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9章 一個字，一句話
我想靜靜。
靜靜不是一個人。
靜靜，是一種心境。
以前在饒州市的長寧街，某位老人曾告訴過他，但凡遇大事，首先要做的，便是冷靜。
徐小樓沉心靜氣，開始認真思考起來。
……
……
安忍不動猶如大地，靜慮深密猶如寶藏。
這句話，就如同一道魔咒般，在他腦海中來回盤旋。
最終化成了簡單的兩個字。
地藏。
再然後，地藏的一生，便在他腦海中重演了一遍。
那個名為阿奴的男孩。
他親眼看到自己母親被啃斷脖子。
他為了救回母親，開始修佛。
他是有私心的。
他修佛的目的，不是普度眾生，而是普度自己。
他每天在佛祖的身邊學習佛法，也從不掩飾自己的最終目的。
每一個知道他目的的佛徒，都在指責他，說他這樣是不對的。
但……這又有什麽不對？
如果我連自己的母親都救不了，我修這佛，又有何用？
你們修佛，是要普度眾生。
那我的母親，難道不屬於眾生的一份子？
他是一位非常有個性的修佛者。
在麵對那些指責時，他能夠做到如同磐石一般安忍不動，我行我素。
佛徒們都以為，這孩子，瘋了。
但誰也沒想到，就是這樣一個與周圍佛徒格格不入的孩子，就真的修成了佛法，並且，比任何人都要精深。
終於，他成就了菩薩果位。
他去往地府，找到母親靈魂。
他為了讓母親的靈魂複活，精心策劃了一個天大的、並且大逆不道的計劃。
無數的人類英靈，那些原本是要去投胎轉世，下輩子繼承氣運之後仍舊可以為人類造福的人類英靈，被他全部拘走，當做滋養母親靈魂的‘養料’
他如同精心養花一般，每一步，都安排的穩妥。
事實上，如果沒有後來徐小樓的出現，如果沒有通天蘇醒將要滅世，就這麽長久以往下去，他真的可能成功。
這，便是靜密深慮。
“然後呢？”
驟然間，一道聲音，在徐小樓的腦海響起。
聲音很醇厚，像是一個中年男人略微帶著沙啞。
徐小樓瞪大眼睛，猛地從地麵站起。
風吹過。
他轉過身子，看向一臉迷茫的青鋒。
“你，你怎麽了？”青鋒仙子問道。
徐小樓皺眉，反問，“你有沒有聽到一個聲音？”
青鋒搖頭，“沒。”
……
……
不是青鋒。
在場的，或者說，這座寺廟內，好似就隻有三個人。
也不是他自己。
那麽，就隻能是一個人。
徐小樓轉過身，把懷疑的目光，看向了空海。
老和尚一臉微笑。
“是你在說話？”
老和尚不言不語，不否認，也不點頭。
“別裝了，不是你，還能是誰？”
徐小樓繼續問道。
然而，依然沒有得到回複。
……
……
然後呢？
那個聲音，隻有這三個字。
然後是什麽……
徐小樓眼神死死盯著老和尚，在腦海中想道，‘然後，地藏王還是放過那些人類英靈，最後，身死道消，以自己的靈魂，去成全了母親，成全了我，成全了這片天地……’
突然，徐小樓好似明白了什麽。
這時候，那道聲音再次響起。
“是的，最後，他還是為了這片天地，做了他該做的事。”
“每個人的存在，都是獨一無二的。每個人的降生，都於這片天地有著非常重要的意義。所謂天生我材必有用，便是這個道理。人不能夜郎自大，但更不能妄自菲薄。就比如你，徐小樓。你從出生那一刻開始，就注定了你的不平凡。你乃是伏羲轉世，你與生俱來，便與眾生不同。你的肩上，扛著一個重大的擔子。你是為了整個人類而生，你的使命，便是要讓我們人族，成為這片天地的主宰，永遠的主角。”
這段話說完。
一道霞光，突然從遠方亮起。
……
……
雪山之上。
李玥玟突然冷斥一聲，“來者何人！”
隻見雪山天穹降下一道佛光，直接覆蓋在自己的小茅屋上。
在雪山，李玥玟的力量不弱於第五境上品的修士，她全力一擊，就連身為第五境上品的應龍都直接被斬殺……所以，這道佛光雖然威力強大，但她沒有絲毫膽怯，直接拎著長生刀，便要朝天穹劈砍！
“住手，姐姐！”
一道聲音，從身後響起。
那是已經被釋放出來的李玄心。
隻見這小和尚雙手合十，一臉悲憫。
“姐姐，那是空海的佛光。”
李玥玟拉住弟弟，急速離開小茅屋。
“是那老禿驢？”
不提空海倒也罷了，一提到這個名字，李玥玟臉上浮現殺氣。
曾經，她被少林寺的一群和尚坑慘，現在隻要一聽到有關於少林的一切，這女子就氣到想要發飆。
“姐姐，不要衝動。”
李玄心臉上浮現一股複雜的神色。
“空海大師他……他要坐化了。”
坐化。
便是死亡。
謂之修行有素的人，端坐安然而命終。
聽到這兩個字，李玥玟蹙緊眉頭。
突然，腰間的鈴鐺作響。
下一秒，鈴鐺消失。
茅屋內的某根禪杖，猛然不見。
被李玥玟當做床單的某件袈裟，也不見了。
天穹那道佛光逐漸隱去。
立於空中的李玄心突然閉上眼睛，哭了。
佛不見佛。
佛落淚。
……
……
在遙遠的西藏。
一座小佛廟當中，金蟬子同樣閉上了眼睛。
“可憐人，一路走好。”
……
……
少林寺。
那道霞光來至身前，降落在空海的身上。
徐小樓連忙拉住青鋒仙子後退。
隻見那霞光隱去，空海端坐在地麵上。
佛衣。
佛仗。
佛鍾。
佛祖的三件套。
空海微笑，揮了揮手。
那間懸浮的佛衣瞬間消失。
天空暗了下來。
徐小樓驚恐發現，整座寺廟在頃刻間，便被佛衣給籠罩住了。
他大吼問道：“空海，你要做什麽！”
老和尚依然微笑。
他修煉閉口禪，多年來，即便是日常相伴的佛徒們，也未曾從他嘴裏聽到過一句話，一個字。
然而今天，空海開口了。
他吐出了一個字。
“善。”
……
……
漸有清風而來。
地麵落葉而起。
越來越大。
越來越亂。
越來越，光明。
佛鍾綻放光芒。
仿佛要把這內裏的世界給全部照明一般，如同一個巨大的太陽，或者電燈泡。
空海修煉閉口禪。
他今天破禪了。
破禪之後，說出的第一個字，將會是他人生中，最強大的一個字。
但也許，隻有一小部分人，才知道，這個字，同樣是如今塵世間，最強大的一個字！特別是當三件佛器在他手中之時……
徐小樓瞠目結舌。他曾聽蘇青河說過，這三件佛器被借給李玥玟之後，佛器裏麵蘊含的無上佛力，因救李玄心靈魂而消耗殆盡……蘇青河還說，他模仿這三件佛器的氣息，製造出三件贗品，就擺放在京城的某個博物館內……蘇青河更是嘲笑，那三件贗品，便是為了遮掩空海的耳目，讓其以為，自己的三件佛器在京城，而不是在雪山。
但現在呢？
徐小樓分明感覺到，這三件佛器，絕對是雪山之上、李玥玟手中的那三件正品。
不止如此，裏麵所蘊含的無上佛力，竟然全都恢複了！而且，似乎，更盛。
徐小樓想要衝破籠罩整個少林的佛衣，但用神識查探了一遍卻發現，以自己如今的能力，竟無法突破這佛衣的防禦……
他如今的修為，已經達到第五境中品。
空海的修為，大致也在這個區間。
按照常理來說，這佛衣，應該抵擋不住他的離去才對……
可現在，事實卻讓他無比震驚，以及恐懼。
……
……
咚！
一聲巨響。
徐小樓望去。
那是佛仗，敲打在佛鍾上的聲音。
而隨著這道聲音響起，這片被籠罩的空間仿佛被震破了一般，四周傳來肉眼可見的空間波動。
徐小樓心神劇震，一股巨大的痛苦傳來。
轉頭，發現被攬在懷中的青鋒仙子，嘴角已經溢出血來，立即用仙力查探，發現其昏迷過去，受了不輕的內傷。
徐小樓一邊用仙力治療懷中女子，一邊衝老和尚喝罵道：“混蛋！老禿驢，你到底要做什麽！”
空海微笑端坐，終於開口，說出了一句完整的話。
“你不是想要答案？我現在，就帶你去看一下那個答案。”
隨著話語落，颶風起，千年古刹在瞬間崩碎，化作碎礫在空中盤旋不止。
整片空間都紊亂了。
天空出現一個黑洞。
巨大的吸力出現，徐小樓甚至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便從原地消失。
空海端坐於廢墟和漫天碎礫中，表情恰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