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9.救孩子
趙亦靖朦朦朧朧之間聞到了一股熟悉的淡淡花香,這是屬於姚景心一個人的味道,他深深迷戀的味道,在夢中,一朵潔白的木芙蓉花指引著他推開沉重的石門,他走出了陰暗的地府,一睜眼就聽見姚景心的那句話:“救皇上……不惜一切代價去救皇上……孩子……孩子沒了以後還會有的!”
孩子……他記得,她懷了他的孩子,這是他的命!
“皇上,你醒了?”她掙紮著要起身,卻發現自己根本動彈不得,渾身上下凍得仿若冰窟:“皇上……孩子不要了,救你……”
趙亦靖也掙紮著起身,卻發現四肢無力,他無奈地癱倒在床上:“景心,你看我不是好了嗎?別強了!白賓,立刻取針保住朕的孩子,這是聖旨!”
白賓臉色暗沉,當他轉身對著趙亦靖時,這個曾經龍威虎震的男人竟然失去了所有的血色:“我隻有遵旨了!”
看到他答應了,並著手往身上拔針,趙亦靖終於忍不住沉沉地合上了雙眼:“景心,一定要保住我們的孩子……”
噠噠的馬蹄聲再度穿過城門,守城的將士都認得羅翠屏英姿颯爽的身影,這個同樣充滿傳奇色彩的女子正風一般地向北門的樹林趕去,她的手中緊緊握著一塊琥珀,上麵是鳳凰的圖案。
“勝軍你千萬不要有事,千萬要等著我……”遠遠在官道上看到一些暗紅的血水,她不由得一驚,狠狠地拉住了韁繩:“籲……”
翻身下馬,她一襲火紅的衣衫往樹林中奔去,順著血水的上遊尋找,不一會兒就聞到了一股濃重的血腥味,一個男人睜著眼,臉上掛著失去血色的笑容,他的嘴唇發紫臉色發黑,應該是中毒的跡象,這個男人單膝跪地,臨到了生命最後一刻都不忘展露著英姿。
“勝軍……”她哀嚎一聲,驚起周圍的鳥兒一片,幾步撲到他的身旁,她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雙手緊緊地抱著他毫無溫度的屍體:“你看看我啊……我是翠屏啊……”
她趴在他的肩頭嚶嚶地哭泣,卻換不來男人愛戀的眼神,他是冰冷的,是僵硬的,是沒有任何夢想的。
“為什麽……為什麽會這樣……你不是答應我要親手將琥珀交給我的嗎?你為什麽要食言?為什麽……”她狠狠地捶打著他的身體,男人肩上的傷口湧出一些黑血,她的手指輕輕摩挲著傷口上的腐肉:“怎麽會這樣……怎麽會……”
她從來都沒想過年輕氣盛的鐵勝軍會離開她,更沒想過是以天人相隔的方式與她訣別,不懂珍惜眼前人的她就算哭塌了奈何橋,也哭不回她深深愛著男人!
“你說過當上將軍就會娶我……你現在已經是將軍了,你看,我連嫁衣都穿好了,你什麽時候跟我拜堂?我帶你回去見我爺爺,將他的大刀傳給我們孩子……”
說了千言萬語,鐵勝軍都沒有搭理她一句,悲痛欲絕的她仰天長嘯:“啊……”九節鞭飛快地掃過周圍的林子,嘩嘩幾下冒出一陣火花,那幾十年的大樹被攔腰劈斷……
茗合宮內已經點上了宮燈一片,宮女們退下後,周海全將房門合上。姚景心麵容安詳地在軟榻上沉睡著,剛才在施針的過程中,她忍受了極大的痛苦,就這樣痛暈過去再也沒有醒來。
龍床上也安安靜靜沉睡著一個男人,趙亦靖始終痛苦地合著眼,不停地轉動的腦袋,白賓診脈後臉色忽然變暗,立刻著手再一次施針,剛才將針拔掉後,趙亦靖全身經脈受損,脾髒也開始出現衰竭的跡象。
“周公公,快去盛一碗溫水過來。”周海全立刻趕去親力親為,不多時,宮殿的偏門緩緩開啟,白賓毫不客氣地伸手:“把水拿來。”
發現半天沒有動靜,抬頭發現一個龍頭拐杖立在身側,慕容琴海披散著一頭灰白的長發,隻用一根綢帶輕輕挽著,就這樣滿是滄桑地進入了殿內。
“太妃……”他驚呼一聲:“你身子還未複原,不要隨意走動,免得受寒。”
慕容琴海點點頭,隻是愛憐地摸摸趙亦靖的側臉,幫他抹去一些汗珠:“哀家不放心啊……”撇頭對著另一處的姚景心,她臉色好不到哪兒去:“今天的事哀家已經聽說了,唉,冤孽啊……”
“太妃,有件事我想單獨跟你談談。”白賓的話讓明秀乖乖退出宮外,此刻,大殿內清醒的人就隻有他們二人。
“你說吧!”慕容琴海幹脆坐在了床榻邊,用衣袖幫他擦汗:“這孩子像極了先皇,當初先皇執意喜歡葉太後,也是這般一波三折。”
白賓望著趙亦靖這般難受的臉:“這就是了,還請太妃高抬貴手,讓皇上開開心心地生活吧!先前幾次受傷再經此一難,皇上的五髒受損,若是加上胸悶鬱結,那無疑是自尋死路。”
聽到白賓的話,慕容琴海輕歎一聲:“哀家就算想管,也管不了了……人老了沒用了,能活一天算一天了……”
“太妃……”白賓還想說些什麽,隻是神色有些黯然:“太妃你一定要保重身體!”
“好了,哀家知道你一片心意,行了,你好好照顧皇上吧……”說完,她為趙亦靖攏了攏被子,一個人拄著拐杖孤單地離去,不知為何白賓一直目送著她,直到宮門關閉的那一刻他才回過神。
另一處是周海全將溫水送來,他接過後將趙亦靖抬起,一粒續命丹送入口中,就著溫水緩緩服下,直到看到趙亦靖臉色恢複些許紅潤,這才重新取過燭台,執起衣袖,開始了新的一輪施針……
經過白天的一鬧,品南回到了她的長秋殿中,這是吃不下也睡不著,總之就是坐立不安,她眼瞧著茗合宮內依舊亮著燭火,稍稍一個影子就能嚇得她六神無主。
沉香額頭破了道口子,她在院中幫品南煮茶,忽而見到一個身著鬥篷的女子走來,她警覺地退後:“是誰?”
諾清將衣袍卸下,露出那張小巧玲瓏的臉:“是我。”
看到她獨自進入也沒人通報,沉香心中一肚子火:“參見安才人!”
諾清揮揮手,指腹落在她額頭的傷口邊:“疼吧?我這是給你送藥來的。”
聽到她的話,沉香小小的眼裏透出一陣驚訝:“娘娘,你為何對奴婢這麽好?”
“你也知道我出身卑微,自然能體會你們做下人的苦,你這麽好的一個姑娘,容貌清秀心靈手巧,若是破了相,待到了出宮的年齡還怎麽嫁人?”說完,還憐憫地取出藥膏給她抹上,感受到額頭傳來一陣清涼,沉香立刻點頭道謝:“多謝娘娘,多謝娘娘……”
“噓……小聲點,淑妃聽見了你又得受罰。”諾清將黑袍罩上:“這個藥你拿去吧,是好藥呢,每天堅持塗著就不會留疤。”
沉香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她雖然是品南身邊的一等宮女,可是品南的性子他們都知道,根本不會體恤下人:“娘娘的大恩大德奴婢無以為報……”
“行了,我也不圖你什麽回報,隻是剛才去太卜大人那兒占卜了一掛,說我最近有血光之災,要多行善事化解,這麽算來,你還幫了我一個大忙呢!”諾清的眼中透出精明的目光,卻充滿了深深的誘惑。
“呀!太卜大人那兒這麽靈啊……要是我早些去的話,是不是就能避免這次災難了?”
“或許會吧!不過現在最擔心應該是另一件事,淑妃娘娘若是受了罰,你們一幹人等皆會受到牽連,我隻是心疼你們很可能會芳華早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