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章 衝動的傻子
秦蕊瞪了一眼瑟瑟發抖的少女,附到馮吉的耳邊:“回郎君,正是這兩人暗通款曲,一個是那羅五的部下,另一個則是鳳鳴館裏的琴師,奴家讓人檢查過了,早已破了貞。”
馮吉輕輕頷首,麵色平和地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奴婢叫沈蘭。”少女抬起頭回道。
“不是問你。”馮吉搖了搖頭:“是問這位少年。”
少年自然便是蘇定,他拿不出二百貫的贖身錢,卻控製不住自己的欲望,偷偷摸摸與鳳鳴館的琴師沈蘭好上了,並在四月初跨過了那條線。
紙當然包不住火,何況是秦蕊的火眼金睛,蘇定與沈蘭即便萬分小心,卻也一個月都沒能遮住,就被秦蕊瞧出了不對勁,並且在柴房抓了兩人的現行。
蘇定是羅五的人,秦蕊也不好獨自處罰,隻能將事情上報給了馮吉。
馮吉收到消息,立刻就趕來了鳳鳴館。
“小的名為蘇定。”蘇定顫巍巍地抬起頭,卻不敢直視馮吉,他的腦海早已如同一團亂麻,覺得自己和沈蘭是在劫難逃了。
“蘇定,名字倒是好名字。”馮吉抬起右手看了看修得整潔的指甲蓋:“不過你卻在該定的時候,沒能定住。”
“小的知罪,願意接受任何處罰。”蘇定猛地磕了個響頭:“但請郎君莫要懲罰蘭兒,是小的逼的她,一切都與她無關。”
說罷,蘇定開始不停地磕頭,直把額頭磕得血肉模糊。
馮吉挑了挑眉,手指蘇定:“將他停下來。”
立刻便有兩名健壯的婆子衝上前摁住了蘇定,並將他架了起來。
“倒也是個重情重義之人。”馮吉嘴角勾起一抹笑:“我就欣賞你這般講義氣的漢子。”
蘇定已經有些暈乎乎的,馮吉的話他隻聽進了個大概,機械式地點著頭。
此時,秦蕊再度附到了馮吉的耳旁,極小聲地說道:“郎君,奴家聽說這蘇定武藝極為高超,去年李延慶造訪鳳鳴館時,蘇定曾與李延慶手下一個大漢打過一場,最後還贏了。”
馮吉當即轉過頭:“此事當真?”
“千真萬確,奴家還聽說那大漢高近七尺,出身少林寺,武藝十分高超。”
馮吉聞言,臉上笑容愈盛。
這年頭,這種重情義、易衝動,甚至還身懷武藝的傻子,可是打著燈籠都難尋啊……馮吉看著滿臉鮮血的蘇定,是愈發欣賞了。
“把他放到桌上。”馮吉對身後擺了擺手:“擦幹淨他臉上的血,給傷口抹上藥,還有,把沈蘭帶下去,找個房間好生安置起來,再去城外把羅五叫過來。”
屋內旋即忙碌起來,兩名婆子打來清水,取來藥膏,依舊在顫抖的沈蘭也被兩名侍女帶了下去,一名馮吉帶來的貼身侍衛則快馬出城去找羅五。
半晌,蘇定緩緩睜開雙眼,還未等他看清眼前的環境,額頭突然傳來一陣劇痛。
“蘭兒呢?她人在哪裏?”蘇定高聲叫嚷著。
“放心,她安然無恙地待在鳳鳴館裏。”馮吉的嗓音很是柔緩。
蘇定稍稍放下心來,輕輕眯上雙眼:“郎君懲罰我一人便可,切莫懲處蘭兒,她是.……”
馮吉出聲打斷蘇定:“好了,這事就莫提了,說到底你也不是我的人,我無權懲處你,等羅五來吧。”
“這事已經告訴五叔了?”蘇定掙紮著直起身來,他最害怕的就是被五叔知道此事。
“當然,這會他應該已經在來鳳鳴館的路上了。”馮吉氣定神閑地坐在椅上,扭頭望了眼窗外半紅半橘的火燒雲。
蘇定無力地坐在兩張方桌拚湊的“床”上,雙眼盯著烏黑的桌麵,結結巴巴地說道:“五叔,五叔他也沒有錢賠。”
“錢?”馮吉忍不住嗤笑道:“我不缺錢,而且我也不會讓你五叔賠錢,幾百貫對我而言沒有多大意義。”
不要錢,那你到底想要五叔賠什麽?蘇定很想問出口,但最終還是閉上了嘴,默然地躺了下去,額頭實在是太疼了。
迷迷糊糊間,蘇定想起了月初用薪俸請蘭兒吃蜜餞,想起了蘭兒害羞的笑顏,想起了與蘭兒的旖旎時光.……
“臭小子,還躺著呢?”蘇定仿佛聽到了五叔熟悉的嘶啞嗓音,但轉瞬又沉入了美妙的夢境。
見蘇定仍然一副迷糊的模樣,嘴角甚至還掛著一絲笑容,羅五氣不打一處來,一巴掌扇在了蘇定的臉上:“還睡呢!給我起來!”
蘇定捂著臉蛋爬起來,驚呼:“五叔?你什麽時候來的?”
“我早就來了。”羅五又一巴掌給到了蘇定的另一側臉蛋:“你小子幹的好事!”
“五叔,我.……”麵對最崇敬的五叔,蘇定一時間啞口無言,低垂著頭像個做錯事的小孩。
“行了,莫垂頭喪氣的。”羅五見蘇定額頭沁出血色的布條,語氣軟了下來:“這事我已經替你與馮郎談妥了,你以後就好好替馮郎幹活吧。”
蘇定有些懵:“我們現在不是就在給馮郎君幹活麽?”
“這是兩碼事。”羅五歎道:“我們現在給馮郎幹活,每月都有錢拿,但你壞了鳳鳴館裏琴師的身子,按市價,最少也要賠二百貫,我當然拿不出這錢來,隻好用你抵債了。”
“所以我被抵給馮郎君了?”蘇定不由睜大了雙眼。
蘇定自覺自己這身瘦肉就算是拆了賣錢,頂多也就能值十貫錢,怎麽就能抵二百貫的債呢?
羅五點了點頭:“是啊,隻要你和沈蘭替鳳鳴館幹二十年,馮郎就將這筆債一筆勾銷,那沈蘭以後也會是你的妻子。”
這,這又是什麽發展?蘇定一時有些懵了。
此時房門突然被推開,馮吉微笑著步入屋內:“如何,你們談妥了麽?”
“馮郎。”羅五當即躬身拱手:“定哥兒還隻是個少年,少不更事,壞了規矩,甘願歸馮郎驅使,以後還請馮郎多加照看。”
說著,羅五對蘇定使了個眼色,蘇定趕忙從桌上翻下來,拱手道:“小子蘇定,願供馮郎驅使。”
“哈哈,好說好說。”馮吉扶起羅五與蘇定兩人:“按照約定,我隻會讓蘇定替我看家護院,你們大可放心。”
對於馮吉的承諾,羅五是一個字都不信,但他需要照顧的人實在太多了,拿不出這筆巨款來賠償,迫於無奈也隻能接受馮吉提出的要求。
“如此,便拜托馮郎了。”羅五後退一步,一躬到底。
夕陽最後一絲餘暉逐漸消散,馮吉乘坐牛車返回家中。
收下了蘇定,馮吉心情愉悅。
區區二百貫買一個武藝高超的死士,不失為一筆劃算的買賣。
說是二十年,其實就是永遠,按照馮吉的預想,蘇定大約是活不了二十年的。
剛到家門口,門子便迎了上來,並遞上了一封信:“郎君,這是李使相府上仆役送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