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章 黃鼠狼和雞

  隻見大風起，漫天飛雪，天空雲卷雲舒。


  有一老僧，住著法杖，緩緩而來。


  他身後跟著一名臉色平淡的女子。


  大老遠瞧見一名男子趴在地麵上，李玥玟心中驚奇，當迎著雪茫茫的景象，看清楚那男人的身影越加熟悉之時，張嘴驚呼道：“徐小樓，是你嗎？”


  徐小樓此時已經徹底昏死過去，所以自然無人回答。


  李玥玟連忙跑過去，扶起男子的身軀，抱著他的腦袋在懷中，發現徐小樓臉色夾帶死氣，麵如灰土，渾身的皮膚似乎都繚繞著濃重黑氣，就好比一具隻有在香港電影裏麵才會出現的僵屍。


  她拍了拍男子的臉，試圖喚醒對方，然而卻發現對方不論她如何叫喊，隻是皺眉，一聲言語都沒有發出。


  李玥玟突然聽到老僧講話。


  “李姑娘，請讓一下。”


  她抬起頭，看到身邊不遠處的老僧慈眉善目，法杖直直插於積雪地裏，雙手合十。


  老僧繼續說道：“他身中劇毒，需要趕緊排毒療傷，李姑娘，麻煩你把他平放在地麵，讓他躺著就行。”


  突然，幾縷淡淡的金光從老僧身上傳來。


  他張開嘴，一顆通體金燦的珠子，便從他嘴裏吐出。


  天地驟然變亮，滿地的雪層也被渡為金色，天邊朝霞流舞，變幻莫測。


  珠子冉冉飄起，雪原一片金光。


  李玥玟徹底呆住了，這位女子捂住嘴，滿臉不可思議，本來看到徐小樓如此模樣，心中焦急萬分，但此時瞧見老僧身上發生如此異象，反而心中安定。


  沉吟了片刻，按照老僧的話語，她把徐小樓平放在地麵上，退到一旁，眼神期待。


  空中懸浮的金色珠子一出，整個天地仿佛響起一道道吟唱聲，在人耳邊連綿不絕。


  老僧雙手合十，臉帶悲憫，如同寺廟裏終年受奉香火菩薩雕像。


  這一刻，雪山之上的某些人，都感應到了這邊的異動。


  城主府內，滿臉陰鷙的中年男人正在喝茶，感應到遠方金光，連忙衝出客廳，看到院子外朝陽焱麗，碧空如洗，白雲飛舞不息，院子裏花草紛飛，蝴蝶翩翩，一時間，他愣在原地，心中悵然。


  中年男人臉色複雜，衝著遙遠的天邊喃喃自語，“覺遠啊覺遠，你這是以為自己沒時間了，就如此招搖行事，無所禁忌了嗎？”


  那個廢棄的荒園，一名赤足少女走在雪地裏，正在修葺埋在雪層中的花草，忽聞異動，轉過頭，看到仿若近在咫尺的金光傳來，臉上掛著笑，說道：“誇誇，你看，老家夥當真修成金身菩薩了。”


  她身旁蹲著一名傻乎乎的巨漢，正在手指在雪地裏勾勾畫畫，聞言後，抬起頭，咧嘴傻笑，問道：“娘親，啥是金身菩薩？好吃嗎？”


  少女走過去，踮起腳，拍了拍漢子的腦袋，嗔怪說道：“傻啊你，菩薩是用來尊敬的，不是吃，天天就知道吃。”


  雪原上，金色的珠子緩緩落下，在徐小樓的身周環繞一圈，帶走一絲絲黑色的氣息。


  這些黑氣在珠子的表麵繚繞幾下，紛紛猶如雲霧一般，消散開來，消失不見。


  吟唱聲戛然而止。


  徐小樓呼吸變得平穩，臉色紅潤，瞧起來，應該是沒有什麽大礙了。


  珠子飛回老僧的頭頂，靜滯空中。


  老僧道了一聲佛號，說道：“姑娘，我去見一位舊人，你待在這裏，不要隨意走動。”


  說完，他轉過身，抬足向那個廢棄荒園而去。


  一步一蓮花。


  步步生蓮。


  李玥玟呆立原地。


  ……


  有人踏蓮而來，頭頂金珠，手持法杖。


  風雪不加於身，麵相慈悲，道了一聲佛號。


  赤足少女轉過身，丟掉剛拔出來的一顆廢草，拍拍手，說道：“你來啦。”


  老僧點頭。


  “最近怎麽樣？”


  “城主要我今天入爐。”


  “哦。”


  少女重新蹲下身，似乎那些枯萎的花草，比麵前的老和尚更為吸引人。


  “那我應該對你說點什麽？祝你好運？”


  老僧笑了笑，說道：“我來，是來跟你道別。”


  少女點了點頭，問道：“這是要死了，想和老朋友敘敘舊？”


  老僧雙手合十，在原地沉默不語。


  風雪撲麵，很神奇的是，少女和老僧所在的方圓幾米之內，淩厲的風和如鵝毛般的雪都無法近身，仿若有靈性一般，自動朝四散開來。


  蹲在旁邊的巨漢，依舊用手指在雪地上勾勾畫畫。


  老僧轉眼看去，發現對方在地麵反複勾畫的，是兩個字。


  誇誇。


  老僧笑道：“一眨眼，都長這麽大了。”


  少女洋洋得意，“當然，也不看是誰的兒子。”


  隨即，兩人再次陷入沉默。


  老僧頭頂金珠，光芒變得不再耀眼，十分柔和。


  他歎了口氣，說道：“城主與你這些年來，一直明爭暗鬥，你與他勉強勢均力敵，但也許今天過後，這個平衡就將被打破，你我多年老友，想著如今這平衡是由我打破，那自然是我對不住你，佛說，世間因果輪回，循環不息，貧僧時日無多，最後時日，修成金身，想著能幫襯朋友的，就幫襯一把，也算給這段因果了解掉，安心西去隨佛祖繼續修行。”


  赤足少女仍在修葺那些枯花幹草，樂此不彼。


  和尚伸出手指，對著那些花草輕輕一點。


  頓時，花枝嫩葉怒放開來。


  方圓幾十米，雪地融化，憑空蒸發。


  青草從土壤裏冒出。


  不遠處的樹木瘋長。


  蹲在地麵用手指頭寫字的壯漢嚇了一跳，慌忙站起身，愣在原地不知所以。


  少女看著綠意瑩然的畫麵，哼了一聲，說道：“多管閑事，黃鼠狼給雞拜年。”


  老和尚雙手合十，“我不是黃鼠狼，你也不是雞。”


  少女大怒，“你才是雞。”


  和尚微微一笑，指著天邊，遙指雪山之下，突然說道：“我幫你拿回來吧？”


  這句話，說的雲裏霧裏。


  少女聽懂了，臉色浮現掙紮，但沒等他拒絕，和尚頭頂的金色珠子突然輕顫了一下，隻見這位在一禪寺枯守上百年的老方丈單手結蓮花印，麵色金燦，朝著遙遠的天邊，靜靜吐出一個字來。


  “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