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原來如此……
等沈默再次回到客廳時，手中還拿著一個木頭盒子，在眾人疑惑的眼光中把木盒放在桌上。
打開一看，裡面是大大小小，各式各樣的印鑒，沈家這偌大的產業，大都是靠這樣的印鑒來發號施令。
眾老一看沈默拿出來的這些印鑒，還以為是他打算拿沈家的家業去為這印刷之事做鋪墊呢。
對沈默這種行為讚歎之餘，連忙開口阻止。
「沈家小子，現在老朽也不得不稱讚你一句。
可是這編撰字典之事可不是你沈家一家所能承擔的。
罷了，大不了老朽舍下這張老臉，去朝中向陛下請援。」
沈默剛拿起一枚印鑒，聽到邱老說的話，腦子有點發矇，是不是他們誤解了什麼。
字典固然重要，可對自己來說也用不著拿整個沈家去為這字典鋪路呀，自己還想安安靜靜做一個富二代呢。
「邱老莫要驚慌，小子正要為諸老演示如何解決這印刷慢的問題。
劉東，還不快把那宣紙拿來。」
聽到沈默的話，劉東從門外走了進來，手中還抱著一卷潔白的宣紙。
將宣紙平整的鋪在客廳的那張大桌上，壓上黑色鎮紙。
「少爺，好了。」
沈默見劉東已將宣紙鋪好，拱手對坐在一旁的老者們說道。
「諸位賢哲，還請近前一觀。
張老，您腿腳不好，慢著點，劉東，還不快去牽扶著張老。」
幾個老頭兒聽到沈默說要演示如何解決這印刷慢的問題，心中也是好奇，紛紛起身湊到沈默旁邊。
沈默見諸老已湊到身邊，可以看到自己的動作，便從木盒中取出一枚字數比較多的印鑒，壓在宣紙上，留下幾個大字。
「齋宣先生沈大富印。」
印完以後指著宣紙對眾人說道。
「諸位請看，這印跡與國子監那匠戶雕刻的模版有什麼區別。」
眾老者聽完后湊到宣紙前仔細打量，最終由那腿腳不好的張老給出評價。
「你父親這枚印鑒應該是徐州雕刻大師，魯雕的大作，與國子監那匠戶的手藝相比，毫不遜色。」
沈默聞言呵呵一笑。
（我哪知道魯雕是誰，這只是老爹那一堆印鑒中的其中一個。）
「張老的眼光果然不同凡響，這正是那徐州雕刻大師，魯雕的大作。
不過小子讓諸老看的可不是這印鑒的品質，而是這印跡的排版。」
見諸老依舊疑惑的樣子，沈默從木盒內又取出一枚印鑒，蓋在方才那個印跡旁邊。
「沈氏商會沈大富印。」
蓋完之後在那印跡旁邊再蓋一下，留下三個字印，中間那個卻與兩側不同的印跡。
「諸老現在可曾看懂小子想表達的意思？」
眾老者又仔細觀看了這三個相鄰的印跡，看著看著，年齡最長的邱老彷彿有所頓悟。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按照此法的確可以加快那印刷的速度，恐怕還不止這字典，其餘書籍印刷之時也可以借用此法。
沈家小子，此法一出，我大唐的存書量將會遠超前人，老朽替那些辛苦抄書的同僚謝謝你。」
邱老話音剛落，眾老者中又有人看出來沈默想表達的意思。
「原來如此，還有這等便捷之法，為何鄙人之前從未想到，想起之前徹夜抄錄書籍的樣子，與此法相比還真是奇蠢無比。
邱老所言甚是，此法不僅能用於編撰字典，印刷其他書籍也可用到此法。
此法與字典相同，功在社稷啊！」
邱老與這名老者都有所悟，其餘眾人還沒看出個所以然，心直口快的黃玄墨直接開口問道。
「邱老，劉老，究竟是什麼辦法能夠加快這印刷的速度，還是所有書籍印刷都可以借用的，講來與我等知曉。」
邱老與那黃玄墨口中的劉老兩人對視，然後哈哈大笑。
「玄墨，以往我等復刻書籍，全靠抄錄或是由匠戶將這書籍整篇刻錄成模版，然後印刷。
而這沈默的方法則是將這整篇文章分散開來，每個字都可以任意調換，如此一來便可以反覆運用，不需要再重新刻錄新的模版，印刷的速度也會比之前更快。
這樣講來你可否聽懂，此法之妙用可曾理解。」
黃玄墨聽到邱老的解釋也明白過來，直勾勾的看向桌上的宣紙，熾烈的眼神彷彿是能將那宣紙引燃一般。
「原來是這樣，老夫也來試一試。」
忍耐不住內心的激動，從桌上木盒內取出一枚又一枚印鑒。
在宣紙上蓋來蓋去，直到整張宣紙都沒有空隙才念念不舍的放下手中的印鑒。
「老夫不得不感嘆，真是一代更比一代強啊，我等研讀聖賢書這麼多年，遇到稀有的古籍或是藏書。
也只能想到徹夜抄錄，或是尋找匠戶刻寫模版。
竟然連這模版的字可以換動都沒想到，真是莫大的悲哀。
沈家小子，今後你若是能出書立作，必定要給老夫留下一本作為紀念。」
還出書立作，沈默連大唐的字都認不全，哪敢想這個呀。
可沈默更想不到的是，再過幾天自己還真出書了，並且傳的還挺火，此事後文再表。
「承蒙黃老誇獎，小子能有現在這些成就，也是諸位先賢留下的萌蔭。
小子現在的學識還不足以出書立作，如果真有那麼一天，一定會給諸老每人送上一本拙作。」
沈默家中因這活字印刷的事討論的熱火朝天。
在朝堂之上與沈默為難的崔煥英此時也回到了住宅。
一名身穿褐色服飾的僕役一見家主回來，立馬小步跑到崔煥英身邊，小聲回應。
「老爺，您昨日安排的事情小的已經辦妥，那國子監負責刻制字典模版的匠戶此時已經雙臂盡斷，無法再行刻制之事。
只是他那徒弟昨日在國子監並未出門，小的沒找到機會下手。」
崔煥英眼神輕瞟了僕役一眼，壓低聲音問道。
「沒有人認出你吧，處理好后尾。
然後將消息散出去，讓整個洛陽的人都知道這沈默要為那些目不識丁的人編撰字典，以便自學。
到編撰時沒有匠戶為他刻制模版，老夫倒要看看他還能翻出什麼幺蛾子。」
褐衣僕役聽到崔煥英的吩咐，拱手回應。
「應該沒有，老爺，咱們才來洛陽幾天，這洛陽的人還沒有認識小的。
散發消息，這可是小的最拿手的，保證明天整個洛陽城的人都知道這消息。
那小的告退了。」
崔煥英揮手示意這僕役退下，然後走向自己的房間。
褐衣僕役從崔府走出來后直奔向弘文閣，紅汶閣名字聽起來很正規，其實呢，名不副實。
紅汶閣地處城北富教坊內，是一家園子。
正因為紅汶閣名字有些文氣，所以不少讀書人和富家少爺為博個彩頭，紛紛去捧場。
正是散播消息的好地方，如果讓那些讀書人知道沈默之舉，敬佩之餘肯定會跟身邊的人傳播，如此一來，這消息不就散出去了嗎。
褐衣僕役剛走進紅汶閣，就有龜公前來接待，跟龜公閑扯兩句，丟下一錠銀兩擺脫龜公后，就朝那些讀書人身邊湊去…
「什麼，沈少爺要為我們這些人編撰字典，這可真是我輩之幸。
怪不得最近沒聽到沈少爺的消息呢，原來是在忙活此事。」
「字典，有了此書，以後再遇到不解的古篆詞意就可以在書中查詢。
沈少爺此舉可真是為我等解決了不少問題，也不知道這字典何時能夠編撰完成，到時將會售價幾何。」
除了讀書人，在一旁聽曲的富家公子得知到此信也是紛紛議論。
「別管售價多少，沈少爺親自主持編撰的書籍怎能是凡物，到時本少爺一定得買上一本。」
「劉兄所言甚是，沈默那可是夫子親口承認的神童。
前些時日研發的那牙刷我至今都還在用，更別說那流傳很少的撞球桌我也有幸得到一副，玩起來可真是讓人沉醉其中。
那這字典又怎會是凡物，就算用不著，擺在家裡收藏，沾沾沈少爺的文氣也不錯。」
見消息已經散播出去，這僕役悄悄後退溜出紅汶閣，等到那些讀書人和富家公子想找他再問些細節時才發現早已看不到他的身影。
洛陽城中的風吹草動怎能瞞過它現在的主人李世民。
金碧輝煌的洛陽宮內，一名身穿黑色勁袍的男子正單膝跪在李世民跟前，向李世民彙報消息。
「啟稟陛下，崔家已經率先出手，將沈博士編撰字典之事廣傳告知。
洛陽城大部分百姓都已得知，沈博士要讓貧寒之人也能自學文字，為此編撰字典一書。
另外，屬下還收到消息。
昨日國子監負責刻制字典模版的匠戶，在正陽街購買東西時被一匹驚馬踏傷，雙臂骨折，現無法再行刻制。
已經派出人手查詢那驚馬的來源，經多方查證，疑似崔家的僕役。」
李世民聽后巍然不動，面無表情，眼神越發冰冷。
「朕知道了，退下吧，繼續打探那崔家的消息。」
等到這名黑衣男子退下后，李世民臉色減緩，想起今日朝堂之事。
盧鄭王三家被長安之事嚇住，沒敢出言，反倒是崔煥英親自出手，可惜被那沈默應變之言給辯駁的無話可說。
想到此處，臉色變暖，想起沈默那句「這樣才不會被某些心懷不軌卻識字的讀書人所誤導」。
此言大善，崔盧鄭王這四家不正是代表嗎。
清河崔氏，范陽盧氏，滎陽鄭氏，太原王氏，再加上他那數不清的分支。
如有朝廷公文，尋常百姓不識字，只能依靠這幾家解讀朝廷的旨意。
「銘泫，沈默今日諫言有功，賞長安住宅一所。」
一直處在角落的銘泫聽到李世民的話后，走上前施禮。
「諾，老奴這就去中書省宣旨。」
等到銘泫拱手退出大殿後，空曠的大殿只剩李世民一人。
此時洛陽城再一次流傳沈默的名字，就是他率先提出編撰字典，為了能夠讓那些目不識丁的人也能自學識字。
洛陽神童之名名副其實，這是惠及整個洛陽的大事呀。
不知道沈家還招不招僕役，自家那小子（丫頭）年齡也差不多了。
此刻在洛陽城二十裡外，一行車隊正朝著洛陽方向行進。
車隊中喧吵無比，打頭的正是之前在長安談論過沈默的秦懷玉和牛師贊兩人。
「師贊，你說我們到了洛陽后要不要去看看那沈默，最近可是經常聽到他的名字。
家父前日還來信說這沈默性格良善，與其交友日後必定有益。」
牛師贊握緊韁繩，減緩馬速。扭頭看向秦懷玉。
「處嗣也曾給我來信，說這沈默也是條響噹噹的漢子，還發明了一種玩耍的東西，很有意思。
只是，李若影那廝此時也在洛陽，比我們先到一步。
到了洛陽別說去找沈默，還是先想想怎麼躲著她吧。
別忘了前段時間在酒樓罵她小魔女被她聽到了，還指不定會怎麼報復我們呢。」
秦懷玉聽完牛師贊之言，臉色發白，手中韁繩也握的更緊。
「她，她怎麼也在洛陽，原本還想著到洛陽城。能夠躲著她呢，沒想到正好送到她手裡。
要不，師贊，我們回長安吧！」
「眼看都要進入洛陽城了，再回長安也晚了，別忘了，我們一路來此可是為了護送皇后和太子殿下的。
如果現在返程長安，不用小魔女動手，我相信你爹知道了都會把你的腿給打折。」
秦懷玉臉色更白，糾結半天，最終還是選擇繼續前進，李若影頂多抽自己一頓。
要是現在放棄護送皇后和太子，自己返回長安，讓父親知曉了，打一頓板子那都是輕的。
兩人在車隊前面對自己到洛陽后的處境忐忑不安。
車隊中央是一輛金黃色鑾駕，坐在鑾駕中的是一個八九歲的男孩兒。
年齡雖小，跪坐的卻很端正，一身淡黃色冕服，髮髻上還插著一根青玉髮釵，看起來格外精神。
「母后，還有多久才能到達洛陽，兒臣可還是第一次跟隨母後來洛陽呢！」
男孩兒口中的母后正是這大唐最尊貴的女人，李世民之妻，長孫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