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漫長的雨夜(二)
賈呈浩在饒州市的地位,屬於高不成低不就,出身大家族的看他不起,出身市井的又覺得他隻是命好,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人雲亦雲,白刀子紅刀子一起投擲過來,卻幾乎沒人議論過他年輕時是怎樣的一種落魄。
但這些賈呈浩從來都不在乎。
像這種風言風語,他向來選擇避而不聽。倒不是說什麽逃避的意思。隻是覺得,把自己的時間浪費在這種無趣的事情上,是對自己的人生極其不負責任的。
你罵我兩句,你看我不起,你對我冷眼嘲笑,我隻需要把紅燦燦的鈔票往桌子上一擺,這些無趣到極點的言論,全都會變成你們自身的笑話。就像一位乞丐嘲笑一位皇帝的穿著,若這位皇帝因為這些嘲笑而苦惱的夜夜不眠,那才是天大的笑話。他心裏清楚自己不是皇帝,同樣清楚,那些嘲笑他們的人也不是乞丐。但那又如何,道理是一樣的,一張張紅燦燦鈔票的作用,也是一樣的。
這位甚至連初中都沒畢業的男人,這輩子隻有一條人生箴言,那就是‘一個男人可以什麽都沒有,但絕對不能沒有錢。’
這真是一句至理名言。
男人沒錢,連個狗屁都不是。
男人有錢,就能擁有一切。
賈呈浩深信這一點。
所以,他拚了命地去賺錢,任何阻礙他賺錢的人,或者東西,他都會想盡一切辦法去摧毀。
而就在剛才,他接到自己手下打來的一個電話。說是竟然有人在自己最開發的那一片地皮上撒野?
這還了得?
具體問了詳細情況,得知,對方帶了大約百十來人,自稱是附近某座村莊的村民,因為這邊施工的動靜太大,擾民讓人睡不著覺,故而來此討個說法。
那片地皮,自然就是準備蓋建承譽德酒店分店的地皮。
那個村莊,賈承浩也知道。
最近已經開始挖地基施工了,可能會對附近的居民造成一些影響。
正常來說,他們每隔一段時間來騷擾一下,想要撈到一些蠅頭小利,屬於正常現象。
但賈呈浩心裏卻清楚,事情沒有這麽簡單。
早在施工前,他特意安排人,到附近的幾個村莊協商了施工一事,並且聲明,所造成的一切擾民行為,承譽德酒店都會在事後作出補償。沒辦法,這已經是行業的潛規則,隻要沾到施工這一項,地皮附近如果沒有村落還好,如果有村落,那就必須過去做出相應的賠償,許諾一點好處,不然三天兩頭來你這裏鬧一鬧,耽誤工程不說,最怕他們層出不窮的招式來找麻煩。比如,攔個車,堵個路,混到工人隊裏受傷什麽的……都是麻煩事。
但這些麻煩,與今天遇到的情況對比起來,都隻是小麻煩。
自己的手下剛才說,附近一個村落突然糾集了上百人,全部聚攏在工地上,甚至還動手打了人。
這**D!
賈承浩一陣火大。
如果沒記錯的話,在工程還沒開始的時候,他就安排人去做了溝通。願意給那個村裏的每家每戶都給予一定的經濟補償。碰到有幾個難纏的,甚至還給他們許諾,在承譽德分店建成之日,會給他們安排一些職位,無關痛癢,純粹的兩手一擺撈錢的職位。
補償的數額,絕對是不少了。
給出的條件,也絕對是優厚。
那裏的村民紛紛表示滿意。
這才過去多久?
半個月不到?
這就又變卦了?
果然是窮山惡水出刁民嗎?
和徐小樓說了大致情況之後,賈承浩駕車來到工地。
遙遙看去,雨夜裏一大片黑漆漆的人影打著傘,圍堵工地的門口。
瑪德,這到底是什麽情況?
賈承浩走上前,那群人瞧見正主過來後,紛紛扭過頭,眼神充滿警惕。賈承浩卻是一臉冷靜,撥開人群,緩緩向前走去。他沒有打傘,任由雨水落在肥胖的臉頰上,本就沒有幾根頭發的頭頂,頓時變得像一壑油田。
終於走到人群的最中間,看到那裏坐著三個人。
這三人身上穿的正是自己統一發配的黑色製式布衣,年紀不大,身強體壯的,隻不過此時蹲坐在泥地裏,顯得狼狽不堪。
很明顯,這三位是自己的員工。
仔細看,他們臉頰上,手上,全是鮮血。鼻青臉腫的模樣,讓他們看起來甚是委屈,眼神有幾絲木然,更多的是言溢於表的憤怒。
賈承浩沉吟片刻,問道:“怎麽回事?”
他的聲音不大,在黑夜中,在雨聲中,在多達上百人的呼吸聲中,顯得有些微弱。
但坐在地上的三個人都聽到了,他們掙紮著站起身,眼底中的憤怒不加掩飾。
在建築工地務工的工作人員,大部分來自於農村,性格在世故油滑與質樸之間來回遊蕩。
他們的處事原則是,‘你不來惹我,相安無事;你來惹我,我退讓三分;你若欺人太甚,我就是破了這條命,也要和你玉石俱焚。’
他們三人雖然受傷,但麵對周圍上百人的注視,卻是是把精神氣兒提升到了頂點。他們挺起胸膛,頗有橫眉冷對千夫指的無懼,三人張開嘴,竹筒倒豆子般把剛才的事情經過,給複述出來。
“***!這群人非說我們擾民!擾**鬼勒!他們的村莊在兩公裏外,就是平常正常施工的時候也不一定能擾到,更何況今天下雨了,咱們工地上做的隻是雜工,清理一下垃圾,走一下車。怎麽又擾到他們了?”
“對對對!我們與他講道理,說到最後,竟然推了我們一把,這還得了?要打人?沒天理了嗎?沒法律了嗎?”
“我們三個還手,結果他們一大群人就圍了上來,老板你看看,你看他們把我打成啥樣,我門牙都掉了,這應該能夠得上那啥幾級殘疾了吧?老板你幫我請個律師,我出錢,我必須要告他們!媽的,我要讓他們知道,我這顆門牙有多貴!”
麵沉如水的賈承浩揮了揮手,示意這三位受到莫大委屈的員工閉嘴。
他轉過身,大聲問道:“你們誰是帶頭的?”
上百位來此鬧事的農村人麵麵相覷了片刻,有一位麵貌年輕的小夥子,推開眾人,走了出來。
他與同行眾人的裝束不同。
白T恤,淺灰色的運動褲。一雙潔白的秋鞋上真有星星泥點。
他撐著一把精致的藍色大傘,身上沒有絲毫農村人的土氣,臉上掛著玩味的笑容。
他說道:“賈老板,實在抱歉呀,事情鬧得有點大,把您都驚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