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三百五十九章 土匪攻打縣城（一）
攻陷了那坡村和石板村後，大批土匪向縣城周圍集結。
這天深夜，韋保寧披著一件黃呢軍大衣，在隨從的簇擁下，進入距高山縣城隻有三公裏的韋家祠堂，這是韋保寧的攻城指揮部。
參謀長蘇宏祥向韋保寧報告攻城部署：“東路由第一大隊五百人向東川江碼頭進攻，準備架設浮橋，接應大部隊進入縣城；南路由胡開光率第二大隊六百人進攻南城門，北門由占領了石板村的第三大隊負責攻打。”
韋保寧聽後點頭說：“好，攻城部隊應以南路為主攻方向。”隨即命令胡開光：“派一名可靠的兄弟，馬上趕往賓州向反共救國軍西部分區總司令匯報高山縣的情況。”
蘇宏祥又說道：“總攻擊以火光為信號，晚向十點，在城北的石板村後山上點燃草火三堆，各路部隊馬上向縣城發起總攻。”
韋保寧又點一下頭：“好，今晚十點攻城！派人進城通知我之前埋下的那些棋子，今晚聽令行事。”他隨即又命令胡開光：“打進城後，第一個任務就是先殺死共產黨的縣長陸振寧，雖然他也是高山縣人，但這個人多年跟著共產黨走，特別是此次回來當縣長，死心塌地給共產黨做事，運走了高山縣百姓交上來的許多的穀子，我們要殺雞儆猴！”
雖然土匪極力封鎖消息，但是消息還是很快傳到了縣城。
二月初二下午，在高山縣人民政府會議室裏，縣長陸振寧，參議員李程钜和解放軍三十八團二營營長劉新亭等正在開緊急會議。
陸振寧臉色嚴峻，聲音沉重地說道：“同誌們，這次土匪暴動來勢洶洶，現在全縣與各鄉的電話均已中斷，各鄉征糧工作隊和部隊指戰員下落不明，現在，大批匪徒已逼近縣城，我們新生的人民政權麵臨著生死存亡的考驗。”
“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跟市裏聯係？”李程钜問，“這事必須向市裏匯報，越快越好。”
劉營長說：“營部有一部電台，輕易不怎麽用，這時候可以派上用場了。”
“好，馬上用電台向市公安局胡局長匯報我們這裏的情況。”
不一會，營部通訊員走進來報告：“我們發電報請求雙平市公安局胡局長派兵增援高山縣城，胡局長卻說他目前手下並無兵力可調，要求我們固守！”
大家心裏不由一沉，因為此時縣城內僅有劉新亭率領的第八連戰士九十六人，另有營部警衛班及炊事班勤雜人員十八人，團部偵察隊偵察員五人，那些從周邊鄉村突圍退入縣城的戰士大都身上有傷，難以繼續戰鬥。
滿打滿算，城內共有解放軍指戰員一百二十餘人。算上縣民兵大隊及縣政府機關幹部、勤雜人員九十餘人，共計有二百餘人可以拿槍戰鬥。
除劉新亭率領的八連是真正上過戰場的戰士外，其餘皆無戰鬥經驗，而逼近縣城的匪徒有近三千人。敵眾我寡，外無援兵，形勢危如累卵。
陸振寧以沉重的心情說道：“同誌們，我們前段隻看到征糧取得的成績，沒有注意匪徒醞釀暴亂的種種跡象，犯了麻痹輕敵的錯誤。現在不是檢查錯誤的時候，我們必須以鮮血和生命保衛新生的人民政權，誓死與高山縣人民政府共存亡！現在研究如何堅守縣城的問題。”
解放軍三十八團二營營長劉新亭是個具有豐富戰鬥經驗的優秀指揮員，他率部駐守縣城，對高山縣的地形了如指掌，他首先發言：“敵眾我寡，應采取重點防禦、固守待援的方針，精心組織，沉著指揮。首先，派兩個班守住東川江碼頭，阻敵從水路進入縣城；縣人民政府大門用麻袋裝土構築臨時工事，由警衛連一排固守；南門是防守重點，也是土匪進攻的重點。南門麵對十字街，我們以街道建築物為屏障，配備一個排的戰鬥力，應該可以守住幾天。此外，縣政府周圍那些不利於防守的建築物，要立即拆除。”
“好！按照劉營長的布置，大家分頭行動。”陸振寧下令道。
夜幕降臨，高山縣城裏的人們便早早關了大門，熄燈將息了，隻有四邊的城門還點著燈火。在朦朧的夜色裏，岜思山腳下的小山城如同畫家調色板上的顏料，濃一塊淡一塊的堆集在那裏。那一間間低矮的房屋散落在山腳上，像一個個雨後突然冒出的野香菇。縣政府裏此時還燈火通明，陸振寧和劉營長等人還在枕戈待旦。
“叭叭！”
縣城外不知什麽地方響起了槍聲。
陸振寧伸頭向窗外一看，縣城街道上突然人聲鼎沸，秩序大亂，群眾四散奔逃，驚惶失措，不知什麽人在叫喊：“國軍包圍縣城了，快跑呀！”
“不好，土匪在城裏有內應。”陸振寧敏銳地發現了問題，“看來韋保寧蓄謀已久。”
“如果土匪事先潛入城裏，我們守城的計劃恐怕要破產。”
陸振寧把手一揮，果斷地決定：“先按照先前方案實施，立即派兵搶占製高點，構築防禦工事。我和李參議馬上到街上去安定人心！”
縣府幹事陸誌鵬勸道：“縣長，此時街上太亂，估計街上有不少土匪的內應，你這樣出去太危險了，萬一有人打冷槍……”
陸振寧說：“我們都是從槍林彈雨裏衝出來的，怕什麽！走！”
陸振寧與李程钜走出縣政府，一直朝街道走去。
“縣長，我掩護你。”陸誌鵬衝在前頭，剛衝出去沒多遠，“啾啾啾”幾顆子彈飛來，一顆子彈正打在陸誌鵬胸口。陸誌鵬當場犧牲。
“李先生，小心！”陸振寧把李程钜拉到身後，自己迅速掏槍還擊。
劉營長則一路奔跑，調遣兵力進行防禦。
這時候，縣城北邊的石板村後山上，燃著三堆熊熊大火。隨著兩發迫擊炮彈“轟轟”落入城內，縣城四周響起狂潮一般的呐喊和銅笛聲，近三千名匪徒在韋保寧的指揮下，向縣城發起總攻。
“打進縣城，活捉縣長，殺光共匪。”
喊叫聲、機槍聲、手榴彈爆炸聲不絕於耳。高山縣在血與火中震動，這是新政權成立以來它所遭受的第一次浩劫。
由於有土匪做內應，守城的防線相繼被攻破。淩晨三點鍾，“反共救國軍”攻入了縣城東正街和西來街。
匪徒攻占兩條街後，隨即占領縣城的十字街口，向縣政府大院發起攻擊。堅守縣政府大門的是解放軍八連一排戰士，他們配備有三挺輕機槍，戰士們沉著應戰，打退了土匪的第一波進攻。
很快，土匪發起了第二波攻擊，當百餘名土匪衝近縣政府大門口時，解放軍戰士集中火力掃射，將衝在最前邊的匪徒全部擊斃。
地上堆滿了土匪的屍體，解放軍戰士也有十幾人犧牲了。
韋保寧在後山上眺望縣城，隻見縣城火光衝天，喊殺聲和槍炮聲震天撼地，不由麵露欣慰之色。他不相信四千人打不過二百個共軍，他準備天亮後進入縣城便向白長官發捷報，他要當“反共複國”的第一功臣。
“報告司令，我們攻擊縣政府三次受挫，已陣亡一百多名弟兄！”蘇宏祥報告。
韋保寧臉色一沉，剛才的欣慰之色早已被怒氣驅走：“都是些飯桶，給我加緊進攻，最先打進縣政府的，賞光洋一千，臨陣退縮者，殺！”
“是。”蘇宏祥忙跑去督戰去了。
韋保寧叫來傳令兵：“傳我的命令，要各鄉盡快調集人馬到縣城來，加強攻勢，務必於明晨拿下縣政府和整個縣城！”
二月初三拂曉，高山縣迎來了一個血腥味濃濃的黎明，四千餘匪徒猛撲縣城，開始了第二次總攻擊。
陸振寧在硝煙中度過了他回到高山以來的第一個不眠之夜。他身經百戰，這樣的惡戰本來不在話下，但解放以來，對這樣的惡戰他是沒有思想準備的。他沒有想到，一夜之間，猛烈的戰火便要扼殺這新生的人民政權。現在，除了以鮮血和生命來捍衛新生的人民政權之外，他心中還隱藏著一種自責和惋惜。
由於存在單純的征糧觀點，他為征糧順利而滿足，未能把征糧與肅清國民黨殘餘勢力結合起來。當接到敵特活動的密報時，並未引起應有的重視，反認為是下層幹部過度恐慌。
在此之前，曾有崠源鄉一名征糧工作隊長在返回縣城途中，在金雞嶺被人砍死；還有解放軍戰士下鄉保護征糧隊，返回途經紅土坳時遭遇伏擊，犧牲了兩名戰士；石板村地主覃晉龍煽動一百餘人襲擊征糧工作隊……這一連串的事件，無疑是敵人進行大規模暴亂的信號。但未引起縣政府領導的高度重視，采取果斷措施。
“報告！”一個緊急的呼聲，打斷了陸振寧的思路。
陸振寧他回頭一看，見是營長劉新亭，忙招手道：“劉營長，快進來。”
“陸縣長，南路敵人攻入東正街後，長驅直入，現在，土匪已經占領城中高地，並向我營部多次發起猛烈攻擊……”
陸振寧把拳頭一揮：“告訴同誌們，人在陣地在，我們要為保衛新生的人民政權流盡最後一滴血！”
“是！”劉新亭一個向後轉又衝入硝煙之中。
陸振寧從牙縫中迸出一句話：“堅守到底！”
李春瑩早已拔槍在手，看著陸振寧說：“縣長，我有點擔心糧站安危。”
“糧站？”陸振寧如夢初醒。
“對。縣城糧站是解放軍的二十名同誌在堅守，他們身陷重圍，我們如果不及時增援他們，可能很快被土匪攻破。”李春瑩提醒說。
“你說得對，我一時急糊塗了，隻顧著堅守縣政府。”
此時，糧站已被硝煙淹沒。
這是一座磚木結構的古廟，屋宇寬敞，圍牆高聳，易守難攻。高山縣解放後，征到的大批公糧無處存放，便將此廟權作臨時糧站，守衛糧站的是二十名解放軍戰士。糧站離縣政府僅五百來米，是韋保寧要奪取的重點目標之一。天亮後，幾百名匪徒蜂擁而來，叫喊著，將糧站圍了個水泄不通。
韋保寧聞報已包圍糧倉，即令加緊向糧站猛攻，但是，糧站內的解放軍依據有利地形頑強阻擊，土匪丟下了一百多具屍體也沒能攻入糧站。
韋保寧卻把主力投入到進攻縣政府大院之中。他指揮著一千多土匪向縣政府大院壓縮，嚴令務必於中午前拿下縣政府。
韋保寧命令警衛小隊長王定高說：“你將我的貼身衛士三十人，配備兩挺機槍前去助戰！”
為了奪取縣政府大院，韋保寧孤注一擲了。
在韋保寧的嚴令督促下，幾聲海螺長嘯，匪徒連續向縣政府發起猛攻。守衛縣政府的解放軍戰士全是身經百戰的老兵，他們也是據牆而守，打得土匪們屍橫遍地。
但是，土匪們的武器也不差，衝鋒槍機關槍應有盡有，不少戰士也被子彈或手榴彈所傷甚至犧牲。這一場惡戰的程度並不亞於這些老戰士以往參加的南征北戰。
經過十多個小時的抗擊，解放軍已經彈盡糧絕，戰士們身疲力乏，難以再堅持下去。遂放棄了大門陣地，退入大院中繼續固守。
攻占大門陣地後，土匪吹出長長的三聲海螺號，向韋保寧報捷。
韋保寧聞報，馬上傳令：“中午十二時前攻下縣政府。我要在縣政府裏召開慶功會！”
陸振寧聽說大門陣地失守，衝到大門喊道：“同誌們，跟我走，把陣地奪回來！”
陸振寧和劉新亭各自端著一支衝鋒槍，在機槍火力掩護下，親率十幾名戰士，冒著敵人猛烈的射擊，分兩路出擊，僅十分鍾便重新奪回大門陣地，把土匪趕出去五六十米遠。將敵人逼退到縣城府大門外的街口。
“飯桶！”韋保寧聞報指著戰敗而回的土匪罵道，“天黑前攻不進縣府，我斃了你們！”
解放軍與土匪激戰了一天，由於寡不敵眾，傍晚時，縣政府大門陣地再次宣告失守。更讓人震驚的是，解放軍營長劉新亭被流彈打中頭部，犧牲了。
劉營長犧牲，千鈞重擔全部落在了陸振寧肩上。
李春瑩站在陸振寧身邊，鼓勵道：“縣長，放心吧，解放軍援兵一定會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