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七章 痛快
“不錯。”與之對視,穆解韞麵不改色,直言不諱道:“我的王妃,正是北祁國君,言潯。”
“……啊?!你,你說什麽?”
方初信有些不敢相信,登時轉身再看方延川。
唉,又要解釋。
方延川不自覺的搖頭輕歎,心中暗念:這個未來小舅子,可真是個麻煩精,總要自己給他收拾爛攤子。
“不錯的,”無奈,方延川抬手行禮道:“父皇,昨夜解韞已經同我講明,北祁國君現如今正是他西堯的楚王妃。”
其實,當聽到“言潯”的名字時,方初信便明白了穆解韞的來意。
“嗬。”冷笑一聲,方初信不再多言。
台下,將方初信的神情盡收眼底,穆解韞端然靜坐,頓了頓,又開懷笑道:“哈哈……當真是百聞不如一見,北秦的庍瓛神駒果真夠烈,我今日得見,被它帶著跑了一圈,也算是開眼了。”
他接下來的話中,並未再提及言潯,對遊說合縱一事也是閉口不談。
“嗬嗬,”坐上,方初信皮笑肉不笑的開口,“孩子,方才你騎的那匹烈焰,可是出了名的脾氣大,最難降伏。好奇不得,以後還是少玩兒為妙,別傷著自己。”
一聽這話,穆解韞登時又笑了,擺手道:“無礙,降伏一個北秦,不在話下。”
“嗯?”話一出口,方初信神色驟變。
他說什麽?降伏北秦!
“哦,錯了,”穆解韞立刻改口道:“是降伏一個北秦庍瓛。”
“嗬,”又是冷笑一聲,方初信:“到底是個孩子,年少輕狂,這馬可比人厲害。”
“北秦國君說的是,”穆解韞今日真是出了奇的好脾氣,一直笑嗬嗬的,任方初信如何冷言冷語他也不惱,還乖乖附和。順便盛讚一番,“北秦戰馬名天下,庍瓛神駒征戰沙場,如神兵臨世,戰無不勝。厲害!厲害!”
“哈哈哈……”這馬屁拍的,正中下懷,方初信聽後,頓時轉怒為喜,仰頭大笑說,“別的不敢說,論馬戰,北秦沒怕過誰。”
“哦,”一聽這話,穆解韞立刻接話,“既然北秦國君這麽說,那解韞到有些好奇了。你說……若論馬戰,北秦與現在的東楚,誰強?”
話一出口,引得四方怔愣,眾人無音。
方初信聞言一頓,眸間頓生凜厲,他怒了。
隻因,如今東楚占北祁、南越腹地,將之前北祁和南越的兵馬資源盡數收為私有。
想當年,北祁和南越可是舉世矚目的兩大強國,兵器馬品,都是頂尖級別。
不過,在戰馬品種上麵,與庍瓛神駒還是有一定差距的。
這也是方初信一直引以為豪的。
隻不過,今時不同往日了。眾所周知,現在白夙後方有軍師,他變聰明了不少,學會了物盡其用,也學會了物盡極用。
在原有北祁,南越戰馬的基礎上,改良新品種。
現如今的東楚戰馬,可與庍瓛神駒一較高下。
穆解韞這話,明裏暗裏盡是鋒芒,方初信又怎會聽不出。
“自然是我北秦的庍瓛強。”不過,他也不會自謙。
神色未動,穆解韞再問,“那兵力呢?”
這句,可是一語戳中了方初信的痛處,北秦人少兵也少,正是弱勢所在。
方初信被問得啞口無言。
一旁,方延川抬眸看向穆解韞,想說什麽,卻欲言又止。
眼下任誰人都知道,穆解韞接下來要說什麽了。
半晌過,“那又如何?有夔山作隔,任他白夙是天上的神仙,也攻不破我北秦的城門。”
方初信此言,已經有些惱羞成怒的意味了。
“嗬,”這次換穆解韞冷笑,桃花眼中不落桃花,轉而斂寒霜秋水,“的確,白夙現在是攻不過來,那以後?”
一聲問,惹得眾人失聲。
撣了撣下袍,穆解韞緩緩起身,目光筆直看著方初信,說,“如今除卻北秦,堯蜀漓椋四國全都同意了與北祁合縱,對抗東楚一事。”
“你不必說了……”方初信直接冷聲打斷。
“我此次前來,不是為了說服北秦國君合縱。”誰知穆解韞聲音比他還高,打斷了方初信,繼續說,“我隻是想同北秦國君講明一下當今列國的局勢。”
聞言,方初信掩了口,神色微頓,似是在等後話。
“合縱攻打東楚一事,北秦可以袖手旁觀。”穆解韞坦蕩,緩緩言道:“若此事能成,滅了東楚,堯蜀漓椋祁五國收兵歸馬,我們各司其職,天下太平,的確是皆大歡喜。不過,”
話鋒一轉,桃目凝處見冰霜,“若是兵敗,五國盡滅……”
話音戛然而止,他沒再繼續說下去,看著方初信,轉而斂笑問,“北秦國君覺得白夙下一步會做什麽?”
“……”方初信沒回答。
笑了笑,穆解韞:“方才北秦國君也提到了,有夔山作隔,量他白夙是天上的神仙,也攻不破北秦的城門,可是,等到那個時候呢?”
問聲落下,見方初信的神**漸低沉,他變得落寞。
傾巢之下,焉有完卵。
他是一國之君,怎麽可能想不到這些。
“夔山就好像梁都宮的宮門,你隻能擋得住言氏。”一句話,滿滿的戲謔嘲諷。
方初信聞言,頓感羞愧,默默垂下頭去,不說話。
對麵,淡淡勾唇,穆解韞眸間盡是輕蔑的笑,“至於白夙……”
轉目看向殿外。
“等到那時,這天底下,就隻剩下了東楚與北秦,”有意停頓,回過頭來,穆解韞又言,“你覺得等到那時,一座小小的夔山還能擋得住他嗎?”
一聲聲的問,猶如一柄柄刀,直戳方初信的心房。
穆解韞說的不錯,讓人根本無從反駁。以白夙的性格,若是能滅五國,他也絕不會心慈手軟放過北秦。
從某種意義上來講,合縱之事一旦成立,北秦與其餘五國便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穆解韞說到了此事的要害處。
深吸一口氣,方初信不覺攥緊了龍袍。
見其頷首不語,穆解韞環胸,歪了歪頭,揚聲再道:“方老,天下大勢如此,識時務者為俊傑。比起一段陳年不經的恩怨,北秦的生死或許……”
一句話,引得方初信驟然抬眸。
對視間,見穆解韞挽笑,他說,“孰輕孰重?你該知道的。”
伴著最後一個字落下,在場眾人才後知後覺,穆解韞方才所言,句句引誘,字字見血,簡直如槍似箭。
這麽一看,他的確不是來遊說的,他是直接來下最後通碟的。
……
酉時過。
穆解韞同方延川一道走出梁都宮的宮門,迎上冷風,穆解韞忽然笑言,“涼快!”
身旁,方延川停步轉身,自上而下的打量著穆解韞,笑了笑,卻沒說話。
與之對視,穆解韞耍橫:“看什麽看?沒見過美男子呀?”
“噗――”直接笑噴,方延川正準備開口。
誰知“王八殿下”登時又鬧了起來。佯裝驚恐,向後退了一大步,隻見一個大男人捂著胸口嚷,“你該不會是對我有什麽非分之想吧?”
方延川:“……”
周遭宮人:“撲哧~”
翻了個白眼,方延川拉人,“走啦!”
“欸!怎麽還上手了?你放開!方延川,你放開!別碰我!”穆解韞唱戲似的,嬉皮笑臉的推拒,又被方延川拖著向前走去。
轉出宮門後,方延川鬆了手,穆解韞也恢複了正經神色。
兩個人並肩走在宮道上。
仰頭望著天,穆解韞問,“喂!方才在大殿上,你怎麽一句話都沒說?”
“說什麽?”方延川反問。
穆解韞聳聳肩,“自然是罵我嘍。”
“哈~”一聽這話,方延川忍不住笑,側目又問,“我罵你什麽?”
同樣側目看了過來,穆解韞:“你不覺得方才我說的那些,都是對你父皇大不敬的話嗎?”
淡笑勾唇,方延川回過頭去,“沒啊,我覺得你說的挺有道理的。”
繼續向前走,“如今時局如此,再耗下去,對誰都沒好處。與其坐以待斃,到不如放手一搏。我還正愁沒人能說動父皇呢。正好,你來了。”
“欸?你什麽意思?”穆解韞一聽就不樂意了,瞪著眼睛質問,“合著我成了你的馬前卒了。”
“哈哈哈……沒有!你別瞎說。”方延川大笑,卻是一通抵死不認。
穆解韞:“嘁――”
表麵上是一副不滿的神情,卻不知他轉過身去時,眼底是一抹狡黠的笑。
一路行至走來,眼看著就要到宮門口了,穆解韞開口,“不出意外的話,明日我們便啟程回西堯了。”
方延川:“啊?!這麽快?”
“軟軟病重,這事耽誤不得,”穆解韞說,“還是盡早回西堯醫治的好。”
“哦。”方延川點頭,過後又道歉說,“這事也怪我們。解韞,對不住了。”
麵無表情,也沒接話,看得出穆解韞心中還有怨氣。
頓了頓,見桃目流轉,“王八殿下”眸子裏揣著壞,忽而改顏提笑說,“別怪做弟弟的對你不好。提醒你一句,想討得我二姐的歡心,禮物很重要。畢竟這麽遠的距離,千裏送鵝毛,禮輕情意重。借著我這次回去的契機,你給她送個禮物,也算是留個念想,她會念著你的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