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漫長的雨夜（十二）
徐小樓打出的那張牌，是一張白板。
四四方方，就像一麵門。
隨著蘇青河的話語說出，在場的眾人皆是神情一愣。
窗外的雨，還在下。
因為大廳內有人抽煙的緣故，這棟別墅的中年管家在角落中守候時，已經輕手輕腳去把空氣淨化器打開。
微微清涼，並且帶著微微清香的空氣吹來。
徐小樓眯著眼，坐在那裏沉默不語。
聽到這個時候，他已經把這件事的脈絡全部捋清楚了。
所以，自然也知道剛才蘇青河那句話所代表的意思。
和弟弟換一下位置？
意思自然是，他蘇青河下去，承受孤獨。而他的弟弟，也就是此時坐在自己對麵的年輕人，蘇蚺，要從那個監獄似得狗屁情報基地出來了。
隻不過……這還能換著來？
他心中疑惑，‘如果真的換了，那饒州市的新聞媒體可就熱鬧了，在蘇家當了二十多年的公子哥，蘇青河突然銷聲匿跡，而蘇家又忽然冒出來一個蘇蚺，這，這堪比大型倫-理劇電視劇現場啊！那些狗仔隊還不得跟聞見屎的蒼蠅一般天天蹲在蘇家門口采訪？’
輪到蘇淳風出牌了。
這位老者一手摸著龍頭拐杖，一手不停摩挲麻將子，他眯著眼睛，語氣仿佛不夾帶一絲的情緒，說道：“蚺兒在下麵待了十年，該上來喘喘氣了。”
……
一句很平淡的話語，引來的是徐小樓深深的震驚。
他剛想說什麽，但眉頭一皺，選擇了閉口不言。
因為他看到，坐在自己身旁的蘇家大公子，似乎並未因為這句話帶來任何的情緒變化。
蘇青河仍在喝茶，似乎隻是和老父親閑嘮一般，說道：“嗯，的確，在那地方待了十年，卻是該上來透透氣了。”
“隻不過，有人上來，自然就要有人下去。不知父親是準備讓誰下去？”
蘇青河的語氣依舊很隨意。
蘇家老爺子沒有回答，很沉默。
但就是這個沉默的反應，讓眾人很自然地就聯想到，他決定要讓誰下去的人選。
蘇青河放下茶杯，輕聲道：“哦，是我吧？”
……
蘇老爺子打出了一張無用牌。
下手的蘇蚺摸牌，塞進牌堆，隨即抽出一張早就準備好的無用牌，打了出去，說道：“老規矩，做一場賭。”
蘇青河點了點頭，笑著說出一個字，“好。”
“誰輸了，誰下去。”
“好。”
“就比誰先拿下王瑟，如何？”
“好。”
蘇蚺的眼睛發亮，說道：“從現在開始，你可以動用蘇家的所有力量，但不包括底下的那個情報基地。隻要你能趕在我前頭把王瑟拿下，那麽算我輸，要是不能……嗬嗬，哥哥你就下去吧。”
蘇青河仍是滿臉微笑，再次吐出一個‘好’字。
他這種成竹在胸的模樣，引起蘇蚺的警惕和意外。
蘇蚺問道：“看得出來，你很自信？”
蘇青河笑了笑，“我在外麵待了十年，你在裏麵待了十年，你雖然知道的比我多，但我同樣接觸到的世界比你更為遼闊。我憑什麽不自信？”
“哦，雖然很佩服你的自信，但你這副表情，真的很令我反感。”
“彼此彼此。”
忽然間電閃雷鳴。
別墅的正門打開，一小隊身穿雨衣的人衝了出去，他們的速度很快，隻用了片刻時間，就坐進一輛停車場的商務車，衝出莊園大門。
別墅二層樓。
蘇蚺說道：“我的人已經出發了，你呢？”
蘇青河臉色認真，搖了搖頭，“不急不急，哈！”
他突然推翻了牌，大聲說道：“糊了，給_錢！”
……
自動麻將機重新洗牌。
蘇青河微笑著把收來的一張代表一萬的卡片放進口袋，說道：“老弟啊，你身上有錢嗎？別待會兒結束了賴賬啊。”
蘇蚺冷哼一聲，“我賬戶的餘額，不比你少……話說回來，你真的不急？你已經浪費五分鍾時間了。”
蘇青河掏出一塊手表，擺在麻將桌上。
他招了招手，吩咐角落的管家過來，說道：“給我換一杯茶。”
茶碗內的茶葉已經泡得沒味了。
管家彎下腰，端起茶碗出去，過了小半會兒，重新端了一碗熱氣騰騰的新茶過來。
蘇青河看著眼前的那塊手表，看著表盤上的時間，問道：“是不是在這一段時間，除了下麵的情報組織，我可以調動蘇家的一切資源。”
蘇蚺點了點頭，然而，他卻發現對方的問話，不是在問自己。
他順著蘇青河的目光，看向那位坐在那裏摸著拐杖龍頭、寡言少語的蘇老爺子。
這位老人，是這兩個孩子的父親。
他很難做到不偏不倚。
就像當初他讓蘇青河留在上麵，而讓蘇蚺待在下麵一般。
現在，他想要讓兩個孩子換一下位置。
自然，心中就對蘇蚺有了一些偏袒。
他眯著眼睛想了許久，但最後還是歎了一口氣，說道：“你隻有兩個小時，在這段時間裏，除了下麵的情報基地，整個蘇家都是你的。”
蘇青河依然在笑，也依然靜靜看著牌桌上的那塊手表，他突然擺了擺手，“不用那麽長時間，半個小時就夠了。”
眾人錯愕。
坐在他身邊的徐小樓隻覺得今晚的腦子已經不夠用，甚至有些懷疑這位往日裏總是理智如一個機器般的男人應該是腦子直接壞掉了。
雖然他一直以來並不喜歡眼前的這個男人，總覺得對方那張無論何時都微笑著的臉孔看起來十分欠揍，但此時一看到對麵那位名叫蘇蚺的年輕人的淒慘模樣，再聯想到總是風度翩翩的蘇青河，若是真被趕到了下麵，在下麵待上十年，徐小樓的心中，竟生出強烈的不適，以及對蘇青河的同情。
另外兩人同樣錯愕，甚至震驚，但不等他們張開嘴，身為外人的徐小樓，卻是搶先問道：“半小時？你瘋了？”
蘇青河抬起頭，嘴角扯起，“這裏是蘇家，如果我要做什麽事，或者命令什麽人，哪裏需要這麽多時間。”
蘇青河伸了個懶腰，說道：“時間還很充足，我先去洗把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