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二十八、雪精靈3
正午已過多時，意猶未盡的莉莎才打算回去。一路不疾不徐地遊動，我卻不知道該如何說服她。直到莉莎“家”附近的山影隱約可見，我才說：“莉莎，現在，你是個正常的女孩子了，該有正常的生活。也許加入我們的小部落是個不錯的主意。你說呢？”
“也許未來的某一天這是可以的，但不是現在。”莉莎說，“傑克他需要我。”
“傑克？加入鯨群並不妨礙你時常來探望他。”我說，“我可以陪你一起探望他、和他聊天兒。”
“你會讓他覺得不安。”莉莎說，“他是個孱弱而敏感的男孩子，需要的是女性的溫柔。”
“但是。。。”
“好吧，感謝你的沙灘浴。”莉莎說，“冰藍先生，你是個善良的家夥，雖然看起來富有攻擊性。”
“如果你能將加入鯨群當做一件認真的事情考慮，便是對我最好的報答。”我說。
“好吧，我會認真考慮的。”莉莎說，“石頭、公鴨？我要成為部落真正的首領，免得你們毫無約束到處滋事兒。”
“那再好不過了。”我說，“我們的部落確實缺少一個精神領袖，而這正適合你。”
陪伴著莉莎遊近港灣，周邊各色船隻逐漸多了起來。雖然我已經習慣了船和人的存在，但他們還是讓我覺得有些焦躁。一條小船不知為何發了瘋一般衝向我和莉莎。沉吟片刻，我說：“莉莎，也許暫短的躲避是必要的。”
“躲避？為什麽要躲避？他們隻不過是想和我們玩一會兒，並且會有美味的魚兒作為回報。”
“你知道，如果稍有不慎，那些硬邦邦的船兒便會傷到我們。”我說，“這可比一個虎鯨的撕咬危險得多。”
“膽小鬼。”
莉莎說完，徑直向小船遊去。我停在遠處靜靜地看著她的背影，心中卻生出了幾分憐惜和內疚。莉莎那白色的身影浮在海麵上是如此之醒目，她自己卻渾然不覺。那些人發出的興奮的叫聲說明他們同樣驚訝於莉莎的膚色。小船圍著莉莎打轉轉。莉莎將身子豎在海麵，麵向著那艘小船。也許她認為回應她的理所當然是小魚，但這次顯然有些不同，她的膚色讓那些人根本認不出她。小船停了下來，一隻人拿著一個不斷發出“哢嚓”聲響的黑色物件兒對著她。我的心裏閃過一道不祥的陰影，潛入海底快速遊向莉莎。遊到莉莎和小船的下部，小船的影子和莉莎的身影清晰可見。短暫的猶豫，我終於做出了決定。沒有誰願意招惹那些似乎擁有無限能力的人，但我不想莉莎因為我的失誤而受到傷害。
快速擺動尾鰭，自小船和莉莎之間衝出海麵。我的身軀騰空而起。在人的尖叫聲中，巨大的水流將小船掀了起來。那些驚慌失措的人滑向小船側斜的外端。這更加劇了船的晃動。終於，在刺耳的驚叫聲中，小船翻了過去。
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到的莉莎大聲喊道：“你這個壞蛋！看看你都幹了什麽！”
“快逃！莉莎，我確信他們要傷害你！”
“傷害我？接下來的本該是鮮魚，但現在被你這條大臭魚給搞砸了！”莉莎怒道，“你還傷害了我的朋友!”
“我不得不告訴你，你已經不同於既往了。現在的你比以前還要古怪一些。”我說，“他們認不出你，並且對你心生好奇，甚至會視你為危險！”
“古怪？危險？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但你必須去拯救我的朋友。他們不是每一個都會遊泳！”
莉莎的話倒是驚醒了我。那幾隻人在海水裏苦苦掙紮，甚至有一隻在向海底沉去。見此情形，我剛要去將那隻人頂起來，但莉莎已經搶先了遊了過去，並且喊道：“用你的蠻力將船翻過來，你這個壞蛋！”
掀開一艘小船對我來說是再容易不過的了。將尾鰭探到小船底部，輕輕一用力，小船便翻了過去。幾隻會遊泳的人率先爬上小船，向船外揚起了海水。被莉莎頂起來的那隻人緊緊抓住莉莎不放，我剛要過去幫忙，那隻人的嘴裏便發出了聲嘶力竭的嚎叫。我想是我龐大的身軀和方才的舉動嚇到了他，於是轉身遊出幾個身位觀望著那些忙亂的家夥。
驚魂未定的人聚在小船上嘰裏呱啦地說著些什麽，莉莎卻一直在圍著小船遊動，不時豎起身子，嘴裏發出輕柔的低鳴。我扯開嗓子對莉莎喊道：“女王陛下，小心啦，他們真的會傷害你的！”
“快滾開，你這個惡棍、魔鬼！”
“你知道嗎，你和以前完全不同了。此時的你不是莉莎，而是另外一個。。。一個怪異的生靈。”
“如果繼續汙蔑我的朋友們，遭到我的反擊是唯一的後果。”莉莎說，“從我的眼前消失，立刻！”
莉莎的憤怒顯然不是一時能夠安撫得了的。雖是有些沮喪、有些擔心，但此時，時間也許是平息怒火最好的方式。無奈之下，我隻能遊開，自遠處看著莉莎和那些人的舉動。
過了許久，小船終於重新發出轟鳴聲，不多時便消失在海灣裏。莉莎則不顧我的呼喊，起起落落間向海灣遊去。
日落之後許久，熱鬧的海灣才恢複了平靜。想到莉莎此時定是與傑克在一起，雖然清楚莉莎必定餘怒未消，可我不認為謊言可以隨著時間推移而變得對莉莎有利，於是向莉莎所在的海灣遊去。平靜的港灣被燈光照射著，莉莎靜靜地浮在海麵，與傑克交談著屬於他們自己的私事兒。莉莎顯然意識到我的到來，沉寂了片刻後說：“雖然我的生活並非有多好，但你的出現卻讓我連平靜都不再擁有了。”
“這可不是我的本意。”我說，“有些事情可能與你我的想象不同。”
“不同？你要我對你幫我恢複膚色正常而感恩嗎？”莉莎說，“好吧，冰藍先生，對你的幫助我感恩戴德，他日必將。。。”
“好吧，莉莎，我不能繼續撒謊了。這會讓我瘋掉，也隻能讓你的處境更加危險。”我說，“你的皮膚沒有恢複正常，而且事情變得更加糟糕。”
“你在說什麽？我不明白！”
“莉莎，事實上，事實上你是一個純白的虎鯨。那些人都在關注你，對你心生好奇，駕駛著飛馳的船隻圍著你轉，隨時都可能傷害到你！”
“等等等等，白色？你在開什麽玩笑！”
“是的，白色的虎鯨。不再有小黑，也不再有小花。如果非要給你一個新名字，你該叫白雪！”
“你瘋了！”莉莎遊到我麵前說，“這個世界上根本沒有白色的虎鯨，你在講神話故事嗎？”
“事實比神話還要離奇。現在，弓起自己的身子，看看自己的尾部、看看自己的左右前鰭，它們都是白色的。還有你的頭部、你的背部，甚至你的背鰭。你是我見到的唯一的一個純白的虎鯨！”
雖是有些迷惑，莉莎還是緩緩探出自己的前鰭、弓起身子看了自己許久，而後僵直在海麵，聲音有些顫抖道：“你的沙灘浴洗掉了我的皮膚！天呐，你這個魔鬼，到底對我做了什麽，想要達到什麽目的！”
“聽我說，莉莎，這是一場誤會，我隻想讓你成為一個正常的虎鯨，而不是什麽白色的虎鯨。我也不知道你為何變成白色的，正如不知你的黑色皮膚從何而來、斑駁的皮膚從何而來！”
莉莎突然撞向了我的下頜，怒道：“你是個魔鬼！你毀掉了我的生活!”
“天呐！如果非要說我是魔鬼，也隻能說魔鬼盤踞了我的身體，來實施他的詛咒！”我說，“現在，爭吵是於事無補的，盡快離開此地才是上策。”
“莉莎，出什麽事了？”陸地上那個傑克發出詭異的聲調問道。
“我遇到了一個白世界的魔鬼，他將白世界的魔法施於我身，把我變成純白的顏色！”
“白色？像白鯨一樣嗎？那豈不是很漂亮？”傑克說。
“白鯨？什麽是白鯨？”莉莎問道。
“它們是我的同事，一群會唱歌的美麗的家夥。”傑克說。
“但我不認為虎鯨可以是白色的！這實在是太可笑了。”莉莎顫聲道。
“讓我想想，一個白色的虎鯨，這確實有些詭異。”傑克說，“如果我是人，我會將你抓起來和那些白鯨一起表演，這樣我們就成為鄰居了。”
“抓起來表演？天呐！看吧，莉莎，遑論人，甚至你的朋友都會生出這種可怕的念頭！”
“說話的是你嘴裏的那個白世界的魔鬼嗎？莉莎？”
“是的，傑克。他對我施了魔法，用滾燙的海水將我的皮膚變成了白色。現在，我從一個怪物變成了更怪的怪物。”
“天呐！難道我不是和你一樣洗了熱泉浴和沙灘浴？”我說，“莉莎，一定有未知的秘密需要我們去解開。”
“我希望你不要再打擾我，這隻能讓我的生活更加糟糕。”莉莎說。
“但在我看來跟隨我回到部落才是正確的決定。”我說，“我不想你被捉走與那個可笑的傑克做伴兒。”
“什麽？可笑的傑克？他是在說我嗎？莉莎？”
“你不可以這樣嘲笑我的朋友，”莉莎怒道，“你這個野蠻的巫師！”
“野蠻？巫師？”我說，“你在冤枉我、詆毀我！”
我的話剛說完，岸邊突然亮起了幾束燈光。燈光像是巨烏賊那長長的觸手，在海麵上摸來摸去，直至照到我和莉莎的位置才停止了摸索。刺眼的燈光晃得我的眼睛有些眩暈，一時間滿眼隻有濃霧般的白，什麽也看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