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解脫
夜色深沉,白海棠聽著馮九安深沉的呼吸聲,他兩天沒怎麽睡,在白海棠的身邊,他終於可以安心地睡了。
白海棠緩緩睜開眼睛,腹下的疼痛已經讓她的頭上綴滿汗珠,她咬著牙忍著,她的眼裏變成一汪死水,她困在這黑暗中,顯得冷厲恐怖。
她將馮九安搭在身上的胳膊輕輕拿開,將破碎的裙子重新整理了一下,她光腳走在客廳,像一隻貓,無聲無息。
她抬眼,看著海麵上的燈塔,一閃一閃,為那些迷航的船指引方向,她的心也向著那裏飄去。
她光著腳,輕輕地離開了這座有著落地玻璃窗的海邊房子,她走到海灘上,夏夜的海風吹在身上,卻冷得打顫,她的心冷了。
她轉頭,看著落地玻璃窗裏微弱的光,她的腦海中浮現那張稚氣未脫的臉,她依然很愛,可是她再也沒有愛下去的勇氣。
海風吹亂了她的發,吹起了她的裙擺,她如同一株浮萍,慢慢走向那湛藍的海水,一步一步,腳下的海水如同刀子,將她的心切得七零八落,她的小腹死死地墜著,像催命的符咒,她痛到無法呼吸。
既然不能看到你出生,那媽媽就陪你一起離開。
海水逐漸覆上身體,口鼻,逐漸變得一片模糊,她無法呼吸了,她的痛也解脫了,真好,終於可以離開了,她的嘴角微微上翹。
終於結束了!
馮九安,這一世我們不能白首到老,下一世願與你攜手相伴!
馮九安做了長長的夢,他夢見她離開了自己,他哭了,他看著她幽怨的眼神,無法挽留。
他呼地從夢中驚醒,臉上還有未幹的淚。
“海棠姐!”他驚慌地尋找,身邊沒有她,房間裏沒有她的聲音,海浪的聲音一波一波,顯得這個房子格外空曠。
“海棠姐!”
馮九安慌亂地從沙發上起身,他撐起身子,他的手掌摸到沙發上有潮濕的液體,他抬手,看到鮮紅的血,還有沙發上、地毯上也有,血跡沿著門,一路延伸。
她走了,他的夢變成了現實。
這一刹那,馮九安的困意,疲倦全部都消失了,隻剩下了恐懼。
他在屋子裏到處尋找。
衛生間,沒有。
廚房,沒有。
衣帽間,沒有。
臥室,沒有。
……
他沿著那血跡一路走到海灘,海灘上已被潮水衝刷,血跡斷了,他看著茫茫無邊的大海,看不到一點蹤影,他的心慌了,他大聲地喊著她的名字,沒有回應。
消失了!
他回到房子,她的血跡落在玻璃窗前的毛絨毯子上,那裏是他們依偎著曬太陽聽海浪的地方,如今那裏,空空蕩蕩。
那白色的毛絨談上,有一個閃光的東西,在眼光的照射下一晃一晃的,他俯身,伸手摸去。
當他的手觸摸到那堅硬的鑽石時,他再也無法控製自己的情緒,他的淚水決堤,他的心四分五裂,那是她的婚戒。
他因為自己的身份,沒有買對戒,隻給白海棠買了一枚鑽石戒指。
她總說自己是個有老公的單身女人,如果他哪天要是惹她生氣,她就把這戒指一摘,變成單身女人,重新找個男人結婚。
她摘掉了戒指,她真的變成了單身女人。
白海棠,為何要對我這麽狠!就算離開我,你也不肯放棄那個孩子嗎?
馮九安調派了人手在海灘別墅周圍鋪天蓋地的找了一周,還安排了海上救援隊沒日沒夜的搜索,都沒有找到白海棠的身影。
這一周,馮九安不吃不喝不睡,原本強壯狠厲的男人,變得頹廢不堪。他的手下看著他都快不認識了,那麽狠厲的男人,如今為了一個女人竟然變得如此頹唐。
七天,一無所獲。
周邊搜尋的人也一無所獲,方圓幾百裏甚至臨近的海灣他們都派了人手去查詢,問那些出海的漁船是否有看過落海的女人,根本沒有人見過。
馮九安雙眼猩紅,血絲充滿眼眶,眼下黑青的顏色,讓他看起來陰鷙不定,原本就是殺人不眨眼的角色,此時的模樣更是讓人退避三舍。
助手曲易還算理智,他走到落地窗前,輕聲說:“安哥,你休息一下吧,這邊我來盯著,一有消息我就通知您。”
曲易拿了一杯安神茶遞過來:“嫂子的消息暫時沒有人清楚,應該不會讓人算計。”
馮九安和白海棠的婚姻雖然轟動,可這麽多年,馮九安都不曾帶白海棠出息公眾場合,他怕被仇家利用,他怕白海棠重蹈他母親的覆轍。
他害怕,他不敢,他將白海棠藏在自己的金屋中,如果知道自己有一天這樣失去她,他寧願讓她暴露在大庭廣眾之下,至少他可以讓所有人都羨慕他,娶了這樣美豔知名的大明星。
他錯了,錯得離譜。
海棠姐,我知道錯了,你回來吧。
馮九安接過曲易手中的茶,喝了下去,他說:“你繼續找吧,不用管我。”
曲易輕歎一口氣,退出去了。他知道對於連死都不怕的馮九安唯一怕的就是白海棠,她比命還重要。
馮九安的目光透過玻璃窗,看向海天一色的海灘上,窗前不遠處有幾滴紅色的血,埋進了沙子。
那一夜,她曾站在那裏,望向窗內,她還是舍不得自己的吧。
為何要逼她,他不明白自己究竟哪裏斷了弦,既然愛她,為何不能接受那個孩子,就算是別人的,她既然想要,那為何不能留下?
他後悔了。
25年的人生,不長不短,他做的每件事都驚世駭俗,他自認從未後悔過。
現在,他後悔了!
你說你愛我,為什麽不能原諒我的幼稚!你就這樣走了,我怎麽辦?
海水翻滾著,朝著海灘上洶湧而至,又嘩然退去,很快再一次襲來,將一切都衝刷得毫無痕跡。馮九安伸手覆上臉頰,淚水浸滿麵頰,他一抹,淚水滑過唇瓣,酸澀難抑。
海上的風浪越來越大,海上救援隊通知曲易,海浪太大,怕是台風要來了,他們必須全部撤離了。
雖然救援隊長和馮九安私下裏有些交情,可是已經七天了,毫無線索。他覺得就算真的跳海,這麽多天也死絕了,屍體估計早就被海裏的魚吃的渣都不剩了。
曲易告知馮九安的時候,馮九安變成了一隻發瘋的獅子。“誰說停的,她還活著,必須找到她!台風來了,她會有危險的,給我找!”
他衝出去,搜救隊長站在海灘邊準備和他作別,沒想到馮九安上去就揪著他的衣領怒吼著:“人必須給我找到才能撤,必須找到人,必須找到人!”
搜救隊長被他拽得直趔趄,他也有些怒了,伸手將馮九安的手拽開:“九安,我念在這情意上找了這麽多天,你還是清醒點吧,這麽多天就算找到,屍體估計也被魚吃得隻剩骨頭了!”
馮九安一聽,心下一落,感覺五髒六腑都開始碎裂,他手上青筋暴突,眼球瞪得快要掉出來,可他竟然沒有可反駁的。
他心裏那根弦早就快繃斷了,搜救隊長一句話就把那根弦扯斷了。
曲易看到這情景,慌忙跟上前拉開了馮九安,示意搜救隊長離開吧。
馮九安此時就如落葉,隨著那根弦繃斷,一口血噴了出來,接著就暈了過去,曲易一把將他的身體接過。
這是急火攻心,加上體力透支,堅持了七天,換成正常人早就廢了,可是馮九安還在堅持,在他心裏,白海棠就如同那海麵的燈塔,指印這他向前,隻要燈塔在,他就會堅持到最後。
搜救隊長的話,直接將他心中的燈塔滅了,他便失去了最後的那點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