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宿命:擦肩而過
蒙麵人倚在窗邊對著鶴舞台的燈火,眼前勾勒著女子的淺笑和憂愁,忽聽得一聲脆響傳來,他黑袍一揮整個人降落在偌大的鶴舞台上:“明珠,發生了何事?”
明珠跌跌撞撞地跑出房間:“主人,姚姑娘她不見了!”眼瞟見周圍沒了紗幔,她頓時明白了什麽:“她逃了!”
“什麽!”蒙麵人麵具下是一張怒不可遏的臉,就連青筋都暴起,大步來到柵欄邊緣,他發現一根空蕩蕩的繩子,不容他多想便縱身一躍朝山底飛去……
周圍的地麵微微塌陷,一個明秀而精致的女子渾身被白雪掩埋,她好似優雅地躺在林中小憩,莫非是那修煉成妖的九尾狐?
蒙麵人輕而易舉就找到了她,隻是地上的女子雙目緊閉,後腦勺留下一灘猩紅的血液,他立刻將她抱在懷中,溫熱的手捂著她的傷口,那心髒不自覺地加快,再加快……
“寧願死也不願留下來與我作伴麽?”他酸楚地仰頭對夜空怒號一句:“你是真的厭惡我,還是真的那麽愛他……你起來,你起來跟我說清楚!”他恨不得用盡全身的力氣將懷中的女子晃醒,可最後卻發現皆是徒勞:“明珠,快準備馬車!”
墳區內鬼影重重,當趙亦靖挖到腐爛的白骨時,他看到白骨手中握著一根銀簪,銀簪上的花紋甚是別致,花紋包裹著一顆暗紅色寶石,識貨的人都知道,那寶石價值連城。
看到銀簪出現,羅翠屏忍不住別過身倚在柳樹邊無聲地哭泣,趙亦靖則傻傻呆呆地對著銀簪,看著看著,好似看到了過去,可為何偏偏看不到未來?
“駕……”一輛馬車匆匆從百靈穀裏奔出,車上的男子雙目渙散,他緊緊地抱住女子,正失神地對著前方搖搖晃晃的車簾。
踢踏的馬車快速閃過,趙亦靖背對著馬車的方向,他嗅到一股濃重的血腥味,可現在,這世間任何事物都敵不過他的萬念俱灰,馬車就這樣與他擦身而過了……
古煙兒已經為她暫時包紮用藥,血是止住了,可姚景心傷得太重,從這麽高的地方跌落,還在雪地裏凍了好一陣才被發現,此番境遇姚景心還能活著,所有人都驚歎著老天的高抬貴手。
“如果不是雪地裏凍著,血液不流通,她恐怕早就流血身亡了,可是這命是保住了,之後她的身體會落下病根,有得她受的。”
反複琢磨著古煙兒的話,蒙麵人扭頭轉向明珠:“去找白賓!”
美玉在一旁瞪大了眼:“主人,如果我們去找白神醫,那之前的謊話不攻自破了?”話雖說著,但她心裏卻是一陣輕快。
深深地歎了一口氣:“現在也顧不了這麽多了,先保命要緊。她寧死都要離開我,我想,我真的無法再留住她了……”輕輕摩挲著被雪水浸濕的青絲,他的眼前不禁微微濕潤了。
當黃土重新被合上,羅翠屏扶起地上失魂落魄的男人:“皇上,景心已經入土為安了,咱們就走吧!這百靈穀是個美麗的地方,讓景心安安靜靜地長留於此吧!她再也不會因為凡間的事而感到煩心了!”
趙亦靖始終沒有說話,隻是雙目通紅地盯著姚景心的墓碑,手中卻隻死死地攥著那枚銀簪,目光與墓碑緊緊地連在一起,他的心變得空空蕩蕩……
一天一夜加急往京城趕去,就連蒙麵人都不禁感歎唏噓,命運這個東西,真是無法違抗!當初他把她帶離了京城,沒想到今日卻迫不及待地回去了。
感受著懷中女子漸漸失去體溫,就連呼吸都越發微弱,他扣住她的手腕,發現漸漸找不到脈搏的動向:“快,讓馬車再快一點!”
他的聲音都顫抖,這讓車內的兩個婢女不禁大驚失色,他們暗自交換了眼神,都是同樣的驚訝。
白賓白天遊了四方,躲避了安平公主的糾纏,翻牆挑逗了李家的四小姐,最後在百花樓裏喝了一壺花酒,這才晃晃悠悠地回到了醫館。
城門已經宵禁了,一輛馬車飛快地出現在城外,守城的侍衛攔下幾人,卻看得車內伸出一塊令牌,那人立刻恭恭敬敬地退在一旁:“屬下不知是王爺回城,冒犯了!”
車內的男人低沉又沙啞:“還不快開門!”
“是!”小兵麻利地舞動旗子,城門上的守衛一聲令下,那城門緩緩開啟,馬車重新起程,向著白式醫館瘋狂地衝去……
醫館的大門被人一腳踹開,蒙麵人輕柔地抱著懷中的姚景心來到白賓的chuang前,醉醺醺的他半眯著眼瞧了一下,就這一眼,他醉意全無:“怎麽是你?”如果他沒記錯,這個男人就是當初在靈緲山莊將姚景心帶走的人,可那時的她好好的,怎麽現在……
“白恩公,是我!我知道你跟景心認識,救人要緊!”
聽到來人的聲音,他大驚失色,很快又恢複了平靜,麵對掙紮在生死邊緣的女子,他毫不猶豫地一躍而起,將暖和的被子讓給了傷者,查看她後腦的傷勢,再看看瞳孔和舌尖,最後是找到了那微弱的脈搏,他的眉頭便沒有再舒展過。
“怎麽傷得這麽重?”他擰開牆壁水墨畫旁的機關,裏麵出現一個錦盒,盒子裏取出一粒還魂丹塞進她的嘴裏:“隻能先用這藥續命,你們閑雜人出去等著,我要施診了……”
蒙麵人揮揮手,兩名婢女紛紛退下,可他卻沒有半點離開的意思。
白賓煩躁地回過頭:“我施診的時候不喜歡別人打擾,你別害了姚姑娘。”
無奈之下,蒙麵人默默起身向著屋外走去。麵對chuang上奄奄一息的女子,白賓看到她服藥後雪白的嘴唇變成了粉色,當即執筆寫下一封密函塞進鴿子腿上朝皇宮飛去……
茗合宮的窗台上停留著一隻雪白的信鴿,品南提著補品來到禦書房門前,卻吃了個閉門羹,桂小龍堆著笑臉將品南送走,卻沒發現一隻白鴿映入了她的眼簾。
側頭對身邊的宮女沉香耳語幾句,那機靈的小丫頭便飛快地向著白鴿跑去,待一截小小的紙條落到她的掌心,品南攤開的一瞬間,臉上便出現了陰狠之色。
紙條上寫著:景心在醫館,病危。
品南將身旁的小太監柴喜喚過來,那眼尖的小太監不動聲色地掃了一眼紙條上的內容,品南嘴角浮動著不懷好意的淺笑:“柴喜,把嘴張開!”
他乖乖照做了,可是嘴唇剛一打開,她就拈起蘭花指將密函塞進了他的嘴裏:“咽下去!”
柴喜的神情變得十分難堪,一旁的沉香輕輕捂著嘴笑了,當他將紙條狠狠咽下時,心裏也咽下了苦澀的淚。
剛過晌午,禦花園裏躲著一個小太監,正哭哭啼啼地擦著眼淚,另一邊蜷縮著一道瘦弱的背影,也在哭哭啼啼地擦著眼淚,他們分別站在沽月台的兩側,夢瑤結結巴巴地開口:“小、小、小太監,你哭什麽呀?”
柴喜看到女子身著綾羅綢緞,一副官家小姐的打扮,也不好怠慢,匆匆行禮之後才嗚嗚咽咽地訴苦:“小的柴喜,打算在這兒投湖自盡,小姐您快離開吧,免得嚇到了您!”
“你、你有何事想不開非得尋死?”
“唉……小的近日調到淑妃娘娘宮中為次等太監,平時幹些粗活雜活不算什麽,可娘娘她根本不把我當人看,她讓我吃紙、嚐墨、喝鎪水,由此逗得她哈哈大笑。”
“什、什麽?她竟然如此、如此變態!”夢瑤不知不覺擦幹了眼淚,在她看來,自己因為結巴被嘲笑的事跟柴喜比起來簡直就是小巫見大巫。
柴喜點點頭:“不止是我,周圍很多小太監都被娘娘淩虐,我可實在忍不下去了!”將手中吐出的紙條攤開在掌心:“您瞧,這就是我今早剛吞下的。”
夢瑤瞥了一眼,卻猛然看到了景心二字,她立刻將紙條奪了過來,攤開後隻剩下兩個破碎的詞匯:景心和病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