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漫長的雨夜（六）
‘有錢人的興趣愛好，果然是如此單調乏味，樸實無華。’徐小樓看著小保姆那身黑白相間的女仆裝，心中作如此想道。
小保姆驚訝抬起頭，一雙靈動的大眼睛撲閃撲閃。似乎是沒想到，今晚會有賓客駕臨。
大廳中的另一位，是身穿紅色禮服的中年管家，他文禮彬彬地站在門內，彎下腰，做了一個請的姿勢，“兩位先生，我家少爺在樓上等你們。”
徐小樓和莫餘相視無言。
走上樓。
二樓的大廳與一樓相似，裝潢簡單，卻無一不透露著‘大氣’二字。
真皮沙發，足足有上百寸的液晶電視，盆栽十餘，茶幾櫃子古樸盈然，天花板的吊燈是水晶的，地麵的地板磚仿佛渾然一體，表麵流釉。幹幹淨淨，簡單大方。在客廳最中間的位置，擺放著一張普普通通的自動麻將機。
桌子前坐著兩個人。
兩人相對而坐。
一個是蘇青河，另一個是他的父親，蘇淳風。
看到徐小樓到來，蘇青河扭過臉，微笑以對。
性情豪邁的蘇淳風則是站起身，哈哈大笑，“來了來了，坐坐坐。”
這位蘇氏家族的當家之主，看起來甚是好客，
徐小樓皺著眉，站在原地想了片刻，隨即抿起嘴角，挑了一個麵朝東的位置坐下。
蘇淳風笑道：“還以為你會一個人來，沒想到是兩個，剛剛好，省得再叫朋友了。”
徐小樓抬頭看了莫餘一眼，轉而眯起眼睛，看向蘇淳風，“他不會打麻將。”
蘇淳風愣了下，剛想張嘴說什麽。
站在一旁的莫餘，卻是傻乎乎地撓了撓腦袋，“小樓哥，我會，以前二狗子教過我。”
二狗子。是洧水村的一個單身漢。生性嗜賭，不務正業。麻將牌九骰子無一不精通。
蘇淳風大笑，雙手在龍頭拐杖上摩挲，“行行，小夥子，坐下吧。”
……
每逢大事有靜氣。
徐小樓並不信奉養氣之類的玄說，但以前老頭子給他講過，說是‘氣聚而形成，氣散而形亡。’一個人內在到涵養意誌，外在到行為舉止，都是養氣功夫深淺的體現。
自動麻將機很快就洗好了牌，壘成四堆。
骰子分先手。
不知為何，徐小樓從走進這個別墅莊園之時，心情緊張，到現在看到這一老一少父子之後，心情變得舒緩。
其中的過程非常奇妙。
也許，這便是以前老頭子經常提到的養氣功夫了。
很明顯，麵前的這兩人，便是其中高手。導致他一見到他們，不自覺得就被他們所影響。
他自身有《醫典》內力，在偶爾心情浮躁之時，可以用內力澆滅心頭之火，靜心凝氣。若是沒有《醫典》內力，他根本做不到如同此間這兩位的程度。
他來了。
他們請他坐下。
他們什麽都沒解釋為何要請他來。
甚至沒有解釋為什麽要打這個麻將牌。
徐小樓也沒有問，因為他知道，對付這兩隻老狐狸和小狐狸，對方不想說的話，你就是問了也是白問。
不如凝神靜氣，靜觀其變。
既來之，則安之。
“打多大的？”徐小樓信心十足，身為典型的洧水村民，像麻將這種茶餘飯後的小遊戲，他六歲就跟著村裏王大嬸學出師了。
“一把一萬。規矩不多，京城牌，會打吧？”蘇淳風眯起眼睛，這時候，他的模樣才終於有幾分奸商的模樣。
京城麻將，在市麵賭局上流傳最廣，簡單易學，洧水村那裏，也是主流這種打法。
“我沒帶那麽多錢。”徐小樓吃了一驚，但表麵卻一臉平靜。輸人不輸陣。哪怕被嚇到了，也要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他攤開手，說道：“要不，一把一千？我卡裏還有點零錢，夠今晚輸的。”
蘇淳風搖了搖頭。坐在他對麵的蘇青河卻是突然站起身，來到大廳角落的一個櫃子旁，從抽屜裏拿出一遝子卡片，回到麻將桌前。動作熟稔地把卡片分給四人。
卡片是金屬做的，橙黃色，沒有圖案。
抿嘴微笑的蘇青河說道：“一人二十張，一張，代表著一萬，輸光了可以買其他人的。允許賒賬，能坐在這麵桌子前的，身份自然貴重，一張臉，賒出幾百萬，不是問題。”
徐小樓頓時生出想把這卡片扔出去的打算。
這叫什麽事。
這語氣咋跟挖好了坑就準備我跳的感覺。
看這爺倆一唱一和的，是準備今晚坑死老子嗎？
似乎是猜到他心中所想，滿頭華發的蘇淳風哈哈大笑，“小夥子，你這魄力可不行啊，跟你老丈人比起來，差遠了。”
“老丈人？”徐小樓愣了下，頓時明白他說的是誰。
“沈家老爺子活著的時候，幾乎每個月都會來一次。”蘇青河在一旁解釋道：“而且，他每次都是輸光了才走的。嗬嗬，你放心，我們可沒有出老千，隻是他在牌桌上的運氣……一言難盡。當然，考慮到你是第一/次來，以前十萬的籌碼，降到一萬，先讓你適應適應。”
蘇青河笑容變得有些玩味，“這才多少錢，就把你嚇成這臉色了？要知道，以前沈玉山來的時候，每次不輸個幾百萬，是不會走的。”
幾，幾百萬？
徐小樓瞪大眼睛。
還每次都是輸光了才走？
這，這真的敗家子啊！
“好了，好了，開始吧，年輕人，不要丟你老丈人的臉。話說起來，以前老沈來的時候，也是喜歡做麵朝東的位置。非要說這個位置適合他的命運風水。但我看呐，這人的命運，還真的和風水沒有半毛錢的關係……”
似乎是想到了什麽，蘇淳風突然歎了口氣，“往事不提了，來來來，打牌是個開心的事情。”
……
牌局開始。
桌麵瞬間開始廝殺。
莫餘竟然被骰子搖到了先手。
隻見這憨傻小子擺好牌之後，咧嘴傻笑起來，明顯是摸到了一手好牌。他抽出一張，打了出去，“東風。”
“碰。”蘇青河擺出兩張東風，隨手快速打出來一張二筒，笑道：“在你進大門的那一刻，工地那邊的事情我已經幫你處理過了。”
徐小樓坐在蘇青河的下手，從排隊裏摸出一張牌，是一張沒用的牌，他打了出去，眯著眼睛說道：“哦？幫我？那我是不是要謝謝你？”
“不用，不用，都是朋友，互相幫點小忙應該的。”蘇青河語氣很真誠，仿佛忘了，工地上鬧事的人，本來就是他安排的。
徐小樓皺眉，最終還是選擇問了一句，“找我來幹嘛？”
這時，坐在他下手的蘇淳風，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杠！哈哈哈哈哈，小夥子。打牌的時候要謹慎呀，這還沒胡牌，我就要先收入一點，挺不好意思的。”
蘇淳風摸了摸胡子，嘴裏說著不好意思，臉上的表情卻是得意洋洋。
徐小樓滿頭黑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