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二十、初來乍到1
鯨群的遷移按部就班—白天一邊捕獵一邊急行軍，晚間則以緩慢行進為主，伴之以偶爾的捕獵，間或短暫的小憩。
直到又一個清晨，一聲食蝦鯨的長嘯打破了生活的平淡。
天呐！我們有多久沒有看到食蝦鯨了！這一聲長嘯喚醒鯨群沉睡的記憶，將白世界的壯美和激情再一次呈現眼前。
“我們該來一場圍獵。美味的鯨油才是我想要的。”石頭喃喃道。
“經曆了長途遷徙，此時的它們正是最脆弱的時候。”月亮叔叔說，“但我們的隊伍不夠大。”
“來吧，讓我們看看誰的嗓音更高，”我說，“高到足以將還在瞌睡的遊獵族或者土著居民喚醒。”
“鯨舌，軟軟的、溫溫的，當它滑過你的喉嚨，那種美妙的滋味，可不是冰涼的魚兒比得了的。”公鴨含著口水道。
隨著幾聲長嘯在開闊的海麵上蕩開去，長長短短的回應聲此起彼伏地響起。也許這片海域過於開闊了，開闊到誰也不能真正地將自己的勢力鞏固下來。陌生的嘯聲全無部落那般宏大的陣勢，卻似遊獵族般的零散。不多時，一群身影從遠處遊了過來。看到虎鯨們高聳的背鰭，我的心中平生出幾分親切感。
“嗨，遠方的客人，歡迎你們的到來。”為首者說，“請問你們來自何方？又要到哪裏去？”
“我們來自白世界。初來乍到，如有打擾，還請見諒。”月亮叔叔說。
“為何這般客氣？每年此時都會有大群食蝦鯨和來自白世界的朋友途徑此處。這裏是鯨群大遷徙的通道，也是我們虎鯨聚會的場所。”為首者說，“嚴格來說，這是我們大家的狂歡季。”
“聽起來像是祭海大會時那些小部落的聯歡。”我自語道。
“既非部落，亦非遊獵族，我不知道該怎樣定義這些家夥。”石頭悄聲嘟囔道。
“我不知道你的孩子們在嘀咕什麽？”為首者說，“他們是你的孩子吧？”
“哦，他們餓了，在回憶鯨油的嫩滑和溫潤。”月亮叔叔說，“一場合作如何？”
“為什麽不？先從追逐開始吧。也許在追逐中大家很快就會找到各自的位置。”
為首者話音剛落，雙方隊伍立刻融為一體，一路循著食蝦鯨出現的方向奔襲。食蝦鯨察覺到危險在逼近，一早潛入海底沒了蹤影。鯨群遊到食蝦鯨大致的入水方位後四散開去。開啟回聲定位係統搜尋，不多時即鎖定了食蝦鯨的位置。鯨群自海底攏了過去，將這頭龐大但旅途勞頓的食蝦鯨團團圍住。惶恐的食蝦鯨意圖擺脫鯨群的圍攻，但攻擊在水下已經開始了。負傷的食蝦鯨劇痛之下一路向海麵逃去，它那巨大的尾鰭擺動的水流，將幾個從它身後進行攻擊的家夥衝得一個趔趄。食蝦鯨看似笨拙實則靈活有力的身軀衝出海麵，橫斜著砸起巨浪。但追獵者並沒有停止攻擊，它的身軀尚未落穩，新一波的攻擊便又開始了。鯨群雖然並不能將這個大塊頭一口吞下，但貼身夾擊和不時的騷擾讓這頭怪獸發出焦躁的狂嘯。攻守雙方將海麵攪得沸騰了起來。翻滾的浪花、雜亂的嘯聲、興奮追逐的海鳥。這喧騰的場景吸引來更多的虎鯨。又一列隊伍一路急行軍從遠處奔襲而來。
“我看到了大角怪的背影。”我說。
“我還聽到了風哨的怪叫。”石頭接過話茬道。
“這些個不仁不義的家夥，他們還沒死掉。”公鴨詛咒道。
“不仁不義的家夥是最難死掉了，因為他們會為了生存舍棄一切。”月亮叔叔說，“比如尊嚴，比如親情和友情。”
“嗨，我的孩子們，”大角怪遊過來說，“能再見到你們真是太好了。但我不知道你們在幹什麽？”
“我們在和新結識的朋友圍獵一頭食蝦鯨，你當然看到了。我親愛的‘朋友’。”月亮叔叔憤憤道。
“朋友？你是說‘賊鷗’？”風哨狂笑道，“賊鷗，這個叫做月亮的蠢貨將你當做朋友了！哈哈哈哈！”
“賊鷗？誰是賊鷗？”石頭說，“這不是個很吉祥的名字。”
“是的，比他的名字更難聽的是他的名聲…”
“風哨，我警告你不要敗壞我的聲譽。否則…”
“看吧，大角怪，這個蠢貨在威脅我！哈哈哈哈。”風哨狂笑道。
“可你確實是個嘴巴很臭的家夥。”大角怪做無奈狀道。
“好吧，也許賊鷗沒有那麽不堪。他隻是經常利用初來乍到者幫忙圍獵，然後將幫手攆跑獨享其成而已。”風哨說，“你得承認他對待朋友還是不錯的。”
“看起來你們和這幾個新來的很熟？”這個被叫做‘賊鷗’的家夥疑惑道。
“月亮兄弟、冰藍先生、石頭先生、公鴨先生。難道我沒有說過我在等他們？有著彎彎的背鰭的月亮兄弟難道不是很容易被識別嗎？”大角怪說道。
“歡迎新朋友的到來。”賊鷗說，“讓我們合力解決這個大塊頭食蝦鯨吧！”
有風哨和他的遊獵族的加入，這頭食蝦鯨的命運已經注定了。有秩序的輪番追逐和攻擊不多時便將食蝦鯨的體力和信心耗盡，任由饑餓的鯨群將它撕成碎片。
“來吧，我們尊貴的客人，請優先享用最美味的鯨舌和鯨油，來補充你們那因長途旅行而耗盡的體力。”
賊鷗的禮待反倒讓我們心生疑惑。見此情形，風哨大笑道：“不要客氣了，我的朋友們。賊鷗雖然善用些小伎倆，但對待朋友還真的、真的是不錯的。每一年回到綠世界，我們都會有難忘的合作。”
風哨的話消除了鯨群的謹慎和陌生感。當一塊肥美、溫潤的鯨油滑進肚子，熟悉的家的感覺隨之驀然升起。
食蝦鯨、圍獵、盛宴，這一切與白世界何其相似，隻是放眼望去，卻沒有一座冰山，更不見了搖搖擺擺的企鵝，取而代之的是翱翔的各色海鳥。
“風哨，你是說，我們真的來到了綠世界？可是我沒有看到一絲綠色。”石頭問道。
“想象與現實從來都不是完全吻合的。沒錯，這就是綠世界。”
風哨充滿自信的話語昭示了由白世界到綠世界過渡的同時賓主的顛倒。
“但最起碼綠世界該有成片的綠色，而不是蒼茫茫的灰白。”石頭說，“這是個常識。”
“想看到綠色，最佳的途徑是靠近陸地、靠近海島。”大角怪說，“那裏還有繁星般的霓虹燈、來來往往的人群。”
“那是不是意味著更多的魚兒寄居在礁石的縫隙裏、有成群的海豹在沙灘上曬太陽、有安穩的海灣可以躲避狂風暴雨？”我說。
“傻孩子，這裏是綠世界，”月亮叔叔說，“人才是綠世界的主宰。”
“有魚群的地方就會漁網。沙灘上曬太陽的不是海豹，而是人。海灣裏停泊的是數不清的船隻。”大角怪說，“如果你們想要一道和我一樣的傷疤留作紀念，不妨多和人們來些親密接觸。”
風哨、大角怪、月亮叔叔的話語並沒有壓製住而是更激發了我和石頭的好奇心。
“帶我們去看看那些曬滿了人的海灘吧，”我說，“就像你們曾經做的那樣。”
“也許我們可以嚐試把人當做新早餐。”石頭說。
“或者午餐和晚餐。”公鴨說。
“天呐！你們瘋了！那些人渾身沒有多少脂肪，而且全是刺兒！”風哨說，“我寧願吃魚也不去吃那些幹瘦的怪物。”
“孩子們，打消這個愚蠢的想法吧。”大角怪說，“他們不把我們當做早餐已經是幸運的了。”
“轟隆隆！食蝦鯨！”月亮叔叔苦笑道。
“看吧，這個褪去了神的光環的老家夥，現在看起來隻是一個再正常不過的凡夫俗子。”石頭譏笑道。
“但我隨時可以讓老鯨王附體，監護你們的一舉一動。”月亮叔叔裝腔作勢道，“所以，你們要聽命於我，直到找到你們的飛雲姨媽為止。”
“飛雲…姨媽!但不知可有誰知曉我們飛雲姨媽的下落？”我說。
“綠世界，可以生存的空間太廣闊，”大角怪說，“所以，遷徙或者遷移都是平常的。”
“你是說自己同樣沒有家人的消息？”石頭問道。
“我隻聽說，他們也在尋找我。”大角怪說，“知道他們平安就是最好的消息了。”
“但願你能早日與他們團聚。”我說，“你會有一個想要的完美的結局的。”
“謝謝。但此時，我更想送你們一個有趣的開始。”大角怪說，“你們很想看到綠世界的真麵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