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失蹤的母女
張楓把他所知道的事情都倒出來之後,蕭二就用一種彬彬有禮卻又頤指氣使不可違逆的態度讓他走了。也許是礙於蕭靖鐸的壓力,也許是他本性就是個有正義感的律師,又或許兩者兼而有之,總之在臨走的時候,我沒有想起來,他卻主動跟我承諾,如果以後要對遺囑的事情打官司爭遺產的話,他可以給我出庭作證。
我站起來送他,對他連連道謝,卻始終心不在焉。
再回來的時候,正好聽見蕭二和木魚的對話。
蕭靖鐸:“你幹什麽一直這麽陰陽怪氣兒的看著我?”
秦慕雨:“你自己心裏有鬼吧?要不怎麽就覺得我是陰陽怪氣了?”
我:“……”
我站在旁邊麻木地看著這兩人終於毫不掩飾地劍拔弩張,此刻內心另一個疑問也得到了解答——秦慕雨果然早就知道媒體杜撰我們的緋聞炒上各大報紙的事情。
隻是他一直不提,跟蕭靖鐸一樣假裝不知道。
他們兩個開始都裝作不知道是為了不讓我知道糟心,這點我可以理解,可是——為什麽秦慕雨明明知道這一切,卻還毫不避嫌的主動邀我到他家裏去呢?
我心下奇怪,張了張最想問,可是話到嘴邊,卻被秦慕雨接下來的話截住了……
我剛坐回去,就聽見他手托著下巴,懶洋洋地歪在桌子上,看著蕭二,一邊冷笑一邊說,“真沒想到,禍害張楓的竟然是那個周錦寧——我還以為是另一個更加居心叵測的鬼呢。”
“秦師傅年紀雖小,但已經在陰陽道上浸淫這麽多年,向來陰暗的事情見得多了,想法會隨之陰暗,也不是不能理解。”
“當然不怪我了,”蕭二冷嘲熱諷,秦慕雨卻是油鹽不進的一副聽不懂的樣子,那雙眼睛甚至眨了眨,看上去就像是個涉世未深的無害高中生,“亡魂厲鬼本就為惡作怪,本來自己就是陰暗的生物,別人又怎麽可能把那些東西往好的方麵想呢?”他說著,忽然轉了目光,對我揚了揚下巴,“是吧小老虎?”
“……”蕭靖鐸的眼神也隨之看過來,我莫名其妙成了風暴中心,看著木魚那雙好像什麽都不知道、實際上卻不知道藏著多少鬼點子和壞水兒的眼睛,再看看蕭靖鐸冷定中透著警告和阻止的眸子,我頓時頭皮發麻坐蓐針氈,真恨不得借口再去上個廁所……
當有了這個念頭的時候,我甚至非常認真的感覺了一下自己的身體,可惜大概是剛才哭多了,這會兒竟然一點都不想去……
這種問題原本我應該立刻點頭,可是現在卻成了不管回不回答都不對的難題,可現在是什麽情況,他們卻還有心情在這裏鬥嘴鬥氣?
我莫名有點煩躁,幾乎控製不住的有點想發火,直到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我才控製著自己,可是語氣到底是不太痛快,“……你們兩個,就不能先把注意力往張楓說的事情上靠一靠嗎?”
“咦?”秦慕雨眨眨眼,滿臉的不可思議,“我們現在就是在討論這件事啊,你看不出來嗎小老虎?”
“……”我有點想把麵前的咖啡潑到他那張看上去無比欠揍的臉上。
“其實的確是認真的。”在我不可思議的眼神瞪視下,蕭靖鐸竟然跟秦慕雨站到了一條線上!這對我而言簡直就是水油相溶一樣詭異……
蕭靖鐸也看著我,可是他的眼神卻比秦慕雨犀利多了,那雙沉黑的眸子落在我臉上的時候,有那麽一瞬間,我覺得好像內心所想的一切都無所遁形……
“你還沒告訴我,那個周錦寧,到底是怎麽回事。”
“……我也不知道,”我沮喪地聳拉下腦袋,“我知道的跟告訴你的都一樣,我繼母忽然給我說了門陰婚的親事,對方就是周家。周錦寧已經死了兩個多月了,我不知道天底下那麽多姑娘他們為什麽偏偏找上我,而我也是剛剛才確定,我爸的死……竟然真的有他們家參與進來。再說……”
“——等等。”蕭靖鐸忽然打斷我,因為他原本就是完全麵朝著我的,我們距離又實在太近,所以當他忽然出言阻止我的時候,我分明清清楚楚地看見,這男人線條鋒利而深刻的臉上,甚至連表情都微微震了一下。
我立刻意識到他在我的話中捕捉到了什麽不得了的信息,整個人幾乎都猛地一個激靈,“……怎麽了?”
“你不說我都忘了,你家的事情,周家是參與進來的。”蕭靖鐸的語速很慢,一字一句,好像經過了多少的深思熟慮才說出口,“那麽——我上次被你回家,你繼母和妹妹她們正收拾東西要走……那個時候,說是要去度假。”
!!!
真的是一語驚醒夢中人,我如遭雷擊,甚至差點失手打翻了麵前的咖啡杯!
糟了!
蕭二說的沒錯,如果他們早就勾結到一起,那麽上次我回去撞見她們母女大包小包拎著行李的時候,恐怕就是……
接下去的可能,我根本沒有勇氣在猜測下去。
而蕭靖鐸始終看著我,他眼神裏有一種仿佛一切已經塵埃落定後悔晚矣的冷定,但是同時卻又波瀾不驚地沉澱了那麽讓人安心的淡定,“你猜得沒錯,我懷疑,現在她們母女恐怕已經被周家人轉移到你的視線之外。”
“從張楓轉速周錦寧威脅的他話來看,周家的行事作風應該是那種未必斬盡殺絕,但絕不會讓任何一個意外出現在自己視線之外的方式……所以為了怕自家做的醜事留下把柄,會幫助沈慧茹母女轉移,也是無可厚非的事情。”他頓了頓,他微微垂著眼睛,毫無表情的臉因為這樣冷淡的神色而變得有些生冷,“這麽想來,我們去的那天,可能周家來接她們的人就等在樓下。所以……現在你再想去找她們,恐怕難了。”
“不行!”我一下子從座位上站起來,慌亂焦急之中胯骨一下子裝在桌邊,疼得我瞬間又覺得鼻子發酸,可是卻絲毫沒有影響到我的動作,我猛勁兒的推蕭靖鐸,“你快起來,我得回去看看!”
他坐在那裏紋絲不動地看著我,微微蹙起的眉宇間透露著他的不認同,“……你回去現在也一定沒有什麽了。”
“即使如此……”我深吸口氣,非常堅決,“我也必須回去親眼確認一下才能死心。”
蕭靖鐸無可奈何地也歎了口氣,他站起來,我立刻就腳步淩亂地往外走,直到我走到大慕尚的旁邊拉開車門,已經追上來的蕭靖鐸對同時走到咖啡廳門外的秦慕雨隔空做了一個阻攔的動作,“這是我和琥珀的家事,秦師傅,就不必跟來了。”
話落,他轉進駕駛室,打了火轟了一腳油門,慕尚在中午人流漸稀的大街上,瞬間離弦之箭一樣衝了出去!
然而……事實證明,蕭靖鐸說的的確沒錯。
我站在人去樓空的老房子裏,看著這個被完全搬空,已經不能再稱作“家”的地方,一時間酸楚和茫然席卷而來將我層層包裹,我閉上眼睛,深深呼吸試圖嗅到一點曾經父親的味道,可是除了一鼻子灰,什麽都沒有。
什麽都沒有了……
五月的天氣,我站在原本應該是客廳的中央,環抱住自己,感到一陣刺骨的寒冷。
直到蕭靖鐸從背後環抱住我。
他身上甚至比周圍的空氣更冷,可是背抵著他堅實的胸膛,卻讓我覺得安心……
“琥珀,”他輕輕叫我的名字,就像我所喜歡的那樣,低低的沙啞,性感柔和,聽上去甚至有一點兒繾綣的味道,“想哭就哭吧。”
“剛才哭過了。”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幹巴巴的響起,我渾身上下血脈心肺沒有一處是不疼的,可是靈魂仿佛已經脫離了軀體,毫無起伏的語調,甚至連我自己聽了都覺得害怕,“……我一定要把她們母女找出來。蕭靖鐸——”
我叫他的名字,一字一句,仿佛已經把他當成了唯一的見證人和知心人,我在他麵前,毫不掩飾自己內心的不甘,我看著這空空蕩蕩的老房子,絲毫不壓抑自己此刻的仇恨。
是的,我恨她們。
我恨沈慧茹和季鍺玉。
這我是長這麽大以來,第一次,體會到真正恨一個人的感覺。
刻骨銘心。
“蕭靖鐸,”我木然地又叫了一遍背後男人的名字,然後,仿佛是在對他說,卻更像是在對自己發誓一樣,一字一頓,把承載著滿滿仇恨和憤怒的每一個字,從牙縫裏擠出來,“——我一定,一定會給我爸討回一個公道,也一定……會讓參與製造車禍、故意殺害我爸我每一個人,都認罪伏法。無論是誰……”
我的指甲陷進掌心的血肉裏,可是我的拳頭卻仿佛感覺不到疼一樣越攥越緊,“無論是誰——沈慧茹也好,季鍺玉也好,周家也好,無論是誰,我都……不會放過。”
“好。”背後,蕭靖鐸淡淡的聲音回應著我。他把我緊緊地抱在懷裏,我知道他是在試圖通過這樣的動作,給我一些支撐和繼續走下去的勇氣。我閉上眼,然後聽見他用不帶半點猶豫的聲音,泰然從容的語氣,對我說:“我會幫你。我幫你……把他們一個一個,都找出來。”
而在那個刹那,他身上仿佛能夠湮滅一切的強大氣場,讓我絲毫不懷疑他的話。
這段時間來始終敏感多疑的我,這一次卻莫名地篤定相信,他答應我的,就一定會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