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衣冠塚
馮九安睡了很久,在夢裏,他看見白海棠立在那麵落地玻璃窗前,深情脈脈地看著他,他站在玻璃窗前,卻怎麽都碰不到她。
她哭了,她對他失望極了,就是一麵玻璃窗便阻擋了他的路,她頭也不回地走向大海。
他就站在玻璃窗前,卻怎麽都過不去,看著她一步一步,被海水淹沒。
他大聲地喊著她的名字,她卻一句都聽不到。
他捶打著那麵玻璃,怎麽都打不碎,他急的一拳一拳揮舞著。
病床上的馮九安像被夢魘壓住一般的痛苦,揮舞著手臂,他的嘴裏喊著:“海棠姐,海棠姐!”
從衛生間端著水過來的紀婉之慌忙將水盆放下,走到床邊輕輕喊著:“九安,九安,醒醒,快醒醒。”
馮九安似乎聽見了有人叫他的名字,他以為那一定是白海棠,她在叫他。
他緩緩睜開眼睛,病房的消毒水味道充斥著鼻腔,他不禁皺了眉頭,這是他最不喜的氣味。
看見馮九安醒了,紀婉之露出笑容,她重新把水盆放在旁邊桌上,將毛巾擰幹,坐在床邊幫馮九安擦手。
馮九安看了一眼紀婉之,隨即甩開,他用清冷的聲音問道:“你怎麽在這?海棠姐呢?”
紀婉之被馮九安甩開手,心裏一下就有些失落,她的臉上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悲傷說道:“九安,你節哀。”
馮九安一下子坐起來,腦子一暈,又要向後仰,紀婉之慌忙起身扶住他,他的身體很沉,她雙手摟著他的身體才將他扶正,一時親近的姿勢,顯得曖昧至極,紀婉之臉上竟然漫上紅暈。
馮九安有些別扭地坐正,便將她的手拿開,他還是不明白地問:“婉之,你剛才說的什麽意思?什麽節哀?海棠姐呢?她是不是還生我的氣呢?”
馮九安的眼神像一個孩子,純淨而誠摯,這種感情,任誰都會著迷,當然紀婉之的心裏也奢望著,白海棠的東西,她都要搶過來,包括這個男人。
她的眼淚不自覺地流下,她悲傷地說:“搜尋隊在臨近的海灘找到了海棠姐的衣服,海棠姐的屍體沒找到,白叔叔和白阿姨說海棠姐肯定已經葬身大海了,就把海棠姐的衣服燒了,立了衣冠塚。”
紀婉之抽泣著,肩膀顫抖,看在馮九安的眼裏,感覺這個海棠唯一的朋友,為她傷心欲裂,而紀婉之的心裏早就因為這個事實樂開了花。
“我睡了多久?”馮九安難以接受,他明明在夢裏還看見了海棠姐,一睜眼,她就死了,讓他如何相信。
紀婉之繼續抽噎著說:“你昏迷了三天,醫生說你已經耗盡身體的元氣了,幸虧你身體底子好,七天不吃不喝,又急火攻心,換成別人就危險了。”
三天,他和她陰陽相隔!
不,怎麽會這樣?他還沒見到她的屍體,怎麽就說她死了呢!
白海棠,沒有我的允許,你不能死!
他的腦子裏反反複複全是她幽怨的眼神,她就站在玻璃窗前,看著他,看著他……
不,不可能,白海棠,你一定沒有死,你一定還活著,你究竟在哪裏?
他從玻璃窗向外望去,光影斑駁,總有白海棠的身影在那光影中忽隱忽現。
他會一直在這裏等她,他相信她一定還活著!
“九安,喝杯牛奶,休息一會吧?你昨晚是不是又沒睡好?”紀婉之的聲音像一種安眠曲穿過耳旁,馮九安從那片幻影中驚醒過來。
還是落地玻璃窗,窗前是海灘綿延,海水閃爍,根本沒有白海棠的影子,一切都隻是他的幻覺。
四年了,他無數次的幻想,白海棠就在窗前,就像那個夢一樣,反反複複出現在眼前。
他沒死,卻和死了沒有區別。
他的呼吸變得急促深沉,他極力平複悲痛的情緒,身邊紀婉之一貫的香水味充斥著鼻腔,他不禁有些難受。“你怎麽又來了?我說過,這裏是我和海棠的,別人都沒有權利進來!”
紀婉之的心霍然下沉,冰冷刺骨。
這四年,紀婉之一直留在馮九安的身邊,她說她是白海棠唯一的朋友,也像她妹妹一樣,她要為姐姐照顧他。
可是馮九安不願意,他的心中隻有白海棠一個人,他不相信她死了,他更不想欠紀婉之的情。
紀婉之並沒有因為馮九安的拒絕而退縮,她和馮九安的下屬竟然混得好人緣,總是能找到他的位置,這也讓所有的下屬都以為,紀婉之已經變成了馮九安的馬子,雖然安哥還沒有忘記嫂子,終究會隨著時間放下一切,紀婉之總有一天會變成他們的大嫂。
看著馮九安此時厭棄的表情,紀婉之的心底升騰著寒意,四年了,她百般討好,竟然入不了馮九安眼中半分,究竟白海棠施了什麽咒,連死了都不放過。
她恨白海棠,活著搶走了她所有的榮華富貴,死了更讓她落魄,就連她唯一的哥哥都認為白海棠的死是她的錯,竟然和她斷了兄妹關係。
她以為借著白海棠的名義靠近馮九安,總有一天會打動他,可是馮九安隻是因為她是白海棠生前唯一的朋友,所以他照顧她,在她沒有戲拍的時候,他會找人幫她疏通關係,他也會給她足夠的錢,買車買房,卻從不接近她。
馮九安給她的全是憐憫,還有恥辱。她把這些恥辱全部怪在白海棠身上,一個死人竟然還要和她爭,她當然不甘心。
她站在旁邊,有些為難地開口說:“九安,我今天接了一個包裹,不知道該不該給你,可是……”
馮九安回頭,終於將眼神落在紀婉之的身上,“什麽包裹?”
紀婉之一愣,她回身,將桌上的一個包裹遞給他,包裹已經開封了,紀婉之打開看過才覺得應該給他。
馮九安斜睨了一眼紀婉之,表情緊張,他不覺心下有種不好的預感,他將包裹打開,裏麵有一個U盤,還有一些照片。
那些照片是四年前他接到的白海棠幽會的照片,那這個U盤想必還是那段桃色視頻。
他的心緩緩下沉,究竟是誰,白海棠已經消失了,是死是活都不清楚,為什麽這些人還要把這些重新寄過來!
他的眼神冰冷,看向紀婉之,看得她一愣,心底泛寒。
紀婉之不禁有些害怕,難道馮九安已經知道是她搞的鬼?不可能,馮九安這麽多年都把她當成白海棠唯一的念想留在身邊,一定不會懷疑她。
她假裝有些擔心地說:“可能是覺得我在你身邊,是個女的,好掌控。”她的手又指了下包括袋。
馮九安會意,又將手伸進袋中,那裏有一張紙條,上麵寫著一個銀行賬號,還有一句話:一億,否則三天後見報。
好啊,連死人都不放過!馮九安將手中的包裹狠狠摔出去,手中的紙條被他死死捏著,眼中全是狠厲,他恨不得將這個人抓到手,撕成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