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八章 賭場
少年倚著牆,好奇問,“笑什麽呢?”
見解韞來了,秦雙兒忙止了笑,對他嚷,“韞哥兒,你來的正好。快看呢,你妹妹正給咱倆說親事呢。”
“啊?”麵上笑意一僵,解韞登時便拉下臉去。一瘸一拐的走到言潯麵前,破口大罵,“你有病吧!”
話音落下,拉起小人兒便走。
言潯被罵的一愣,還沒等反應過來就被解韞拉著出門。
身後笑聲仍在。
解韞似是真怒了,走出麵攤後,鬆開言潯的手,肩也不搭了,一個人朝前走去。
身後,小人兒緊忙跟上,不死心的說,“我看雙雙挺喜歡你的,秦叔也……”
“喜歡個屁!”解韞停步,回身問,“你瞎想什麽呢?雙雙是劉千武未過門的妻子,他二人是青梅竹馬,指腹為婚。我就是個過來蹭吃蹭喝的混子,人家可憐我,留我吃頓飯。你這是做什麽?讓我忘恩負義,恩將仇報嗎?”
“沒有。”言潯急忙擺手,上前解釋說,“我知道,雙雙是個好姑娘,可是劉千武,他……我是覺得你比好。”
歎了口氣,言潯又說,“我看你成天住在鬼宅裏,什麽也沒有,吃了上頓沒下頓,又無依無靠的。所以,這才想著……幫你找個好人家。”
“……”得知言潯是在為自己著想,解韞無言,舔了舔唇,隨後又抬手搭在言潯肩上,平心靜氣的說,“放心,我不缺好人家。”
話音落下,擁著言潯向前,少年自顧自的說,“再說了,我不喜歡雙雙。”
“那你喜歡誰?”言潯一臉期待的問,“我可以去幫你說和。”
解韞聞言輕笑一聲,轉過頭來看著言潯,說,“我喜歡……”
他隻說了三個字便沒了聲響,桃目一瞬不瞬的看著眼前人,眸間似斂笑意。
與之對視,等了半晌也沒等到回答,言潯不禁蹙眉“嗯?”了一聲。
解韞見她這副反應,眼底笑意頃刻收盡,翻了個白眼說,“我喜歡誰關你屁事?”
“嘿!”言潯一見,也跟著發起怒來,低聲罵,“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吵吵鬧鬧,言潯扶著解韞,二人一路朝前行去。
背影中,言潯開口問,“劉千武為什麽不娶雙雙?”
“還能為什麽,沒錢唄。”解韞說,“西堯有風俗,男子娶親,須得籌付女兒家重金彩禮,以作娶妻之誠。劉千武和雙雙是指腹為婚,二人又是青梅竹馬,情投意合,秦叔也有嫁女之意。隻是……劉千武家貧,一直籌不齊禮金。雙雙便一直等他,可誰曾想,這一等就等了三年。”
“如今雙雙年過二十,還未出閣,街坊四鄰都笑話她是個嫁不出去的老姑娘。雙雙心裏難受,就跟劉千武鬧別扭。秦叔也受不了自家女兒被人在暗地裏嘲諷,所以對劉千武寒了心。”
話說到這兒,解韞忽然歎了口氣,“可劉千武心更難受,他那麽喜歡雙雙,又何曾不想迎娶自己心愛的姑娘。”
二人慢步前行,解韞繼續道:“為了攢錢,劉千武晚上去捕魚,白天起大早去城東晾曬,然後還要下地種田,成天忙的腳打後腦勺。”
“就這樣,他還每天來給秦叔和雙雙送鮮魚。你以為你今天吃的鮮魚雲吞是從哪兒來的,還不是人家劉千武幸幸苦苦去江裏捕來的。”
話音未落,少年轉目看向言潯,語重心長道:“所以,以後別一見到他,就說他是癩蛤蟆了。對他客氣點兒,他也不容易。”
解韞的一席話,終是讓言潯對劉千武有所改觀。小人兒點點頭,說,“知道了。”
此話落下,二人默契收聲,徐徐前行。
看著遠方朝陽正起,解韞忽然沒頭沒尾的來了句,“你當真覺得我好?”
“嗯?”言潯轉目,見少年舔了舔唇,望著遠方也不看自己。
小人兒頓了頓,莞爾一笑,說,“還行吧。你這人除了嘴欠點兒,人賤點兒,撒謊騙人,愛偷東西,愛撩姑娘,其他的……也都還好。”
聞言,見解韞麵色一僵,嘴角抽了抽,轉過頭來問,“你這是在說我好嗎?”
“哈哈,算是吧。”言潯看著他笑。
解韞卻皮笑肉不笑,“嗬嗬。”
――
四月十八,入夜時分,月半缺,賭場。
自大門入內,穿行一條窄窄的地巷,初極狹,僅能容三四人並行。複行數十步,豁然開朗。但見滿天銀鈔飛舞,四周叫喝疊起,人聲鼎沸。
偌大的賭場,一處處擂台鐵籠,二樓盡是看客。
這裏比起煙花柳巷更加熱鬧繁盛,樓下拳風陣陣,打鬥正酣,樓上嚷聲紛紛,喊得正勁。
言潯扶著解韞上樓,立刻便有七八人圍上前來同解韞打招呼。
那些人一見解韞身邊多了個姑娘,個個眼前一亮。自上而下,自下而上的將言潯打量個不停,開口所言也盡是不堪入耳的下流話。語調行徑更是輕佻放浪到不行,一看就知不是什麽好人。
他們人多勢眾,黑壓壓的一片擋在前頭,言潯看著有些慫,扶在解韞腰際的手不覺一緊,又縮了縮身。
“小妹妹,別怕呀,哥哥又不是什麽壞人。”其中有一人笑著上前,還欲抓言潯的手。
小人兒一見便更怕了,怯生生的,隻往解韞身後躲。
少年單手扣住言潯的肩,將其擁緊,另一隻手抬臂一擋,“欸,說話就說話,怎麽還動上手了。”
說話時眸間笑意帶了些狠。
對方一頓,果真停手。
渾話說了半晌,那群人終是散了。
拍了拍的言潯肩,解韞說,“走。”
言潯聞言,緊忙扶著他快步離開。
“之前不是挺厲害的嘛,怎麽這回慫成這樣?”解韞邊走邊笑。
話一出口,見言潯小心翼翼的回頭,謹慎查看周遭,隨後言,“他們人太多,我怕打不過。”
“那你之前還口中狂言,說趙六那群人你打的過。”解韞挑了挑眉,“他們可比這些人可怕多了。”
“我……”言潯本欲反駁,卻又無話可說,最後隻得悻悻的垂下目去,不做言語。
解韞笑了笑,擁著小人兒繼續向前。
不多時,接二連三又有不少輕裝豔麗的女子走上前來同解韞搭話,可一看見言潯便都冷臉翻目離去。
解韞笑的尷尬,轉目瞪言潯,恨恨的說,“都怪你,擋了我的桃花。”
“怪我什麽?”言潯替自己鳴不平,低聲罵,“你個死瘸子,我好心幫你,留下來照顧你。你可到好,就為了幾朵‘桃花’,竟反過來數落我。哼!我不扶你便是了,尋你的花去吧。”
話音未落,小人兒作勢要走,不想卻被解韞一把撈住,緊鎖在臂彎裏。少年沉聲道:“想走,門都沒有。走,扶我去欄杆那兒。”
“哼!”言潯雖憤憤,卻還是依言扶他往欄杆那邊走。
眼下欄杆邊上聚了不少人,看客們手中揮舞著賭簽,興致高昂,異口同聲的對著樓下擂台高嚷,“孟諝然!孟諝然!孟諝然!”
“孟諝然。”言潯兀自念起那個名字,順勢向下一望。見此時樓下的擂台鐵籠間有二人對敵,其中一人正是孟諝然。
解韞忽然起哄,也跟著那些看客一起,像個小迷妹似的高聲大喊,“孟諝然!孟諝然!”
言潯被嚇了一跳,側目剜了他一眼,隨後回身看向擂台。
不想此刻孟諝然正眺目往這邊看。
“孟諝然!”解韞又嚷了一聲,緊接著對言潯道:“來呀!一起喊呀!給我們然然助助威。”
“助個屁。”言潯直接冷臉懟了回去。
解韞吃癟,翻了個白眼,不再理她,又自顧自的喊了起來。
言潯靜靜的看著擂台,此刻見孟諝然抬手出拳,動作剛猛穩健,拳風凜厲逼人。一招一式速度極快,下手極凶,有虎狼之勢,一看便知是練家子。
不知是不是看見了解韞的緣故,孟諝然不再戀戰,轉而猛力快打,三五招便將對手打翻在地。
一時間四方喝彩。
孟諝然贏了賭局,從鐵籠內走出,對著解韞笑,朗聲道:“等我。”
解韞斂笑,點了點頭。
“你們認識?”言潯站在一旁問。
桃目流轉,解韞看著言潯又點了點頭。
“嗬!”冷笑一聲,言潯在心中暗暗誹腹:真是奇了怪了,怎麽我討厭的人,你都認識。
不多時,見孟諝然從樓下上來,一群人立刻圍上前去誇讚道賀。
孟諝然一一謝過,隨後抬眸四望,像是在尋什麽人。
“這兒呢。”彼時見欄杆處,解韞正抬臂靠著言潯對他招手。
尋聲而望,孟諝然看見解韞,微微一笑,當即提步朝這邊走來。
“呦!‘常勝將軍’來嘍!”解韞笑鬧似的開口嚷。
“你可讓我好等。”孟諝然沒理他,身影方一走近,埋怨聲便接踵而至。轉目時看見言潯,那人皺了下眉,問,“這位是?”
“哦,我妹妹。”介紹多了,解韞仿佛習慣一般,張口就說言潯是自己妹妹。用手肘懟了懟言潯,笑著說,“軟軟,看見了嘛,站在你麵前的這位,可是這賭場裏赫赫有名的‘常勝將軍’,孟諝然,孟常勝。戰無不勝,從無敗績。以後叫然哥兒。”
解韞這邊又吹又捧,誇讚的話說了一籮筐,不想隻得了言潯一個白眼,和一聲“嘁。”
。。。
言潯沒叫人,氣氛微妙。
解韞心中隱隱有些不安,感覺第二個劉千武要來了。
不過好在孟諝然脾氣好,也沒太在意,擺手道:“嗐!什麽常勝不常勝的,賭局而已,都是玩兒的,你可別誇大我。”
解韞幹笑兩聲,側目瞪了言潯一眼。
孟諝然一邊拆掉腕上的繃帶,一邊問,“欸,韞哥兒,十六那日你怎麽沒來呀?”
“正巧有事,沒趕過來。”解韞隨口答。
聞言,言潯垂眸,回憶了下四月十六那日,原來當時解韞正和自己在南郊捉流螢呢。
孟諝然還欲開口,就在此時,忽聽一道嬌聲起,有女子喚,“呦,韞哥兒呀!”
三人一同轉目,尋聲望去,隻見不遠處廂房門前正倚著位風韻美人。
纖腰酥手,碧綃裹身,體態玲瓏,身姿曼妙。美人望著解韞笑,柔聲勾著他說,“有日子沒來了。”
與之對視,解韞當即揚唇,桃目似水瀲灩,媚態畢現,其間有撩人春色。
隻一瞬間,少年周身邪氣縱橫,抬手一拍孟諝然,道:“在這兒等我,我去會個朋友,馬上回來。”
肩上一鬆,解韞說話便走,言潯登時驚慌不已,止不住的嚷,“欸!欸!解韞,我怎麽辦?”
少年回首看向自己,挽唇輕笑,又對孟諝然道:“然然,幫我照看一下妹妹。”
眼看著解韞一瘸一拐的離去,孟諝然微一皺眉,問言潯,“他這腿是怎麽了?”
“……”
對方無言,孟諝然轉目看向言潯,見小人兒陰沉著臉一言不發。
解韞走的突然,就這樣把自己丟給了孟諝然,言潯根本連拒絕的機會都沒有。
她不喜歡孟諝然,也不想和他待在一起。可是現在,在這裏人生地不熟,她又無可奈何,索性沉下臉去默不作聲。
一瞬尷尬,孟諝然下意識的抬手搓了搓後頸,垂頭又問,“你叫軟軟,是吧?”
“……”這一次言潯不僅沒說話,還直接轉過身去連人都不看了。
孟諝然也不知自己是怎麽招惹了言潯,弄得她對自己這麽大敵意。
一時間,方才還威風凜凜的“常勝將軍”竟忽然變得手足無措起來。
言潯靠著欄杆不說話,孟諝然便也安靜收聲,靠著欄杆站在一旁陪她。
不多時。
咕嚕,咕嚕,響了兩聲。
言潯一驚,下意識的捂肚子。
身後人自然也聽到了聲音,連忙咳了兩聲幫她掩蓋。隨後又見孟諝然慢慢靠近,低聲問,“餓了?”
輕咬下唇,言潯隻覺丟人,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
但也沒辦法,誰讓白日裏解韞對自己誇下海口,說等晚上賺了大錢,就帶自己去最好的館子裏吃山珍海味。
所以,從早上在麵攤吃了一碗雲吞後,到現在言潯一直滴米未進,能不餓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