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0章 四步棋置其於死地
見竇儀果真被自己的計策所吸引,李延慶愈發從容,抬起右手,伸出食指道:
“首先,我們必須先從十阿父中挑出一人為目標。”
竇儀疑惑道:“那,應該挑誰下手呢?”
誘導了這麽久,終於到時候了……李延慶嘴角露出自信的微笑:“下官以為,挑韓倫下手,最為妥當。”
“韓倫?”竇儀雙目中透著疑惑:“你為何會選韓倫?他是最容易對付的?”
李延慶以不容置疑的語氣回道:“不錯,韓倫就是最容易對付的。”
竇儀皺著眉想了一會,沒想出個所以然來,問道:“何以見得?”
“韓倫之子是韓令坤,幾月前,就在淮南,韓令坤因抗旨撤軍,得罪過聖上.……”
李延慶話還沒說完,竇儀就恍然大悟:“我懂了,你的意思是,因韓令坤貿然撤軍得罪過聖上,所以聖上不會再刻意袒護他父親韓倫!”
“不錯。”李延慶微笑著說道:“不過這隻是其一。”
竇儀眼前隱約浮現出韓倫伏誅的情形,情緒愈發高漲,迫不及待地問道:“那,其二呢?”
李延慶伸出第二個手指:“其二,則是韓倫手中的利。”
“利?”竇儀歪頭想了想,試探性地問道:“莫非是酒利?”
“正是酒利。”李延慶收回右手,點了點頭:“韓倫本來就有偃師縣的買撲權,卻不滿足一縣酒利,暗中……”
李延慶頓了頓,麵容肅穆道:“不,他韓倫就是明著私自釀酒,並販賣到洛陽兩縣來,他還嫌私酤(gu)利潤不夠,在酒中摻水,甚至仗著權勢,強迫洛陽城的腳店購買他的摻水劣酒。”
竇儀疑惑地問道:“韓倫確實侵吞了不少酒利,可靠著這點酒利,真能分化十阿父麽?”
李延慶當即回到:“酒利隻是一部分,韓倫名下,在洛陽可是有數千畝良田,十餘處宅邸,在新安縣甚至還有山澤百傾。
若是韓倫伏誅,這些家產都會被洛陽府抄沒。
屆時,隻要侍郎你放出風聲,聲稱這些家產會被洛陽府售賣,用於填補空缺的酒稅,到時候何愁十阿父內部不分化?”
“原來如此。”竇儀輕輕頷首:“十阿父大多是些見利忘義之徒,隻要有利可圖,他們確實極有可能反目成仇.……”
但竇儀轉念一想,又覺得有些不對勁。
竇儀很快抓住了李延慶計劃中的不足,問道:“你的分化之法要想見效,韓倫就得先伏誅,可究竟該如何做,才能讓韓倫伏誅?”
“我們不必先讓韓倫伏誅,隻需讓其餘十阿父相信,韓倫即將伏誅即可,屆時他們便會替我們爭相攻訐韓倫。”
李延慶這話說得有點繞,加上畫眉鳥時不時叫上兩聲,竇儀的思緒一時有些沒能跟上。
竇儀抬起左手,用食指撓了撓頭:“這話我怎麽沒聽明白?隻需讓他們相信韓倫即將伏誅?這話是何意?”
李延慶隻好耐心解釋道:“所謂樹倒猢猻散,若是朝廷即將治韓倫的罪,那與他勾結的十阿父必然會拋棄他,甚至還會倒戈一擊,以謀取韓倫的家產。”
“哦,這我明白了。”竇儀眉目剛剛舒展,又再度緊皺:“可朝廷怎會治韓倫的罪?如果朝廷當真願意治他的罪,又如何會拖到現在?”
事情繞來繞去,又繞回到了最關鍵之處:郭榮忌憚韓倫身後的武官勢力,根本就不敢主動對十阿父動手。
可郭榮卻又想彈壓十阿父的囂張氣焰,幹脆便將這個難題拋給了範質,範質倒也幹脆,抬腳又將難題踢給了竇儀與李延慶。
所以,擺在竇儀與李延慶麵前最大的難題,那就是朝廷的阻力。
李延慶並不急著回道,反而問道:“朝廷為何不願治韓倫的罪?”
竇儀沒好氣地回道:“那自然是朝廷忌憚於龐大的武官勢力。”
李延慶狡黠一笑:“可若是絕大部分武官不再支持韓倫呢?屆時又會如何?”
“嗯?你這話到底是.……”竇儀一開始還滿腹疑惑,但很快就豁然開朗,一拍書桌道:“這計策,當真妙極!”
書桌上的文書震起老高,驚得籠中畫眉啾啾直叫。
竇儀再難掩激動,豁然起身,在書桌後飛快地來回走動,思緒入雷,邊走邊說道:“我明白了!我全明白了!李禦史,你這計策可太妙了!”
李延慶的計策初看起來有些繞口,其實並不複雜。
十阿父問題的核心,在與朝廷忌憚十阿父身後的武官勢力。
若是竇儀執意將十阿父一網打盡,那就等於是與幾乎所有武官勢力為敵,必然是毫無希望的。
所以李延慶提議,隻將十阿父中的一人,也就是韓倫當做目標。
並分化十阿父,用韓倫手中的利益,誘使其餘十阿父來攻訐韓倫。
若是朝廷得知韓倫遭到了其餘十阿父的攻訐,那自然就會明白,武官勢力中起了內訌,韓倫已經失去了大部分武官勢力的支持。
屆時,朝廷出手給韓倫治罪,那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了。
李延慶態度謙遜,微微躬身:“雕蟲小技罷了。”
竇儀走了一陣,額角冒出細密的汗液,坐歸原位:“本官還有個問題。”
“侍郎請說。”
“我們該如何做,才能讓其餘十阿父相信,朝廷即將對韓倫動手?”竇儀對李延慶已是全盤相信,隻想知道更具體的計策。
李延慶胸有成竹地回道:“這計策實施起來確實頗有難度,下官以為,整個計策要分四步來走。”
“四步?”竇儀低頭,右手排出四根手指,問道:“哪四步?”
“這第一步,便是造勢……”
……
洛陽城最北端的義修坊,坐落著一處奢華宅邸。
宅邸前後五進,碧瓦朱甍、亭台樓閣,交相掩映。
一顆碩大石榴樹下,擺著一張漢白玉圓桌,一胖一瘦兩名老者正在對飲。
瘦老者一飲而盡,重重放下酒杯:“聽說,那李重進的兒子入洛陽了?”
胖老者提起酒壺,給自己倒上一杯冰鎮葡萄釀:“不錯,我今早派人打聽到,是昨夜入的城。”
瘦老者麵露憂慮:“恐怕是來者不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