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一醒一忘僅記兄
“開什麽玩笑,你以為我會信你?”羨魚站起身攔在長記和無央中間,生怕這個莫名其妙的公主再耍什麽壞手段。
墨風在一旁,盯著那個水晶球看了許久,也站到羨魚身旁,說道:“不錯,這個水晶球本來就是來集人血的,你一定是要趁我們沒有防備直接奪了長記姑娘的性命。”
“央,別動用它。”
宿狼臉上顯出一絲不易覺察的著急。自己實在太清楚無央要做什麽了,明明什麽都不記得,卻還要用這種方法來救人,這個她太過善良天真。有時候但願她能一直黑著臉,就算她不喚他一聲兄長,可是,仔細想想,自己不是因為這個善良的雙生妹妹,才拚了命要護她周全的嗎?
無央微微笑著看向宿狼,眉目甚是好看:“哥哥,我也曾夢見過她,很美麗動人的女子,現在這樣虛弱,好可惜。”
無央說著,便轉而看著一臉蒼白的長記,確實很好看呢五官精致,明媚動人,微微有些淩亂的額前發蓋下來,若是恢複了氣色,肯定是很水靈漂亮的女子。墟裏注意到了無央眼裏的純澈,是那種沒有經曆過任何事情,甚至沒有經曆過任何情感波動的純澈,就像新生的嬰孩那樣。可是,這樣的女子,怎麽會是羨魚口中血腥的公主?
“不行,我不同意,你該知道這樣你會……”宿狼說到一半,便皺著眉頭不再繼續往下說,看著身邊的女子漸漸浮現臉上的一抹淡淡的難過,他就沒法再往下說,隻得歎了歎氣,無奈至極地說,“你想救,那就救吧。”
無央微微笑著,無視了羨魚和墨風,從他們倆中間走過,可惜又被羨魚一把攔住。卻是不知為何,墟裏突然對眼前這個一無所知的公主心生好感,不管方才是什麽情況,眼前這樣擁有純澈雙眸的女子絕對是血腥不起來的啊。
“如果你能讓長記恢複,那就勞煩了。”墟裏看著無央,她的病殃殃容易惹人憐惜,差一點就要看入迷了。
“大師兄!”羨魚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扭頭就盯著墟裏看,直勾勾的眼神好像在說“你怎麽可以這樣讓她靠近長記”。
墟裏看了看仍舊昏迷的長記,便起身:“羨魚,相信她一次,長記現在身子虛,若是不快點療傷,底子就容易變弱了。”
“可是……”
“我會看著她的,放心吧。”
羨魚不情願地點點頭,既然大師兄都這麽說,那也沒辦法隻能試試運氣。看著無央走到長記身邊,羨魚緊緊地捏著攝靈刀,狠狠盯著,像是隨時要向女子發起進攻。而宿狼也在一旁警惕著,生怕自己的妹妹受到半點傷害。
躺在地上的長記被無央和墟裏輕輕扶起,盤坐著。墟裏坐在後邊扶住長記,無央盤腿坐在長記麵前,水晶球緩緩懸空在兩人麵前,隨著無央的意誌,水晶球開始旋轉起來,球內的血液中形成一個小漩渦,開始散發著紅色的清淺霧氣。慢慢的,霧氣進入了長記的口鼻,源源不斷。
看著水晶球內的血液開始有所減少,墨風皺著眉頭若有所思。
長記的臉上漸漸有了紅暈,很快氣血就恢複了不少。而無央的臉色卻越來越差,病態越來越加重。水晶球緩緩停止了旋轉,輕輕地落到了地上,無央雙眼一閉,便昏了過去。沒有倒在地上,宿狼眼疾手快地將她扶住。其餘幾個人看到這個情況都有些不可思議了,這樣看來,無央是把自己的氣血過給了長記。可是,這還是那個血腥的公主嗎?明顯這裏邊有問題啊。
宿狼運了運氣將水晶球歸回原位,便抱起無央,輕輕將她放到床上。他的臉上是平靜的,不起一絲波瀾,就好像已經預料到了無央會昏過去。而這邊,因為得到了足夠的氣血,長記已經微微睜開眼睛,蘇醒了過來。
一睜開眼就看見羨魚渾身傷得狼藉站在自己麵前,還有墨風,而大師兄則在自己身邊。羨魚一看長記蘇醒過來,立馬收起了攝靈刀,過去抓起長記的雙手左看右看。
“你沒事了吧?感覺怎麽樣?”著急成這樣,墟裏都在旁邊忍不住搖頭了。
長記“噗嗤”一笑:“我沒事啦!好好的,你看!”
說完便站起來,原地轉了三圈。看見小師妹恢複了身體,墟裏便忍不住看向被帷幔遮住的黃色雕花大床。
“喂,你怎麽渾身傷,那個狗屁皇子抽你啦?”長記看著羨魚這渾身狼藉的血條子。
這一說羨魚臉色立馬就變了,一臉痛苦雙手不知道往哪兒放,捂也不是不捂也不是。這種大麵積的皮開肉綻的疼痛簡直上藥都不知道從哪兒開始。
“他倒是沒抽我,都怪那鐵索綁得太緊,掙脫不開還勒出這麽多傷口。”
長記捂嘴偷笑,沒心沒肺地說:“那就是你沒事找事咯,明明知道那個是鐵索你還那麽用力掙脫,活該你。”
這下子羨魚擺著臭臉就盯著長記了:“我說你有沒有點良心啊,我這可都是為了你。要不是怕你小命丟了我才不至於成現在這樣。”
長記聳聳肩吐著舌頭。宿狼黑著臉走過來,本來就不同意無央救人,偏偏這個女子這麽不識相,恢複了身體居然在這白鳥殿內有說有笑。
“無央公主如何了?”墟裏看著宿狼,其實他心裏已經猜到了幾分。
聽到大師兄說話,長記才突然想起來自己似乎是被取走血液的,於是輕輕扯了扯羨魚的衣袖,壓低了聲音偷偷問:“怎麽回事?”
“那個公主好像把自己的血過給你了,現在估計是昏過去了。”羨魚也小聲地說著。
宿狼瞥了一眼這個身著道袍的男子,一看就是有點修為的人,處變不驚,如果可以從他這裏得到解決的辦法,那麽對無央來說絕對是件好事,至少不用再在意識裏經曆那些血腥的事情。
“她需要血。”宿狼冷冷地說著。
墟裏微微皺著眉頭:“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宿狼看著墟裏,他還不知道這些穿道袍的是哪個門派的,也不確定這個人到底能不能完全信任。
“不管之前發生過什麽,公主救了長記我很感激。我們是卻雲山門下的弟子,此次奉師命前來羅刹國,不知皇子公主為何要屠殺百姓?”墟裏似乎感覺到宿狼的疑惑,不過既然話說到這個份上了,並且這個皇子看起來似乎有苦衷,那就把話說開,說不定不用自己去解開許多疑難。
卻雲山的弟子,其他人就算了,可是那個一頭細碎白發的男子……宿狼瞥了一眼墨風。
“這位是卻雲山的客人,恰巧今日興致來了換上我卻雲山的道袍。”墟裏解釋著。尚且不知道盎通館和皇室的恩怨,不好直說。這也是因為他並不知道其實宿狼是認得出墨風的。
宿狼冷著臉朝著殿外走:“隨我來吧。”
墟裏跟著出去,長記和羨魚也隨即跟在大師兄身後。墨風扭頭看了看帷幔裏昏睡的女子,又瞥了一眼那個少掉一半血液的水晶球,臉上有一種說不出的奇怪神情。意識到其他人走遠,才匆匆跑了出去。
“六年前的一天,父皇突然消失不見,無央臉色蒼白昏睡不醒。那個給我水晶球的仙人說父皇已經從娑婆界消失,隻要用水晶球集齊萬眾之血,無央的身體可以恢複。而我兄妹二人同為半陰半陽體,隻要讓我們變成一個純陰體,一個純陽體,他就能找到父皇的所在。”
白鳥殿旁的亭子裏,宿狼麵色沉靜,眼裏卻流露出一絲無可奈何。對著這些可能結束這一切的人,他終於是道出了這幾年的苦衷。
六年前,當水晶球一接觸到無央,便像是和無央成了共同體。無央會隨時醒來,也會隨時昏睡,每一次醒來都會忘記之前的任何事情,隻記得他這麽個兄長。有時候醒來,臉上冷豔,身上到處透露著血腥殺戮的氣息,這個血腥的無央,從來不會喚宿狼一聲“哥哥”,隻會說,該巡城了,而巡城,就是去殺人,殺人來為水晶球集齊人血。就像之前長記被關起來那樣,割了手腕,讓血流到那個水晶杯,水晶杯之所以看不出來血的增多,是因為那個杯子可以直接將收集到的人血匯集起來轉移到白鳥殿內的水晶球裏。一個人隻能匯集到一滴血,半個水晶球的血液,可想而知是要了多少人的性命。
每次殺完人,無央都會沉睡。她睜開眼睛的時候,如果水晶球內的血液是平靜的,她就會以為那些殺戮的場麵是出現在自己的夢裏,這個時候,她是那個救了長記的病殃殃的善良公主。如果醒來的時候水晶球內波瀾洶湧,她就是個殺人惡魔,會迫切地想要抓人過來割腕取血。隨著水晶球內血液的增加,無央的身子真的有在漸漸好起來,這也是宿狼為什麽沒有停止殺戮的原因,她是他唯一的皇妹,他怎舍得看著她日漸病弱?
“那她原來是什麽樣的?”長記聽得入神,簡直不可思議,忍不住就發問了,完全忘記方才自己差一點就被這個皇子殺死。
“她喜歡夜鶯,說過不願意看到世間有任何傷亡。”宿狼閉上眼睛捏了捏睛明穴,終於把這一切都說了出來,可算輕鬆多了。
這件事情很複雜,還牽扯到羅刹天王,感覺並不是那麽簡單。墟裏一直皺著眉頭,感覺疑點越來越多,自己暫時看不清事情背後到底還有什麽,看來隻能請教師父了。正當眾人靜靜地想著宿狼所說的事情,墨風走了過來。
“那個不是什麽仙人,你以為他真的是在教你救公主嗎?”他在竊笑,而此時卻並沒有人覺察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