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立威

  “隻是在家裏學了些皮毛罷了,當不得娘娘如此抬愛,我初來乍到,許多事情很不了解,以後還勞煩沈司正幫襯著些。”


  兩人又是一番場麵話,沈司正邊與蕭凝挽說著話,心裏邊也暗自欣賞她,且不提蕭孺人周身的氣度,和她言談如何令人聽了心曠神怡,便說她俊俏的容顏,就讓人很是賞心悅目了。


  “孺人,一幹事務、賬冊奴婢等明日會送來菱露院,隻是眼下便有一事需孺人親自處理。”


  “你且說來。”這便是要給她一個考驗了。


  沈司正朝身後的女官招招手,一人便麻利的出了門,不一會兒,領著三四個哆哆嗦嗦的女婢進來,女婢們不敢抬頭望她,紛紛跪倒在地,聽候發落。


  “這幾名是擷芳院的澆花女婢,方才在院外編排主子,以下犯上,不知孺人打算如何處置?”


  蕭凝挽眯起一雙丹鳳眼,纖手撫了撫長袖邊的褶皺。


  “沒有規矩,不成方圓,王府若不打理好了,丟的是王爺的麵子,便各自罰了三個月俸銀,貶去浣衣房清洗衣物,因是初犯,罰得便輕些,若日後院子裏再有這般的,王府便留不得她了。”


  幾名女婢微微寬了心,不是打殺了或是賣出府去便還好些,尋常人家的女婢哪有王府的待遇好,隻是一下子從體麵的澆花女婢變成了浣衣的婆子,三個月的俸銀也沒了,迎接她們的可不是什麽好日子。


  沈司正暗暗點頭,“孺人訓導有方,皇後娘娘知了定會安心,過些時候兩位夫人便要來給孺人請安了,奴婢便不擾孺人了。”


  蕭凝挽頷首,遣了蓮禾送三人出去。


  一番折騰,已是辰時正了,槿禾早叫人備好了朝食,蕭凝挽淺淺吃了些,便又轉往耳房沐浴更衣。


  “姑娘,兩位夫人到了。”


  蕭凝挽坐在菱花銅鏡前,槿禾正在為她挽發髻。


  “叫她們等候片刻,我即刻就去。”


  夫人隻是好聽些的叫法,趙、李兩位夫人是侍女出身,原先來了王府隻是沒品級的妾而已,後來才晉了六品媵。


  趙、李二夫人正喝著茶,屏風後人影晃動,倩影綽約,兩人皆是坐直了身子。


  逶迤拖地的輕羅淺紗裙,披帛挽於臂彎,平添飄逸扶風之感,墮馬髻邊斜插了一支雲角珍珠卷須鎏金簪,唇如含朱丹,眸含春水若清波流盼,雖裝飾簡單,卻也美得不可方物。


  二人忙起身問安,趙夫人垂頭掩了眼中的嫉妒。


  “坐吧。”蕭凝挽嗓音輕輕柔柔,聽來舒適極了。


  “早聽聞王府裏二位夫人很是容貌出眾,今日一見便知傳聞不虛。”她笑意盈盈,李夫人有些不好意思,忙回道:“孺人才是才絕貌美,我等望塵莫及。”蕭凝挽的才名她亦有耳聞。


  趙夫人暗暗不屑李夫人對蕭凝挽的恭維。她們二人本就是因姿色出眾才被太後指來王府的,且她又頗得王爺喜愛,這蕭孺人也不過比她高了一個品級而已,即便長得漂亮又如何,新婚之夜王爺便去了東宮,她除了品級,還有什麽必得過自己。


  “是啊,孺人如此才貌決絕,王爺見了定然喜歡得不得了。”她嘴上這樣說著,卻是一臉隨意的模樣,“哎呀,婢妾忘了,昨日王爺並未宿在菱露院,王爺定是有要事忙活去了,蕭孺人可千萬不要氣惱王爺呀。”


  趙夫人捂嘴輕笑,李夫人皺了皺眉,卻無從製止。


  蕭凝挽笑著撫了撫鬢角,“東宮的事要緊,我怎會氣惱王爺呢。”


  趙夫人捏著帕子“哎呀”一聲,“你說這東宮再有什麽事,太子屬官可是一大屋子人呢,哪還勞得上王爺夜晚跑上一趟啊,指不定又是太子政事處累了,拉著咱們王爺下棋賞畫兒呢!”


  趙夫人輕撇了蕭凝挽一眼,眸裏滿是譏諷。


  太子殿下身體康健不說,東宮的守衛可不是吃素的,東宮能出什麽事,倒是兄弟倆人空閑時時常一同下棋解悶兒,一下便是一夜,齊王宿在東宮已不是什麽稀罕事了,偏偏旁人還以為東宮真出了什麽大事了呢。


  趙夫人自覺已抓透了事實,想著蕭孺人定是惹了王爺不滿,故意冷落她呢。


  “蕭孺人可不要見怪,王爺與太子殿下乃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感情甚篤,這原也不是什麽稀罕事,王爺在東宮略待三兩日,便也回來了。”


  蕭凝挽秀眉微揚,這趙輕梅還真是同前世一樣,不懂半分收斂,倒是方便她了。


  “如此說來,趙夫人對王爺的行蹤如此了解,知曉王爺去東宮是和太子下棋了,也深知王爺幾日後便會自東宮回府,竟如王爺的跟隨一般。”


  一聽此言,趙夫人驚得坐不住了,忙站起身屈膝垂首行禮,心裏頗有些打鼓。


  “蕭孺人怎能如此汙蔑婢妾,王爺的行蹤妾豈能探知,妾隻是說太子殿下與王爺兄弟倆感情深厚,並無其他意思。”


  她是太後身邊出來的人,太後與當今並非親生母子,相互本就有所猜疑,要是這話被別人聽了去,定要認為她是太後派來監視王爺的,不說陛下了,王爺又豈能容她,這蕭孺人真是可惡。


  蕭凝挽也不看她,兀自端了桌案上的茶來細品。


  趙夫人在年前齊王十六歲生辰後沒幾日便入了府,養尊處優了幾個月,這會子屈著膝行禮了片刻,腿彎子就有些顫顫了,她很是嫉恨地抬眼望了眼蕭凝挽,沒料想正對上蕭凝挽的視線,忙又低下頭。


  蕭凝挽優雅的放下了茶托,捏一塊冰絲帕子擦了擦嘴角。


  “怎麽,這會便受不住了?”


  趙夫人低著頭,不語。


  蕭凝挽收斂了笑容,沉聲道:“趙夫人可是王爺府裏的人,說話也要懂得分寸,若今日你這言論被有心之人聽了,隻怕旁人以為齊王府有多大能耐,竟連東宮之事,太子之事也能探聽了,你這是要置王爺於不義!”


  趙夫人“咚”一聲便跪下身子,“婢妾並無此想。”


  蕭凝挽挑眉,心裏暗暗咋舌,這聲響,怕是有些疼。


  “你無此想便是最好,若是真有……”蕭凝挽故意頓了頓,趙夫人忙出聲道:“婢妾不敢。”


  蕭凝挽便不說話了,李夫人見她像是消了氣的樣子,忙出麵做和事佬。


  “孺人,趙夫人必是不敢如此的,還請孺人寬恕。”王府沒有王妃,如今蕭氏還管了王府後院之事,是萬萬不能得罪的,李夫人態度一直很是誠懇。


  “李夫人與趙夫人是同時進府的,想必也是知曉趙夫人的,李夫人既如此說了,我自然沒有強給趙夫人加罪的道理,”蕭凝挽麵帶肅意,“隻是趙夫人如此言辭不當,卻不能敷衍了之。”


  趙氏這會還心有餘悸呢,尖著耳朵聽蕭凝挽接下來的話。


  “沈司正教管禮儀,即日起你便跟著沈司正習禮儀。”


  趙夫人一喜,還以為這蕭氏有多厲害呢,不過是學習禮儀罷了。


  “隻是,要學多久呢?”


  “學到沈司正認為你的禮儀過關為止。”蕭凝挽清清淡淡一句話,卻令滿屋的婢女們都嚇了一跳。也就趙夫人不知道沈司正的厲害,滿心以為一個奴婢罷了,不敢拿她怎麽樣,於是喜滋滋的應了。


  二夫人走了過後,蕭凝挽便趁勢叫了菱露院的婢女們聚集在偏院。


  一眾女婢規規矩矩地站在偏院,見識過蕭孺人方才的威風,一個個鵪鶉似的,大氣不敢出。


  “你們都是菱露院的人,我也不必說別的,其一,忠心。”蕭凝挽目光依次掠過底下眾人,“我眼裏容不得沙子,若有背主求榮的,我絕不輕饒!”


  “其二,便是要各盡職責,若在其位不謀其事,貪圖享樂的,便也不必當差了,菱露院供不起這樣的大佛。”


  “奴婢等謹遵教導。”眾人垂首同聲。


  蕭凝挽神色淡淡,這才剛開始,誰有異心是看不出來的,隻是稍微警示分毫罷了。


  “你們當中,誰是之前在菱露院管事的。”


  話音剛落,便有一位中年婢女走了出來,屈膝道:“奴婢是菱露院一等侍女年繡,原先是教管王府女婢們規矩的,沈司正來了王府後,奴婢便去了漪蘭院,為著孺人管事便宜,一月前王爺便將奴婢調到菱露院,以聽候孺人差遣。”


  蕭凝挽不動聲色打量著一眾女婢,自然也沒忘了年繡,這一世這些人可是聽話多了。


  上輩子她進了王府便被處處打擊,先是齊王唐尚去了東宮一夜未回,令她心緒難寧,再是處理澆花女婢一事很是不妥帖,並未與沈司正有過多交涉,又有夫人趙氏一番言辭打擊。身為主子的她都處處不順心,底下這一眾婢女便心浮氣躁了,不僅做事不盡意,偷懶耍滑之輩更是層出不窮。等她再想製止,已是為時晚矣,再加上後來身體纏病,更無力去治理什麽婢女了。


  “既是王爺挑過來的,你的能力自不用我多說什麽,之前怎麽安排人手的,今後也就照常,院裏的人你熟悉,你便先管著,隻定時向我匯報些許即可。”


  年繡很是受寵若驚,原以為新主子進來了,自己怕是會被製衡一些,沒想到蕭孺人竟放手給她了,她自然喜不自勝,“多謝孺人信任奴婢。”


  蕭凝挽嘴角噙著笑,“那你可不要辜負了我對你的信任。”


  年繡抬頭看了眼蕭凝挽,心下一顫,忙道:“奴婢必不辜負孺人。”


  “行,你這話我可記住了。”蕭凝挽朝身旁槿禾遞了個眼色,槿禾會意,笑意盈盈走到年繡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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