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鴉翼飛過人跡罕至的昏暗小巷,進入了繁忙的大街。鴉,溶於黑暗,普通人之視線無法企及。
「我說,即使我們的羽遙殿下真的威脅到你的位置,你也用不著緊張吧?我們還少個後勤呢!」李飛眼睛化作鴉瞳,黑暗和白天一樣清晰,實際上,在夜晚,他的偵查能力還要更勝一籌,黑暗即眼,黑暗即耳,他是這個世界上一切黑暗的主宰,他身下下水道的一頭老鼠,一隻蟑螂,他都「看」得一清二楚。而如此肆無忌憚的展開自己的能力,草叢裡有蛇的話,一定會被驚擾。
司馬律明酸溜溜地說道:「喲!這口羽遙殿下,叫的親切啊!後勤的位置我可不敢要,那是……算了,真不行,我去打醬油吧!」黑夜總是給司馬律明興奮的感覺,一時口快,差點說錯了話,誰都記得,原來負責後勤工作的,正是林薇兒。
「打醬油?你會做飯嗎?」李飛說得輕鬆,但大家都聽出來,他的聲音有些顫抖,「這個街區巡查了三遍,沒有發現,我要去下個街區了,你們那裡呢?」
「沒有。」不願再觸及那個話題,司馬律明把重心移回到任務上,八門浮遊炮傳來的畫面里,找不到反常的地方,大都會喧鬧而安詳,所有的人活得一如既往,甚至那整整一個星期的黑夜似乎也被忘卻了。
「小狐狸,你和四眼蜘蛛兩個注意點,別讓人放了暗槍。」李飛提醒道,司馬律明和諸葛狐,是隊伍里最弱的兩個點,對方要動手,優先的選擇便是他們,「羽遙,你有發現嗎?」
路羽遙遊盪在倫敦的街頭,鴨舌帽遮擋了她的上半邊臉,一個看上去人畜無害的小女孩,在倫敦的人流中,並不起眼。看了看自己的手環,上面的小屏幕上,八個綠色的小箭頭指示著八門浮遊炮距離她的方位和直線距離,綠色,代表了沒有發現「清醒者」。
作為「八咫鴉」最頂級的產品,路羽遙放出的浮遊炮,不止監視錄像的功能。掃描,這是在司馬律明的筆記本上無法體現的功能,每門浮遊炮,都能掃描出自身一定範圍內的「清醒者」,同時傳輸回掃描到對象的能力大致等級和類型。然而,到目前為止,倫敦街頭的「清醒者」們一個個人間蒸發,莫說是「吸血鬼」,連普通的E級「清醒者」都沒找到。
「找不到?奇怪了。我一個『清醒者』都找不到。」路羽遙本能地覺得事情不對勁了。倫敦,英國的首都,在晚上,最熱鬧的時段,街面上沒有「清醒者」存在?太不可思議了。
李飛特地在新的街區多巡查了兩遍,果然,和路羽遙所說的一樣,一個「清醒者」都沒有。根據家族裡的資料,倫敦光是記錄在案的「清醒者」就超過三百人,這三百人丟進倫敦的人海里,泛不起水花,但作為同類人,有心去找,也不會完全找不到,「四眼蜘蛛,能連進家族資料庫嗎?給我個最近的,有記錄的『清醒者』住址,E級的也成。」
進入資料庫,電腦屏幕上出現了一大堆的數據,司馬律明迅速過濾進行過濾,很快給了李飛一個地址,「我去看看,你們繼續。」
司馬律明給出的地址不遠,李飛離開城區主幹道,很快飛到了地址所在,一個典型的西式社區,寬敞的馬路旁,房屋整齊的羅列著,黑霧散去,李飛在一棟燈火通明的房屋前現形,收起雙翼,作為一名普通人,按下了門鈴。
時間一分一分地過去,李飛按了幾次門鈴,房屋的大門一直緊閉著,李飛不多的耐心消磨乾淨,屋裡的燈亮著,說明應該有人,李飛決定擅自拜訪下房屋的主人,一個D級「清醒者」的住所,他不認為會有危險。
黑暗,透過門縫,滲入了房屋中,電視開著,桌上有吃了兩口的晚餐,李飛像是一名偵探,觀察著屋內的每一處細節。
「咔嚓!」木質的天花板,斷裂的毫無徵兆,碎木屑和木塊,成了大大小小的暗器,射落下來,李飛懶得抬頭,瀟洒地打了個響指,木質的暗器,在金色火焰中燒成溫熱的飛灰。作為不請自來的客人,李飛很好地控制了能量,火焰燒掉了所有的暗器,卻沒有波及到屋內的其他東西。
「咔,咔。」木質的地板發出了撕裂聲,木條在全力掙脫鐵釘和膠水的束縛,「我勸你最好停下這些小把戲。不然,我把房子和你一塊燒了!」火焰包裹了左手,李飛發出最後的警告,而對方能不能聽懂中文,他便管不著了,有點腦子的人,聽到他的語氣,看到他的樣子,感受到S級的火焰,都該放棄攻擊,現身了。
慌亂匆忙的腳步跑下樓梯,房屋的主人在跑下最後半截樓梯時,腳下一滑,滾了下來,「我只是個D級!對你們沒價值的!我不參與!求你,別扯上我!」耳中的翻譯機里,是房屋主人的哀求。
李飛摘下翻譯機,放下手中,靠近房屋的主人,用中文問道:「發生了什麼?為什麼晚上倫敦街頭,找不到一個『清醒者』?」李飛手中的翻譯機將他的話同步翻譯成了地道的英式英語,播放給房屋的主人。
屋主吃驚地看了眼李飛問道:「你不是他們派來的?」翻譯機同樣將屋主的話翻譯成了標準的中文。
「誰?我是……嗯……『花園』來的,到底發生了什麼?」李飛想了想,報出了「花園」的名號。
「『花園』?不可能!『花園』早全面撤離西歐了!」屋主似乎不太相信李飛的話。
李飛亮了亮右手的戒指,「薔薇逆十字」戒指,沒有比這更有力的證據了,「花園」核心成員的象徵。
「上帝保佑!你們總算來了!」屋主在胸口畫著十字,「那是個錯誤!嚴重的錯誤!『帝國』!『帝國』是一群混蛋!」
輕盈地落在司馬律明和諸葛狐所在的屋頂,李飛問道:「羽遙呢?還沒回來?」
「我離你們還一個街區呢!李飛,得到什麼情報了?把我們全叫回來?」翻譯機里,路羽遙問道。
「羽遙,別走路了,快飛回來!」李飛說得很急切,幾乎是在命令路羽遙。
路羽遙是天真的女孩,但也是一名出色的戰士,李飛用命令的口吻和她說話,她並不生氣,她明白,李飛,這回不是以朋友的身份,是以隊長的身份在和她說話,兩者的區別路羽遙很清楚,「馬上到!有不好的消息?」黑夜中,路羽遙流星般劃過倫敦的上空。
李飛正色說道:「我們失誤了,來到陌生的地方,卻忘了要收集情報,倫敦執行宵禁有一個多星期了,夜晚的倫敦,不再是遊樂場了,這裡,是戰場!」
倫敦的局勢,比李飛,比維琳娜猜測的複雜了無數倍,「帝國」的崛起,成功趕走了作為和事佬的「花園」,少了有力的調停人,多了個戰爭販子,人們在歡慶擺脫了「花園」的約束后沒多久,就發現,自由,遠不是想象中那般美好。
爭鬥,從隱藏,變為正大光明,最後失控,「花園」撤離不到一個月,在西歐新管理者——「帝國」的放縱和慫恿下,大大小小,各個組織,發生的爭鬥超過了十年間的總和,權利機構出面調停,卻落得兩邊不討好,不少大組織,甚至根本無視權利機構的存在,最後的結果,也只是搞出一個宵禁,大晚上,你們愛打去打吧!
「難怪最近新聞老是看到西歐遭到恐襲。」司馬律明想起最近的新聞,西歐受到恐襲的報道翻了好幾倍,並且其中大部分發生在午夜,現在看來,這是權力機構用來掩蓋真相的手段了。
「大魚吃小魚,大組織在爭鬥中吞併小的組織,最後的結果……」諸葛狐想到了很壞的結果。
「最後『帝國』一家獨大,吞併剩餘的組織,這不是戰爭,這是一次蓄意的清洗!」李飛激動無比,「把低級的,戰鬥力弱的『清醒者』在爭鬥中消磨掉,吸收掉餘下的戰鬥力強的人,『帝國』在用血來鍛造自己的利刃!」
「所以,一到晚上,弱小的『清醒者』全躲起來,身怕捲入戰鬥,強者們則在各自的組織里摩拳擦掌,準備又一次死斗。」司馬律明感覺到不安,維琳娜有一點沒猜錯,戰爭會爆發,但比她猜測的,來得早的多,名為「帝國」的野獸,在西歐挑起了戰火,而家族在這片大地上,成了又聾又啞的殘疾人,慘遭放逐。
「不行!我們要快點找到凱瑟琳!絕不能讓她牽扯進去!」擄走凱瑟琳的,是神秘龐大的「吸血鬼」聯盟,它的存在,一定會引起「帝國」的注意。
「這是最糟糕的事情!」李飛深吸一口氣,他有一個壞消息中的壞消息,「那個所謂的『吸血鬼』聯盟,我現在有點想稱讚他們的領導了,如果沒有凱瑟琳這件事,我想,我們和他們,會是很好的盟友。」
「你們知道嗎?那個神秘的組織,在『花園』撤離后,活動頻繁了不少,他們最熱衷的事,就是和『帝國』作對!聽說不斷有新的蝙蝠類能力的『清醒者』加入他們,在西歐,他們和『帝國』,可以說是兩虎相爭。我擔心,凱瑟琳,會被培養成他們的秘密武器,用來對付『帝國』的秘密武器!」
「有線索嗎?」諸葛狐從未有過如此堅定的語氣,要他心愛的人成為在戰場上衝鋒廝殺的武器,他不允許!
「今晚過後,會有的!」李飛笑得很自信。
「李飛,我不過去了!」翻譯機里路羽遙說道,「我在你們不遠處的樓頂上,宵禁開始了,這時候飛在天上,我怕會暴露。」
「注意安全,浮遊炮回收了嗎?」李飛問道。
「只收回了三個,還五個太遠了,趕不回來。」路羽遙頗為無奈,倫敦太大了,八門浮遊炮散在各處,集體傳回了掃描到大量「清醒者」的信號,她不敢冒險,唯有控制浮遊炮就近隱藏了。
李飛讚許道:「羽遙,做的不錯,接下來我們先看戲吧!」
李飛的話,宣告了一場盛宴的開幕,軍隊和警察走過街頭,驅散了狂歡的人群,經過一個星期的適應,以及新聞的渲染,人們習慣了在這個時間點離開街頭,他們可不想自己成為下一次恐襲的犧牲品。
清場完畢,官方的武裝力量以最快的速度撤離了街頭。
人流,街頭巷尾,閃著各色光亮的人流涌了出來,那場景,今李飛記起了路羽遙攻破葬魂城內城城門的場景。地上,天上,下水道里,人,都是人,不停地鑽出來,塞滿了倫敦空蕩蕩的街頭。
「這麼多?全倫敦的『清醒者』怕是都到齊了吧?」黑壓壓的人潮讓司馬律明頭皮發麻,他沒經歷過葬魂城的戰鬥,頭一回見到那麼多殺氣騰騰的「清醒者」,他很不安。
李飛搖頭苦笑,「不是全倫敦,應該是全英國,單單倫敦可擠不出那麼多打手。」
沒有號令,沒有徵兆,戰鬥開始了。各個方向湧出的人流,在街道上匯聚,無形的上帝之手,同時激活了所有人的戰鬥神經,各自攻擊,煙花般燦爛,倒下的空隙,不用一秒,便由同伴補上,鮮紅的玫瑰,美麗而殘酷。
空中翱翔的羽毛一片片地落在地上,人們在嘶吼,在咆哮,泯去了人性的雙眼,在紅的刺激下,徹底淪陷。在倫敦,午夜的街頭,這裡遍布野獸,沒有人類。
兩旁房屋裡的「沉睡者」,在大量精神攻擊的波及下,迷失在夢中,對窗外的一切毫不知情,他們中有多少能在明日的晨曦中睜開雙眼,無人知曉。
「如有上帝,他已拋棄了這片土地;如有惡魔,他已吞噬了所有人性。」身處在血與戰構築的狂歡中,李飛冰冷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