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之章（三十）惡魔
女孩捏住了自己的鼻子，皺著眉，嫌惡道：「真噁心！在少女的房間里吐成這樣，你也太沒禮貌了！」
李飛不斷地嘔吐，直到附著在身體上的冰冷消失，又嘔出了幾口酸水，才搖搖晃晃地爬了起來，「這些綠色的光球……」
「靈魂哦！」女孩平靜地說道，似乎在講一件非常平常的事情，「人類的靈魂，真正的靈魂，活活剝離出來的靈魂。可惜，大概是活得太悲慘，全都成了怨靈。」女孩發出細細的笑聲，將一個綠色的光球虛握在小手裡，光球在她手中，像一團橡皮泥，被揉捏成各種各樣的形狀。
「那個真的是的靈魂？人類的靈魂？」李飛還沒完全相信女孩的話。
「當然！」在女孩的揉捏下，她手中的綠色光球，發出痛苦的叫聲，「你不信？我最近一次聽說你的事，記得是和Death在一起吧?那個老傢伙難道沒告訴你靈魂的事？或者，我讓你親自體驗一下？」
「等等！」不給李飛拒絕的機會，女孩身後巨大的蝠翼突然張開，用力一扇，將女孩帶到了李飛面前。
「放心，只是體驗一下，不會死的。」女孩怪笑著，伸出泛著血紅色光暈的右手，貼在了李飛胸前。
血紅色的光芒緩緩流入李飛的胸口，沒有想象中的不適，光芒溫熱舒適，和暖流一般融入了李飛每一滴血液中，流淌在他的全身，舒服的讓他說不出話來。
「看你的表情很舒服？」女孩臉上的笑容詭異了起來，「接下來會更舒服的。」
昏黃的燈光下，路羽遙全力向上跑著，在她的頭上，盤旋的樓梯看不到盡頭，在虛幻中，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漩渦，吞沒著每一個想要向上的人，通往上一層的道路，不存在電梯這個選項。
儘管有了心裡準備，但樓梯上的阻礙還是超出了路羽遙的預想，要是重兵把守，她還不在意，只要強行打上去就好了，可這無盡的螺旋，實在是討人厭，停下了狂奔的腳步，路羽遙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和「狂躁」他們戰鬥時的消耗還沒恢復過來，又在樓梯上消耗了大量的氣力，路羽遙紅潤的臉蛋上，透出了一抹蒼白。
試著扇了扇翅膀，估算了下飛行所需要消耗的體力，路羽遙還是放棄了，哪怕是化作了「人」，哪怕是三足金烏再強，生理結構上，她還是更接近於鳥類，要飛行，絕不是看上去那麼輕鬆，路羽遙平時大吃大喝積蓄的能量，很大一部分就是一雙翅膀給消耗掉了。而成為「鴉」的李飛，也是如此，在自己沒發覺的時候，他的食量早已大大超出了正常的S級「清醒者」，甚至還有加大的趨勢。
抬頭看著炫目的螺旋，路羽遙的小腦袋運轉到了極致，她不聰明，但她堅信，在自己的小腦袋瓜子里，肯定有破解這個困境的方法。
「迷宮？空間錯亂？時之螺旋？」路羽遙在腦海里搜刮著一個個苦澀的詞語，她需要先確定困住自己的手段，再想辦法突破，摸著粗糙的牆面，路羽遙在感受著周圍每一個的小細節，不知在哪個位置開始，鋼筋水泥的牆面消失了，過度成了古老的，灰暗的石塊。
「石塊？燈光？」牆上燈光的一次閃動，引起了路羽遙的注意，「哎呀！看來我想多了！原來用的是最簡單的手法！全知之眼！」
燃燒著金色火焰的巨大瞳孔出現在路羽遙身後，發出可金色的光芒，照亮了整個空間。光芒熄滅，無盡的螺旋和巨大的瞳孔消失，石強變回了鋼筋水泥，昏黃的燈光又恢復成了明亮的白熾燈，路羽遙站在樓梯上，回頭是樓梯口，伸手，摸到了守衛著上一層的鐵門。
疲憊暫時消失，笑容出現在了少女的臉上，路羽遙甩出一個火球，擊碎了樓梯正上方的白熾燈，阻擋住她的，是最簡單的手法——幻覺，僅僅是幻覺而已，但她犯了一個人類常犯的小錯誤，情急之下，把問題考慮的複雜化了。打碎了用來製造幻覺的白熾燈，路羽遙做了一個深呼吸，拉開了鐵門。
路羽遙的面前，是四通八達的走廊，兩側遍布木門的走廊，每一處都是一樣的布置，簡直算得上是「織夢者」「老窩」的翻版，不同的是，這裡的門，後面沒有忙碌的工作人員，路羽遙隨手拉開一扇門，一堵封死的石牆堵住了去路。關上門，再打開另一扇，帶給了她又一個驚喜，門的後面，又是一條走廊，同樣的布置，同樣的四通八達，門內，門外，是完全一樣的世界。
「又是幻覺？」路羽遙再次召喚出了巨大的瞳孔，這種基礎法術，實用又不費多少魔力，性價比非常高，唯一的缺陷——要學，就必須擁有純正的三足金烏血脈。
金色的光芒照亮了整個走廊，光芒消失，路羽遙臉上輕鬆的笑容也消失了，無窮無盡的走廊沒有被光芒帶走，走廊還是那個走廊，光芒過後，沒有一點變化。路羽遙不用嘗試第二次，巨大的金色瞳孔雖然未能破解掉走廊迷宮，但還是幫助路羽遙看清了一切，「空間復疊嗎？麻煩了啊！這是姐姐大人擅長的領域啊！」
提到空間，路羽遙第一個想到的自然是最強的空間魔法師——「天使」。
「要是姐姐大人在，一抬手就能搞定。」路羽遙抬起手，用力一揮，可惜，她不是「天使」，「空間」對於她，是個遙不可及的領域。和大部分魔法師一樣，少了天分的支持，想要研究和掌握「真理」，是痴人說夢。三足金烏一族的血脈註定了他們可以成為火焰中的佼佼者，能夠造成巨大的傷害和破壞，但他們也失去了領悟更高深知識的機會，有失有得，等價交換，在哪個次元都是無法逾越的限制。
這回，路羽遙是真沒轍了，她只能依靠最笨拙的方法，寄希望於自己不算太壞的運氣，隨機地打開一扇扇門。
不停重複著開門的動作，弄得路羽遙的手腕發酸，她忘了這是第幾次打開木門，忘了自己在走廊里徘徊了多久，焦慮和不安，兩個惡魔，在她的心頭肆意歡呼著。
打開一扇新的木門，又迎來一條新的走廊，路羽遙面無表情，她對門后的東西麻木了，枯燥的空間，吞沒著她最後的耐心。
「夠了！」金色的火焰爆發，少女成為了巨大的火鴉，怒吼著，將身上的火焰爆發成閃耀的太陽，熾熱和光芒過後，焦黑的木門和牆壁，一堵堵石牆，一條條走廊，在嘲笑著路羽遙。
路羽遙躺在地上，太陽的爆炸沒有摧毀這片空間，但耗盡了她殘留的全部力氣，大口大口地喘著氣，一聲痛苦的慘叫，從每一扇門後傳出，淚水掛在了路羽遙的眼角，她聽出那是李飛的聲音，但她無能為力，她想救李飛，可連李飛在哪扇門後面都找不到。
「父親、母親、姐姐大人，幫我，快幫我，我真的沒辦法了。」少女無助地向她最信任的人尋求著援助。
血紅色的光芒不再進入李飛的身體，漸漸地，光芒轉化成了綠色，注入轉成了流出，綠色的光芒，從李飛的身體里，流向了女孩稚嫩的小手。
溫暖和柔不復存在，綠色的光芒在流向女孩小手的同時，李飛感覺自己體內有東西被隨之帶走，身上的每一處，尤其是胸口和腦子，產生了抽筋扒皮的痛苦。過往的回憶在腦海中閃回，有不少是李飛自認為早已忘記的片段，意識在漸漸模糊，但抽離的痛苦始終清晰。
李飛張大了嘴巴，除了低沉的「啊！啊！啊！」嘴裡發不出更多的聲音，他想要喊叫，卻做不到，血紅色的光芒使他舒服的說不出話，綠色的光芒則令他痛苦的發不出聲音。
胸口處，一個綠色的光球，緩緩探了出來，李飛能看到女孩的手正抓著他，能看到自己的身軀正露出扭曲的表情，他甚至能感受到那種痛苦。
「大哥哥，還舒服嗎？喜歡這種感覺嗎？」女孩笑著鬆開了手，一股冰冷回到了李飛的體內。
「啊！」李飛跪在地上，仰頭叫喊，他身上的每一個細胞都在傳遞著痛苦的信號，終於能喊出來，他想把所有痛苦，在喊聲中，清出自己的身體。
喊了足足十來秒，李飛才感到疼痛緩和了過來。他蜷縮在地上，孩童般地瑟瑟發抖，女孩給予他的痛苦，超過了「鴉」吞噬他的痛苦，超過了林薇兒消失在他懷裡的痛苦，那種看著自己的意識被剝離出身軀的感覺，李飛不想再體驗第二次。
「你是怪物！你是惡魔！」李飛猛撲向女孩，雙手扼住了女孩白皙嬌小的脖子，「我要消滅你！」
女孩饒有興緻地打量著暴怒的李飛，笑得和畫中的小天使一模一樣，「你信了？你想消滅我？大哥哥，先不說你敢不敢消滅我，你首先就犯了一個錯誤！」
女孩慢悠悠地將手搭在李飛肩上，李飛如同驚弓之鳥，立馬鬆開了自己的手，向後退去。「我有那麼可怕嗎？」女孩不以為然，卻沒有再提及禮儀之類的事。
年幼的天使，露出魔鬼的笑容，坐回了自己的木椅上，「以你的實力，別說消滅我，只要我想，你可是連我的頭髮都碰不到哦！」
女孩嬉笑著，告訴李飛殘酷的事實，「怪物？惡魔？無所謂，反正，你不是第一個這麼叫我的，也不會是最後一個，來吧！為我，獻上你愚蠢、弱小的靈魂！」
綠色的光球環繞在李飛周圍，讓李飛落入了被女孩抽離靈魂的痛苦之中，發抖的李飛，完全喪失了戰鬥的意願，蜷縮著，抖動著，女孩靜靜地坐在木椅上，右手食指和中指朝李飛勾了勾，倒在地上的李飛，身體向後彎成弓狀，胸口又浮現出了綠色的光球。
「呼呼，幸好剛才做了記號，你那個骯髒的身體，我還真不想碰第二次。」女孩滿意地看著光球緩緩脫出李飛的胸口，她的新玩具，馬上要到手了。
銀色的月光，凄美，溫柔，刺痛了女孩的眼睛。
「這是？」女孩驚呼一聲，手像是被火燙到，縮了回來。李飛周圍綠色的光球，惶恐地飛離，回到了女孩的身邊尋求庇護，李飛胸口的光球在明亮的月光中，縮回了他的體內，明明應該是冰冷的月光，李飛卻感到了一絲絲的溫暖，恐懼和顫抖被驅散，神智鎮定了下來，李飛下意識的握住了胸口的掛件，將月光抓在了手裡，這是屬於他的月光，他不允許有外人來分享。
「薇兒，你又救了我一次。」兩年多來，李飛以為自己早已失去的淚水，又流了下來。
「可惡！」女孩再也無法保持淑女的恬靜，從木椅上蹦了起來，狂喊著，「不可能！不可能！他！他怎麼會把那個給你！沒理由！沒理由的！你不配！你只是一個棋子！對！你只是一個棋子！一定是這樣，只是借你而已！我搶了，也不會怎樣！」
一手扶著牆，李飛站了起來，全身還有點脫力，但已無大礙，神智和意識也清楚的很，看起來，脖子上的項鏈幫了他一把，林薇兒，又救了他一次。
「拿來吧！你不配擁有這個！」稚嫩的小手抓上了掛件，用力拽了一把，勒疼了李飛的脖子，但項鏈的質地很堅固，女孩非比尋常的怪力沒能將項鏈從李飛的脖子上拽下來。
「走開！」李飛用帶著黑色火焰的手，抓在了女孩的手腕上，女孩發出一聲痛吟，鬆開了抓著項鏈的手，李飛急忙閃到一旁，「不許你碰她！你這個小怪物！」
「你！怪物？哈！有意思！看來，你這個身軀，還是不要保留了！你的靈魂和那個項鏈！我都要了！怪物？我就讓你看看真正的怪物和惡魔！」女孩的蝠翼完全張開，小小的身軀，她的翅膀卻比「狂躁」的還要大上一號，手上的指甲延伸出了數厘米，化作十把血紅色的小刀，血色的眼眸下，一雙小嘴，裝飾著兩根四五厘米長的獠牙，天使撕下了偽裝，暴露出來的，是一個致命的惡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