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十六、野心3
長長的哨音之後，三道疤和我隨即潛入海底，快速擺動尾鰭向下潛去。遊獵族本無意殺死三道疤，所以隻是在海麵上對他進行攻擊，意在企鵝群島的居民麵前羞辱三道疤，所以海底並沒有攔截者。他們沒想到我的出現打亂了這一切，更沒想到我和三道疤竟膽敢將戰場轉入海底—在海底，受攻擊方遭受的追殺將是立體的。片刻的錯愕，遊獵族的家夥們吸足了空氣開始進行海底圍堵。三道疤熟知企鵝群島的海底地形，這一愣怔的時間便拉開了與遊獵族虎鯨的距離。隨著海底陣陣寒氣襲來，我知道，距離冰洞不遠了。
跟隨三道疤潛入海底深淵，不多時黑暗的海底出現了詭異的白色，透著寒氣的海底冰層上赫然出現的黑黢黢的洞口，正是我和三道疤曾經比賽潛水的冰洞。三道疤不做片刻猶豫，徑直遊向洞口，稍微調整身位，便在洋流的裹挾下倏然飄了進去。
“跟緊點，小家夥。注意力要集中，小心誤入死地。”
即時跟進的我與三道疤相隔三四個身位的距離，不時調整著身體的方向，以免在轉彎處衝撞上洞壁。開啟回聲定位係統，洞內變化莫測的地形赫然腦海中。左曲右繞、寬窄變幻的冰洞內水流時緩時急，但三道疤卻像一隻在暴風雨中自由翱翔的海鳥，靈活地調整著身軀，貼著洞壁向前“飛”去。
是的，飛去。
前方變得明亮了起來。鑽出洞口一瞬間，身上的壓力驟然減輕。
“吼吼！”
我在心底狂笑一聲，任由繃緊的身軀放鬆地在海水裏自由滾動。浮出海麵，我輕輕舒了一口氣，身體一動不動地隨波逐流。
“我得感謝你，小家夥，你救了我的命。”
“嗬嗬，是‘自然’救了你的命。”我說，“沒有我你也不會死去。企鵝群島的居民不會任由遊獵族逞凶的。”
“你在安慰我。”三道疤說，“我想，也有一些家夥樂得看到我的權威被挑戰。”
“難道這不是正常的嗎？挑戰和被挑戰也是生活的一部分。”
“嗬嗬，是的，這會讓生活多些樂趣。”三道疤說，“但我沒想到你的兄弟會選擇外援助陣。”
“還望您能夠原諒他的魯莽。”
“魯莽？嗬嗬，不，我喜歡他和喜歡你一樣多。”三道疤說，“但他更加像年輕時的我。貪婪、渴望勝利，為了勝利不擇手段。”
“天呐，我還以為此時你想殺了他。”
“我確實想殺了他，這和喜歡他並不矛盾。”
“你要怎麽做？”
“我需要幾天的休養。”三道疤說，“向陽海岸有不少毫無戒心的鱈魚。我需要在這裏靜養一段時間。”
“好吧，三道疤先生。”
“再一次感謝你。如果有誰問起我，請保持沉默吧。我想這是比撒謊和出賣唯一更好的方式。”
“但我希望你能保證在任何情況下都不要傷害我的兄弟。我知道，會有一場複仇。”
“我隻能保證沒有死亡，這是底限。”
“時間會淡忘仇恨嗎？”
“時間？時間會改變一切，但需要足夠漫長。”
“我知道了。你多保重。”
說罷，我轉身遊向暗流湧動的開闊海域。我停止了遊動，任由洋流將我慢慢拽走。逐漸的，海流變得湍急起來了。隨著一個巨大的漩渦的出現，我的身體被一股強大的力量吸進去。我的身軀開始旋轉，隻能拚命擺動尾鰭，力求保持身體平衡。很快，我的眼前變得一片漆黑，隨著回聲定位係統的開啟，我的腦海裏映現出了冰洞內的景象。這條向外出水的冰洞的景象與進水的冰洞大致相同，一樣的凶險和叵測。但此時沒有三道疤在前麵引路，一些個突然出現的轉彎處，不及防備的我會被洋流猛地推向洞壁，然後拖動我的身體在洞壁劃過。
如此這般跌跌撞撞的，終於看到了洞口的光明。在逃出冰洞的瞬間，身體的壓迫感驟然減輕。遊獵族虎鯨對群島的地形很是陌生，長久尋不到我和三道疤的蹤跡之後一早浮到海麵去了。鯨群零星散布的黑色身影清晰可見。選擇一處相對開闊的海域浮了出來。鯨群最初甚至沒有察覺到我的出現。在石頭的一聲驚呼聲中，鯨群慢慢向我聚了過來。
“嗨，小家夥，你沒有死？告訴我為什麽要救三道疤？他現在在哪裏？”風哨靠近我問道。
“他在他該在的地方。”我說，“你們害了石頭和我，知道嗎？”
“天呐，他說我們害了他！”“我們明明是在幫助他們提早獲得最高的權位。”“我們要證明遊獵族的後代也是可以在白世界立身並成為王者的。”“雖然他們隻有一半的血統是遊獵族的。”“或許我們該嚐試一下定居的感覺。今晚我們就住在這裏怎麽樣？”“這是個再好不過的主意了。”
“但你們做到的不過是將嫉恨轉化為仇恨。”我說。
“冰藍說的沒錯。”大角怪說，“我的遊獵族的兄弟們，你們在做一件愚蠢的事情。”
“嗨，老家夥，你已經很老了，不要再幹預我們事情。”
“風哨，你的背鰭如果再受一次傷，怕是沒機會回到綠世界了。”
“好吧，老朋友。我們無意於你們的領海。我們不過是在幫助流淌著遊獵族虎鯨的…”
“閉嘴吧，你！”我說，“你們這些蠻族！”
我的“蠻族”一稱顯然讓這些遊獵族的家夥們異常錯愕。喧囂亢奮的他們瞬間靜了下來，猶如暴風雪之後積雪覆蓋的寂靜。
“是的！蠻族！”我強調道。
“小家夥，何出此言？難道你不是…”
“風哨！”我喝道，“時間會讓今天的一切像飛鳥掠過般不留下一絲痕跡，但這卻毀掉了我們苦心經營的一整個夏天！”
“多多！”
“叫我冰藍！我幼稚的石頭兄弟！”
“天呐！他瘋了，我的好兄弟瘋掉了！”
突然，一聲異常尖銳卻有力的嘯聲帶著疊疊回音直向天宇衝去。這聲長嘯之詭異讓在場的每一個虎鯨都不寒而栗。它似乎將一個做拚死掙紮的靈魂引向了天際，引領著無形的魔鬼在天際盤旋並伺機攫取生命，一如信天翁巡視著慌亂的魚群。而與之呼應的，是時起時伏、或遠或近的長嘯。
“今天的故事確實很精彩，卻僅僅是個開始。”大角怪歎道，“會有流血，或許還會有死亡。今日之後，一切將會變得不同。”
“嗨，老家夥，你可以繼續保持中立，但最好不要妖言惑眾。”風哨扯著嗓子喊。
“這就是你不能成為一個王者的原因。”大角怪平靜地說，“你不敏感。”
“我不敏感？我…”
“他說的對，你不敏感。”“好像我們有麻煩了。”“如果這是一個包圍圈，那我們確實有麻煩了。”“嗨，這位叫做…”“石頭，他叫石頭！”“對，石頭，你能告訴我們這個群島大約有多少個成年虎鯨嗎？”
“數量不是很多，或許僅僅是你們的三、五倍。”我高聲說道，“通常鮮血會讓他們變得特別亢奮，尤其是夥伴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