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剁了最好
周助盯著她的身影消失在了走廊盡頭,目光閃爍。
許久,他轉過了身,正要朝著病房走去,身後一個高大的身影就籠罩了上來。周助的瞳孔一縮,看清楚來人之後,臉色的驚疑之色不減反增,“少爺,你怎麽出來了?”
葉叔揚的視線從走廊的盡頭收了回來。來來往往的人群中,再也找不到淩晚晚的痕跡。
他抿緊了唇,沒有回答。
周助若有所思地看了看他,“唐語婷已經醒過來了,現在就在監護室裏,你要不要去看看?”
葉叔揚的神色有些茫然,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周助遲疑地推了推他,卻看見他的手下意識地往回一縮,這才想起了淩晚晚臨走前說葉叔揚受傷的事,連忙小心翼翼地避開了他的手,朝著他的手望了過去。
葉叔揚的手上,早就是一片血淋漓的,就連衣袖上麵,都染上了不少鮮血。再一看病房裏麵,完完全全是一片戰爭肆掠後的狼藉。
周助呼吸一沉,“少爺,你的傷看起來有些嚴重,還是盡早去處理吧。”
葉叔揚似乎是終於回過神來,他沉吟了一下,開口道,“不必了,先去看唐語婷。”
周助歎了口氣,“唐語婷看見你現在這個樣子,恐怕會嚇得再次犯病昏迷過去。就算僥幸活了過來,估計也會提著刀,去把傷了她的那個人剁成幾大截。”
葉叔揚頓了頓,冷笑了出來,“剁了最好。”
話是這樣說,不過他倒是調轉了方向,朝著急診室走去。
周助連忙跟了過去。
看著前方那道高山一樣似乎永遠都不會倒下的身影,周助忍不住開口道,“少爺,你完全沒有必要替淩晚晚襠下這一刀的。唐語嫣她估計也隻是嚇一嚇淩晚晚罷了,她那個人,可是精明得很,又怎麽會讓自己手上沾上人命。”
葉叔揚的腳步慢了下來,他轉過頭,就看見了一臉擔憂的周助,臉色微冷,“和你無關。”
周助被他這樣陰冷的目光看著,卻是忍不住嗤笑出聲,“你這不會是惱羞成怒吧。”
葉叔揚眯起了眼。
周助笑著笑著,也漸漸停了下來。
葉叔揚咧開了牙,冷冷地瞪了他一眼,“要不是看在你跟了我這麽久的份上,我恨不得立刻把你掐死。”
周助沉默了,他看著葉叔揚臉上的表情,覺得有些恍惚,就算是跟在葉叔揚身邊這麽久,他都從來不明白,葉叔揚臉上的神情,什麽時候是真,什麽時候是假了。
淩晚晚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到家裏的。
房間裏已經有些灰塵了,看上去倒是有幾分荒蕪。好在淩晚晚算不上挑剔,加上身子又累又乏,她從衣櫃裏扯出了幹淨的床單撲在床上,就睡了過去。
睡夢中一直算不上安穩。
葉叔揚的臉不斷地出現,藤蔓一樣,死死地纏繞住她。夢裏反反複複地出現同樣的場景,她和葉叔揚躺在他家裏的沙發上,她的半個身子都擱在了窗台。
風很大,不斷地吹拂著她的長發。
葉叔揚笑眯眯地看著她,臉上沒有了平日裏拒人於千裏外的冷漠,反而顯得懶洋洋的,甚至有些漫不經心。他就這樣看著她,似笑非笑地喚著她的名字,“淩晚晚。”
一遍,又一遍。
好聽的聲音在心間緩緩流過。淩晚晚聽見了,卻沒有應聲。似乎這樣,就能再多聽見他叫著自己的名字幾遍一樣。
葉叔揚出奇地耐心,一直在呼喚著她。
淩晚晚臉上是一個大大的笑容。
葉叔揚也跟著笑了出來,他的頭靠在沙發上,懶懶地交叉著雙腿,踢了踢對麵的淩晚晚,笑吟吟地道,“淩晚晚,我愛你。”
淩晚晚驀地睜開了眼,不耐煩地輕聲罵道,“胡說八道。”
可是,她眼角眉梢間的笑意怎麽也無法掩飾。
夢到了這裏,就會忽然一轉,出現的是唐語嫣挽著葉叔揚的胳膊從自己身旁走過去的畫麵。她的頭藏在薄薄的購物袋後麵,葉叔揚看不見她,但他臉上的神情,是她從來沒有見過的。
高高在上,不可觸碰。
淩晚晚一直以來都覺得葉叔揚和自己其實並沒有什麽區別,他看上去冷漠,但容易動怒,霸道,固執,甚至有些孩子氣。
她以為,那就是真實的他,甚至為了自己看見了那個真實的,別人未曾發現的他而沾沾自喜,洋洋得意。可直到看見葉叔揚麵無表情地從自己麵前走過去的時候,她才開始懷疑,也許自己一直以來看見的那個葉叔揚,才是假的。
他是天頂上空,萬人瞻仰,閃閃發亮而又遙不可及的晨星。
而她,是隨處可見,卑微懦弱,可憐又可悲的沙粒。
夢境的最後,是葉叔揚用一種陌生而奇怪的神情望著她,一字一頓地對她說著,“再不走,我會殺了你。淩晚晚,我是認真的。”
他的目光像是尖刀一樣,深深地插進了淩晚晚的心上。她尖叫著驚醒過來,後背冷汗淋漓。身子前所未有的疲憊,淩晚晚躺了一會兒,又渾渾噩噩地睡著了。
睡著之後,噩夢又反複出現。
淩晚晚在驚醒和掙紮之中不斷徘徊。到了最後,她根本就不敢閉上眼睛,她害怕一入睡,就是葉叔揚冷漠地眼,殺氣騰騰的望著她。
在床上躺了整整一天,什麽也不想吃,什麽也不想做。葉叔揚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像是慢鏡頭回放一樣不斷地出現在她的腦海中。
也不知過了多久,淩晚晚慘叫一聲,從床上坐了起來。她在屋裏折騰了半天,翻出了一束早就枯萎了的花束,抱在懷裏,扯了一朵花出來,麵無表情地扯著上麵的花瓣。
“愛我。”淩晚晚神情有些恍惚地喃喃開口著,枯萎成了小小一片的花瓣從她的指尖滑落下來。葉叔揚眯著眼,半是認真,半是玩笑地道,淩晚晚,別來無恙。
淩晚晚閉起了眼,手中又一片花瓣落下,“不愛我。”
葉叔揚的眼神陡然變得猙獰起來,他望著她,沒有說話,可就是這樣一個眼神,就讓淩晚晚連動彈的力氣都沒有了。
淩晚晚的手顫抖起來,“愛我。”
周助的家中,葉叔揚抱著她,坐在他的腿上,咬著她的耳朵,固執而霸道地說道,淩晚晚,你是我的。然後在她快要掙紮著從他懷裏逃出去的時候,低笑了出來,不緊不慢地沉聲開口,說著,我也是你的。
你一個人的。
淩晚晚苦笑了一聲,本就枯萎的花朵被捏得完全看不出原樣,她的聲音忍不住地顫抖著,“不愛我。”
她拎提著重重的行李箱,從自己的家裏到葉叔揚家裏的時候,唐語嫣坐在葉叔揚的腿上,胳膊纏繞在他的後頸處,耳鬢廝磨,不知道在說些什麽。
葉叔揚望過來的時候,臉上沒有絲毫表情。眼底又是那種她看不懂的情緒。
淩晚晚嘴唇咬得緊緊的,覺得自己快要崩潰了,手中的花瓣不斷減少著,她的齒縫裏,拚命地擠出了半句話來,“愛我。”
葉叔揚曾經隨手將一條項鏈扔到了淩晚晚的懷中,淩晚晚忍不住譏笑出聲,問他,你覺得我需要這種東西?
葉叔揚看著她,修長的手指在她的下巴處流連地撫摸過去,帶來一串又一串火熱的溫度。他細細地看了淩晚晚半天,彎起了唇,道,隻是我喜歡這樣寵著你。
童欣不客氣地笑了出來。
周助抬頭望著天花板,裝作什麽都沒有聽到的樣子。
那個時候的她,就像是被愛著一樣。
淩晚晚下唇已經被咬出了斑駁的血跡。床上,枯萎凋零的花瓣亂七八糟地撲散著。她茫然地望著它們,扯著嘴角,有些疲憊地笑了出來。
外麵的大門被人打開了。
這個時候,能到她家裏來的人,除了童欣,不會有別人了。
童欣臉上的神情看上去有些可怕,她死死地盯著淩晚晚床上亂七八糟的花朵,又望了望淩晚晚家裏麵亂七八糟的畫麵,眉頭皺了起來,“你回來了一天都在做些什麽,怎麽家裏麵還是這樣,沒有收拾?”
淩晚晚扯了扯嘴角,輕描淡寫地回答道,“我有些困,就一直睡著。”
“睡多久了?”童欣的嘴角抿了起來。
淩晚晚歪著頭,想了想,沒回答。
“一天?”
淩晚晚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現在多睡一些,說不定以後能少睡幾年。”
童欣死死地盯著她,粗喘著氣,咬了咬牙,將淩晚晚從床上拖了起來,給秦朗打了電話,和他一起,將淩晚晚壓回了自己的家中。
淩晚晚沒有絲毫反抗,她坐在車上,一臉茫然地看著窗外的景色。
童欣從後視鏡裏看著自己好友的臉色,拳頭握得咯咯作響。
淩晚晚在童欣家裏住下來之後,倒是出奇地安靜。
隻是越是這樣安靜,童欣就越是不安。因為,她從來沒有在淩晚晚的身上,看見過她安靜半分鍾。似乎隻要是她,就該是一直笑著。
淩晚晚看著童欣焦躁不安的樣子,忍不住出聲安慰道,“我真的沒事,童欣,你看,我身上的傷都快好得差不多了。”
離開的這半個多月,似乎隻是一眨眼的時候,可細細一想,又像是已經過了大半生一樣。
童欣冷哼了一聲,將手裏的藥塞到了淩晚晚的手中,忍不住罵了髒話,‘放屁,你看看你現在的這個樣子,人不人,鬼不鬼的,一點也不像你。”
淩晚晚接過藥,十分安分地一口吞了下去。她從前一看見藥就頭皮發麻,到了現在,倒是能麵不改色地立刻吃進肚子裏了。
她喝了一口水,低頭看著水麵上一圈又一圈的漣漪,挑了挑眉,“那你以為我該是什麽樣的,一天到晚沒心沒肺的笑嗎?”
童欣一怔,有些遲疑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