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漫長的雨夜（十一）
蘇蚺低下頭，似乎是腦中有一根弦被拉緊了。
蘇青河歎了口氣，“這一切，都是因為自打你出生起，那個秘密基地，就注定是你的。”
“你沒得選，因為，在你出生之後，咱們的父親，就已經替你選好了。”
“是不是覺得很不公平？想知道原因？很簡單，因為我比你出生的早，我提前進入了大眾的視野，所以，我自然就不能憑空消失。而你出生的晚，自然可以秘密培養起來，與世隔絕。你吃虧就吃虧在，你沒能生在我前頭，沒能生在父親有了這個想法的前頭。”
蘇青河一邊說，一邊喝茶。
他的話語有點冷酷無情。
身邊坐的是他的親弟弟，然而，他的話語越說，越沒有半點人情味兒。
最後一段話，更是增添了幾分殘酷的意境。
蘇蚺仍是低著頭，看似不為所動。但坐在他對麵的徐小樓卻是注意到，這個衣衫襤褸的年輕人情緒此時非常低沉，仔細看了兩眼，對方的肩膀好似好似在輕輕抖動。
徐小樓點燃一根煙，遞給身後的莫餘一根。
他吐出一口煙霧，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這真是一個悲傷的故事。
……
四人說話的過程中，牌局也同時在進行。
這一局麻將，以蘇青河自-摸贏牌結束。
事實上，除了莫餘之前的第一把地糊之外，接下來的三局，都是蘇青河贏了。
這位蘇家第一公子今晚的運氣似乎很好，連帶著，他的心情也很不錯。
他看向自己的弟弟，笑著問道：“聽說，你這次出來，是不打算再下去了？”
蘇蚺已經收斂了情緒，露出白齒，點了點頭。
“嗯，很好，還是和小時候的性子一樣，看來，這十年的沉悶生活，並沒有把你的幹勁兒和驕傲磨滅。這樣很好。”
蘇青河此時的語氣，頗像一位成熟穩重的兄長在誇讚自己不成熟的幼年弟弟。
可惜，對方並不買他的帳。
蘇蚺抬起頭，眼神平視這位十年未見的哥哥，咧嘴回複道：“嗯，你也沒變，還是和以前一樣，這個語氣，還是那麽的令人討厭啊。”
……
一位麵容蒼白的年輕人急匆匆走上二樓。
還是之前來過的那人。
他單膝跪下，聲音平靜說道：“家主，兩位少爺，梁書燦死了。”
聽到這句話，首先坐不住的，是徐小樓。
他震驚地站起身，問道：“梁書燦？天雲梁家的梁書燦？”
很明顯，那人並未把他徐小樓放在眼裏，甚至頭也不抬，壓根沒打算回答他的疑問。
繼而，麵孔蒼老的蘇淳風輕輕歎了口氣。
鬥了一輩子的敵人，就這麽死了。真的很難讓人不去介懷。
他扔掉手中的麻將，點燃一根雪茄，老人扶著手中的龍頭拐杖，走到沒有窗簾的落地窗前。
外麵是星星點點的落雨，遙遠的天邊黑蒙蒙的，他眼睛微眯，盯著天雲市的方向，心中默默念，‘老朋友，一路走好。’
麻將桌前，徐小樓重新坐在椅子上，他此時冷靜下來了，不免對剛才自己的舉動感到抱顏。梁書燦死了……徐小樓心中疑惑越來越濃。對方給自己留下的印象，始終停留在那天別墅中拎著機關槍、麵目猙獰的那張臉，梁書燦護女心切，喪女之痛，對他徐小樓追殺懸賞。這些事情，說實話，徐小樓雖然恨，但卻並不認為對方做錯了。頂多是罵對方幾句瘋子，也沒有恨到要去找對方血刃報仇的地步。直到後來得知梁書燦之女梁黛麗炸死坑自己，他才真的是火大，想要去討個說法。但因最近事情太多，忙得不可開交，這事兒也就一直無限期擱淺。可是……怎就突然死了？
毫無征兆。
這個消息，簡直比他當初得知沈玉山身死的時候，更加令人吃驚。
一家之主，說死就死了？
他有些懷疑，所以，盡管單膝下跪的那人並未把他放在眼裏，他還是皺著眉頭，看向地麵跪著的那人，再次開口，輕聲問道：“真的死了？”
仍是沒有得到回應。
正在喝茶的蘇青河，突然笑了。
坐在他旁邊的、名叫蘇蚺的蘇家二少爺轉過臉，問道：“笑什麽？”
“我在笑弟弟你的手段啊。”蘇青河眼神充滿笑意，他繼續說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一早就得知那邊的動靜了吧？”
蘇蚺並未答話，反而是轉頭看向地麵跪著的那人，吩咐道：“繼續監視，繼續搜集情報，十分鍾上來匯報一次。”
那人依舊是抬頭看了一眼蘇家的當家之主，而對方，也依然是沒有拿正眼看他，隻是站在落地窗前，抽著雪茄，眼神滄桑，留給眾人一個同樣滄桑的背影，令人猜不透心裏想什麽。
……
那人安靜地退了出去。
蘇蚺這才回過頭，看向自己的哥哥，說道：“我確實早就知道那邊的動靜，事實上，就連你之前遇到的刺殺，我這邊也提前得到了風聲，之所以為什麽不事先告訴你……嗬嗬嗬，你放心，我並沒有要謀殺親哥哥的打算，不過是偶然間得知了一件更重要的情報，臨時起意罷了。你若不信，可以問父親。下麵的情報資源，雖說是我在管，但真正做決定的，永遠是蘇家之主。”
蘇青河笑著轉過頭，看向此時恰好走過來坐下的老人。
老人一臉沉寂，點了點頭，“天雲市的王瑟私底下想要聯絡沈家的王二，估計是起了籠絡之心。我得知這些情報之後，的確點了頭，瞞住你，是想要順水推舟，讓那王二跟王瑟接觸上，看看天雲王家是要搞什麽鬼……”
蘇青河笑了笑，臉上並未有意外的神色，他說道：“哦哦，我說呢，當時我剛遇到危險，就立即有保安衝了過來，保護我回去。原來這一切都是安排好的。”
自動麻將機已經重新洗好了牌，壘成四堆。
骰子分家。
蘇青河先手。
拿牌。
整整齊齊碼好牌。
他摸出一張南風，打了出去，笑道：“但父親你和弟弟聯合一起瞞著我，這事情就有點意思了。這是在象征著什麽？我想想……”
他似乎真的在想，兩條好看的俊眉輕輕皺在一起。
他想了大概幾秒鍾，當看到徐小樓隨手打出一張牌之後，他才眉頭舒展，笑道：“是想要讓我和弟弟換一下位置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