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夜王2
夜王的赤色眼眸匆匆掠過紙上的內容,甚至為了嘲弄戰戰兢兢地左相,故意輕讀出聲,薄唇微啟,滿滿都是嘲諷。
“.……王意上不達天聽,下不至黎民。官宦豺狼成性,包藏禍心。”
他斜了一眼下麵跪著的左相,“這是在說王上和臣子們昏聵無能。”
“.……人神之所共憤,天地之所不容……”
“.……賢德王後,幽斃深宮。王嗣凋零,知國祚之將盡……”雲雲。
不論怎樣的話夜王隻是看一眼就過去,終於讀到了結尾。倏然,他垂眸凝視著紙條的一角,那角上印著一朵半開半閉的蘭花。
夜王伸出修長的手指在蘭花上摩挲,蘭花的表麵凹於紙張,是專門的工具壓印所致。
這朵蘭花隻有指甲大小,若是不注意不易發覺,但它印在這種到處散發的傳單上,顯然有意而為之,像是一個標記,又像是一種提醒。
“蘭花.……”夜王目光深遠,像是在回憶著什麽。
“大人?”左相抬頭問。
夜王神情凝滯,幾乎忘了左相還一直跪在自己的腳邊,“去查蘭花的來曆,看這蘭花代表何意。有任何線索隨時向我回報,去吧。”說完,身形飄忽已然回到石座上。
左相不敢有絲毫怠慢,立即行禮出去。
直到左相走到外麵的三月小陽春裏,身上那種地宮裏裹挾的陰冷氣息還是沒有散去。但他沒有停下來等身上的寒氣散去,立即吩咐候在地宮外的劉常侍,徹查紙條和上麵蘭花的來曆,並且派人在王宮裏緊盯太子的動向。
一個月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對金山來說有吃有喝的日子能過得去。她一個內侍沒有大魚大肉可以吃,幹糧還是能吃飽,這就很滿足了。
如果太子東宮的領率華羲不經常來椒蘭殿找她麻煩,那她的日子應該能過得更滋潤。
在金山的眼裏,華羲就是一個靠開後門進來的紈絝子弟。
華羲告訴金山,他爹是京都的特別特別大官,這個差事也是他爹安排的,所以他天天在宮裏閑逛也不會丟差事,他生下來飯碗就是金的。
華羲的話金山都是照單全收,沒有好處她從不和人抬杠。
金山看來也是這樣,華羲是一個沒事到處躥的大閑人。
金山在院子裏打掃,能看見華羲從門口過;金山去領月例銀子,能看見華羲在宮牆下踱步;金山打瞌睡,也能看見華羲神采奕奕的路過。
起先金山很反感華羲,但華羲意識到後就會給金山帶點吃的作為補償,一小包糖蒸酥酪就夠金山香甜一天。
今日,華羲又帶了一些山藥棗泥糕給金山。
山藥棗泥糕對華羲這種餐餐都是葷腥油膩的人來說極好,既甜蜜又溫柔,還能解油膩。但金山不一樣,金山寧願吃大顆大顆的桂花糖,也不願意吃這個。嬌貴人吃的東西她都不愛,她一個常年在挨餓邊緣掙紮的人寧願來些肥油大肉。
所以,金山也沒有迫不及待的吃起來,而是把山藥棗泥糕往華羲那裏推了推。
他們兩個人坐在椒蘭殿裏的院子中的空地上,金山在那裏支了一個小桌子,擺了一個粗瓷茶壺和兩個茶盅,兩人席地而坐。
金山從椒蘭殿的地裏發現了一些野生薄荷葉,便煮了茶就著華羲帶來的點心,飲用一些。
“我不吃,這些東西不稀罕。”華羲朝金山翻了翻眼睛,一臉嫌棄的把山藥棗泥糕點用食指和大拇指彈過去一點。
“哇,你這人,不要吃的給我吃。”金山雙手抱在胸前,說:“我看你一直頻頻來,有時候高興,有時候失落,想出去又一副沒地可去的樣子,才讓給你吃的。不論今天的心情如何,隻要有食物能吃飽什麽都會過去的。沒有吃飽的憂愁大過一切。”
“能吃飽什麽都會過去?不是所有人都與你一般。”華羲有些不屑,他覺得太陽有點晃眼,不習慣沒有宮女打傘就直接在太陽下曬,雖然現在隻是春日裏。這種溫暖倦怠的感覺讓華羲有些不耐煩。
他在陽光下眯起眼睛,想要躲避越來越高的日頭,無心隨口:“不要用你標準來衡量我,我從來沒有忍受過饑餓。”說著,想要離開被陽光直射沒遮沒攔的地方。他潔白的肌膚在陽光下熠熠生輝,衣領下的鎖骨若隱若現。他比身為女子卻男裝的金山容貌更精致,膚色也更白皙。
就在華羲屈起腿,弓腰準備站起來的時候。
金山卻說:“雖然不知道你是否曾經挨餓,但我感覺到你的苦痛,隱晦的難以和人言說。也許,椒蘭殿有你的回憶,連你自己都不敢麵對,但又不忍心忘記,所以借口找我一次次的來。”
華羲聽見金山此言,偏過頭來,眼中的不屑已經看不到,代替的是空茫,“何出此言?”
“慰藉饑餓的人很容易,隻要給他以食物。但是心中饑餓的人卻難以慰藉,他們總將心事收斂,為了忘卻刺痛而撒謊。”
華羲把整個身體都轉過去,正麵凝視金山,認認真真地說:“一派胡言。”但他忍不住挑眉,因為實在心虛的不行。
金山嬉笑如舊,撿了一塊山藥棗泥糕滿滿地塞進嘴巴裏,滿嘴含著食物口齒不清地說:“不吃拉倒。”她邊說,嘴裏的食物粉末還噴撒到桌上。
華羲裝作鄙夷的翹起嘴唇,道:“食不言,寢不語。你怎麽吃沒吃相,坐沒坐相。”
金山撅起嘴巴努力不讓糕點的粉末噴出來,但是她失敗了,她報複性的惡狠狠地把糕點迅速的咽下去。
太子看著金山吃棗泥糕若有所思。
不敢麵對?
無法言說?
他確實有此感想,但眼前還有更棘手的事情。
三日前,解除了禁足,當他興致勃勃地出門時,卻發現身後有尾巴。怎麽樣都甩不掉的尾巴,從他一出宮就跟著。
玄羲不知道是誰,也不知道這盯梢的人代表何方的勢力。他想要逮住那個人,但是那人像一條泥鰍一樣滑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