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之章（十五）夜臨
「你倒是大方！」司馬律明鄙視道，從他們現在的位置到貝克街，距離可不算短，到達后，他們肯定要支出一筆不小的車費。
李飛晃了晃手中的黑卡，無恥地說道：「反正不是我的錢！」
李飛手裡的黑卡，「夜翼」人手一張。家族雖然撤離了歐洲，但和某些大銀行的往來可沒斷，銀行里那些精明的金融家和商人，可不會隨便放棄那麼大的客戶。只要有了這張黑卡，銀行對李飛他們來說，就是提款機，不過，他也不會真那麼干，濫用特權，是「公爵」最討厭的行為之一。
在體驗過堵車，暴雨等天災人禍后，飽經苦難的三人，終於來到了被夕陽染成金色的貝克街，雨後的空氣，夾帶著泥土的芬芳，路羽遙一蹦一跳走在最前頭，李飛看得由衷羨慕起來。
長大后，經歷的事多了，李飛對學生時期，純真無憂的生活，異常懷念，他時常會覺得，像路羽遙那樣獃獃的，何嘗不是件壞事，在路羽遙的世界里，少了許多的煩惱，多了不少的快樂。
「我們應該拉臭狐狸出來的。」司馬律明和李飛漫步在街道上，看似隨口地說道。
李飛放下了手中的手機，他正在盡情地拍攝街景，而路羽遙，則是照片里最美的部分，「為什麼？」
司馬律明只是搖了搖頭，嘆了口氣，李飛叫他弄糊塗了，留一個守在酒店，這個策略沒錯，諸葛狐也是主動提出留守的，可看司馬律明的意思，倒是做錯了？
「李飛，這裡！」路羽遙的呼喚打斷了李飛，221B的門前，路羽遙歡快地向李飛招手，「這裡！這裡！」
「來了！」李飛大聲回應，又低聲對司馬律明說，「晚上，給我個解釋。」
「李飛！幫我拍張照！」路羽遙在門前擺好了造型，摘下帽子的她，吸引了大批路人的目光。
「來！我幫你也來一張！」一連拍了幾張照片，路羽遙滿足地把李飛推到門前，拿過李飛的手機，要為李飛也拍攝幾張照片。
「四眼蜘蛛！你拍不拍？」為李飛拍照完，路羽遙沖司馬律明喊道。
四眼蜘蛛？司馬律明臉的筋不由抽動，和李飛他們呆久了，這位小公主殿下，怕是也要學壞了啊！
「不了，我看看就好！」司馬律明婉拒了路羽遙的邀請，自覺地站到一邊，為李飛和路羽遙留出小小的空間。
李飛看上去和以前一樣，但司馬律明還是能在李飛的眼裡看到悲傷。前幾天，他和諸葛狐半夜醒來，發現李飛坐在窗邊，握著林薇兒留下的項鏈，對著月亮發獃，連他們兩人走到身後都沒發覺。司馬律明希望藉助路羽遙的天真，能幫李飛快些真正擺脫傷痛。
「走吧！回酒店！」又拍了幾張221B的照片，李飛提出返程。
路羽遙不解道：「不進去看看？」
「不了。」李飛淡然一笑，多看了221B幾眼，「我可不想打擾房屋主人的沉思，再說，我們再不回去，怕是要錯過晚餐了！」
身體塞進房間的沙發里，電視機里播放著無聊的肥皂劇，裡頭的劇情諸葛狐一點不關心，他打開電視，只是為了讓空蕩蕩的房間里，多點聲音，他害怕，害怕一個人的感覺，他有些後悔，後悔自己一時逞強，主動扛下了留守的任務。
「這種事情，果然還是四眼蜘蛛來做最合適，我是充的哪路好漢？」小半瓶易拉罐的一飲而盡，「哐當」，空罐落下，和地上散落的十來個罐子撞擊出清脆的音符，諸葛狐做出拋擲動作的手軟綿綿的垂下，漲紅的臉，充血的眼神，酒精正擊碎他的精神。
作為冰系能力的「清醒者」，又和「天使」學習過魔法，諸葛狐完全有能力依靠冰之氣息，驅散體內渾渾噩噩的酒精。但他不想，有生以來，他頭一回，想試試醉生夢死的感覺，在沙發旁的小木桌上，還有足夠的酒精，能讓他痛快地沉淪一整天，什麼「吸血鬼」，什麼「帝國」，來吧！都來！他想戰鬥，他要戰鬥，在戰鬥中，發泄出心中的憋屈。
迷濛間，諸葛狐似乎聽到房門打開，少女甜美的笑聲回蕩在房間里，憤怒，急促，有力的腳步靠近。
「啪！」臉上傳來爽快的疼痛，諸葛狐覺得有人拉起自己的衣領，提了自己，將自己拖行了一段，在少女驚訝的疑問中，被人扔進了什麼東西里。然後，涼水，冰涼的水，瘋狂地澆灌下來，淋濕了他的衣服，他的身體，還有他的心。
淋了一會，水停了，接著冷水換成了滾燙的熱水，刺痛著他的神經，他不由地發出尖叫和謾罵。
「清醒了？」李飛撈起浴缸里的諸葛狐，一雙鴉眼，看到了一具腐爛發臭的屍體，關掉熱水，再次換成冰水，李飛毫不留情地請諸葛狐享受著冰火交替的刺激。
「清醒沒？」李飛憤怒地再次問道，看諸葛狐兩眼無神地點了點頭，厭惡地把手裡的糜爛扔回了浴缸，「記住，老子是『鴉』！你要繼續腐爛，我不介意吃了你！」
諸葛狐看著李飛燃燒的鴉瞳，心中發寒，他明白，他的老大，不是在開玩笑。
「我們冒險來這裡，不是來做憂鬱派藝術家的！給你半個小時，弄清楚，出來吃晚餐！」李飛重重地關上了浴室的門。
美味的晚餐擺放在房間里，沒人敢動餐具，李飛和司馬律明陰著臉坐在沙發上，路羽遙坐在餐桌邊，食物的香氣勾起了她的食慾，儘管下午吃了不少零食，但她還能大口大口地吃下美味的晚餐。
「羽遙，你先吃吧。」李飛陰沉得臉上擠出一絲笑容，用盡量柔和的口吻說道。
路羽遙搖了搖頭，乖巧地坐在那裡，像是一個安靜的洋娃娃。李飛打開房門時，那兇狠的表情嚇了她一跳，她是第一次見到李飛露出那麼可怖的表情，那表情，遠比李飛暴走時的還要駭人，哪怕天真如她，此刻也明白，發生了非常非常不好的事情，從小的教養告訴她，現在不是該動嘴吃飯的時候。
浴室的門打開了，諸葛狐換了身衣服，臉上還是通紅通紅的，但那是熱水的作用，而不是酒精的，頭髮還沒擦乾，諸葛狐看起來像是落水狗，可至少，他的精神看上去好多了。小心翼翼地繞過李飛，坐在路羽遙的對面，食物的香氣對他完全沒有吸引力。
沉默持續了有半個小時之久，路羽遙難以置信的也沒發出一點聲音。
「這就是你要給我解釋？」李飛打破了沉默，聲音里還有著明顯的憤怒。
「沒錯！」司馬律明的情緒平靜的如同一汪死水。
「為什麼不說？」李飛責問司馬律明。
司馬律明認真地看著李飛答道：「看比聽，直觀得多！」
李飛嘆了口氣，聲音軟了許多，問諸葛狐道：「到什麼程度了？」能讓一個男子沉淪到這個地步，李飛唯一能想到的只有一個解釋：愛情。
小聲的啜泣，升級成了大哭，諸葛狐懇求道：「老大，我求你，我求你，幫我救回凱瑟琳！」
「凱瑟琳？」李飛眉頭微皺。
「凱瑟琳是『血狼』的名字。」司馬律明解釋道，「另外，也是臭狐狸第一任女朋友的名字。」
李飛起身，笑著來到沮喪的諸葛狐面前，拍了拍諸葛狐的肩膀，豎起右手的大拇指道：「好樣的，現在，吃飯，然後休息一下去散散步。」
諸葛狐獃滯了一會兒，笑容回到了他的臉上，李飛，這個比他大不了多少的男人，身上有種奇特的魅力，彷彿能給與別人冷靜和振作起來的力量。諸葛狐還感覺到，這股似有似無的力量，隨著李飛的不斷變強，影響力也在擴大著。
在經過冷熱交替的清洗，和李飛簡單的鼓舞后，諸葛狐覺得自己清醒了，想想下午，他忍不住想要狠狠地罵自己一頓，不就是暫時分開了嗎？又不是沒希望再重逢。
再看看李飛，林薇兒的犧牲，對他的影響之大是毋庸置疑的，但這個越發成熟的男人，學會了把最深的傷痛藏在心裡，他不會讓自己的悲傷影響到整個隊伍的情緒，比起兩年多以前，他更像一名真正的隊長了。
「兩個人還杵在那裡幹嘛？漫漫長夜，我先聲明，不一定有夜宵哦！」李飛看諸葛狐和司馬律明在發愣，開了個小玩笑，不過，他的手和嘴可沒閑下來，說到吃飯，一桌豐盛的晚餐，有路羽遙在，動作慢點，可就只能喝點湯渣了。
司馬律明比諸葛狐先反應過來，玩憂鬱的又不是他，只是看諸葛狐沉浸在悲傷中，他也沒啥胃口，這會兒諸葛狐清醒了，他可沒想過要減肥。而且，李飛說得沒錯，這會是個漫長的夜晚。
「你們兩個！還是人嗎？簡直是餓鬼投胎！」司馬律明嚎叫著撲上餐桌。
「哈哈哈！」諸葛狐看著桌上的三人，狂笑起來，所有的不快，所有的鬱悶，在笑聲中徹底地釋放開，他第一次真正覺得，有朋友，真好，「喂！給我留點！」
「還說我？你們兩個的吃相，都把天策谷的臉丟光了！」
「要你管！」酒醒后，諸葛狐感覺到異常的飢餓。
「行了！都斯文點！大不了再叫些吃的！羽遙，你的禮節哪去了？」
「禮節？那是啥東東？我餓了！」在飢餓面前，路羽遙可不想做淑女，再說她本來也不是，還有什麼比填飽肚子更重要呢？哪怕是「公爵」在這裡，也不能阻止她對食物的摧殘。
倫敦夜晚的街頭無比喧鬧，大都會盡顯其繁華的一面，地上來來往往的人們，誰也不會注意到，大本鐘的頂端有一個人影站在上頭。
「去！」路羽遙輕聲喝道，八個小小的浮遊炮盡數飛出，空氣發出細小的波動，浮遊炮消失在了人們的視野中。
「四眼蜘蛛，行嗎？」耳中用來當做通訊器的翻譯機里，李飛問道。
「稍等！」倫敦某棟大樓的天台上，司馬律明和諸葛狐全神貫注地看著眼前的筆記本電腦。這是司馬律明臨行前帶上的，手機和電腦，就是這頭蜘蛛的蛛網，少了它們，司馬律明都不懂怎麼過日子。
「行了！」敲下鍵盤上最後一個按鍵，筆記本屏幕上均勻地分割出了八塊畫面，倫敦市區的夜景，在畫面里飛快地掠過。
「這套裝備有意思啊！小公主殿下，能不能給我弄套？」一整個白天，沒有任何人到酒店拜訪他們，守株待兔的計劃宣告失敗，那麼便要主動出擊。然而，一個棘手的問題擺在了他們面前——倫敦，太大了。作為一國之都，倫敦可不是三兩個小時能巡遊一遍的小城市，在李飛他們犯難時，路羽遙給出了解決方案。
路羽遙召喚出了她的八門小浮遊炮，神氣地說道：「我這裡還有八雙眼睛。」隨後，在強行無視了司馬律明的反對后，路羽遙在司馬律明的寶貝筆記本電腦上稍微設置了一下，司馬律明的電腦便連接上了八門浮遊炮。
浮遊炮成了八台隱形的無人偵察機，司馬律明的筆記本則是終端，搜索著倫敦市區每一個可疑的角落。
「我覺得，大智若愚，說得就是我們的小公主殿下！」司馬律明看著筆記本上清晰的夜視畫面，覺得自己科技狂人的位置受到了嚴重的威脅。
「別糾結了，術業有專攻，你科技狂的地位無人能動搖。小公主殿下，硬要說的話，軍火庫更適合她。」開坦克，放置偵察機，諸葛狐很期待，他們這位小公主殿下，在加入「夜翼」之後，還會帶來怎樣的驚喜。
有了諸葛狐的安慰，司馬律明的臉色舒緩不少。他不是嫉妒路羽遙的能力，但人對潛在的威脅，總是會有點反應過度，而路羽遙在無形正好威脅到了司馬律明在隊伍里的位置。
論戰鬥力，哪怕是現在只有S級實力，路羽遙還是甩了司馬律明幾條街；論機械設備的操控，他和路羽遙入，看起來簡直是剛入門和大師的區別。
幸好，路羽遙在謀划、策略戰術安排上遠不如司馬律明。路羽遙的策略永遠只有一條：用絕對的武力去強行壓制。不拐彎抹角，不考慮戰鬥損耗，計謀？路羽遙的字典里完全沒這兩個詞。不過，這也在側面印證了路羽遙實力的強悍，有絕對壓制的實力，還有耗費那麼多腦力和時間的必要性嗎？一顆核彈下去，再精妙的布局，不過是一堆粉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