生土長的東寧人鮮少有不知道金溪周家的，這女人也算是破釜沈舟，見麵彼此落座之後的第一句話就是“你們想要季琥珀給你家公子做鬼妻，契約我可以簽，但是隻要孩子她爸還在，我就做不了主。”
——我一直認為我爸的車禍是被周家主導的，沒想到，卻是沈慧茹這個跟我爸同床共枕了二十年的女人，先動了殺心。
饒是周寰那幾個混跡黑道見慣了生死的手下，也沒有想到這樣一個家庭主婦似的女人，張口竟然就是要人命。
所以他們才需要更加明確和理所當然的理由，讓他們相信沈慧茹在這場殺人的交易中沒有任何反水和背叛的可能，然後沈慧茹就給他們講了周錦寧剛剛對我說的那段二十年前的秘辛——我爸始終覺得是他對不起沈慧茹，才會心甘情願地幫著女人養了十八年她跟別人生的孩子，然而可笑又可悲的是，他恐怕直到咽氣的那一刻，都不知道二十年前的那場醉宿，那個導致他最終娶回工地的做飯小妹，為二十年後這場悲劇埋下誘因的夜晚，他跟沈慧茹之間根本什麽都沒有發生。
沈慧茹早就已經不是處子——在認識我爸之前，她就把自己給了黎光，也就是鍺玉的親爹。
我不知道別人聽見這些讓人惡心的樁樁件件是什麽反應會有什麽想法，周錦寧也沒有跟我提當時周家的手下什麽反應，隻是說雖然彼此目的不同，但是卻又共同的目的，所以後來交易達成，一拍即合，沈慧茹當即收了周家手下遞過去的一張五十萬支票的定金——那是周寰付給她的，把我賣到周家去結陰婚的訂金。
可笑的是，當手下回去把這件事一五一十跟周寰做匯報的時候，周寰卻害怕傷了兒子的陰德，本意是不打算直接插手弄死我爸的這件事的，所以他讓沈慧茹自己去做打算，至於其他的事情，周家會負責給她善後。
周家不直接出麵，沈慧茹能放心用的也就隻剩下黎光這一個人可以用——可是我爸的保險上寫的受益人名字是我，也就是說如果他意外死亡，數額不菲的一筆保險賠償款，他們一家一分都拿不到。
——沒錯，現在在我看來，沈慧茹、鍺玉、黎光，他們三個才是一家。
我和我爸，充其量也不過就是兩個被騙了的傻子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