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這是情趣
“小四子還小，我想先等他在這裏適應一段時間後再說。”淩晚晚語氣平穩的回道。
唐語婷不由冷笑了一聲，“淩晚晚，你覺得你還能回頭，既然做了選擇，就一條路走到底，別到最後，兩頭都討不了好。”
淩晚晚皺了皺眉，“這就不勞你關心了。”
要不是早就知道淩晚晚的性子，唐語婷恐怕恨不得一巴掌拍死她這種軟硬不吃的人。
“我隻是善意地提醒你罷了，反正話我已經說了，怎麽做，是你的事情，不過，千萬不要讓小四子回葉叔揚身邊去，我想，你也不會希望，小四子受到什麽傷害吧。”唐語婷冷冷地道。
“嗯。”淩晚晚沒有再多說。
掛了電話，已經是淩晨四五點了。
淩晚晚沒有再回臥室，隻是抱著胳膊，在客廳裏麵坐了一整夜。
雨聲嘩啦啦的，回蕩在心頭，讓人變得愈發焦躁。
淩晚晚其實很明白，在自己和唐家錯綜複雜的關係中，也許把一切交給葉叔揚，無條件的信任他，才是對她自己最好的選擇。
隻是，淩晚晚還是做不了這樣的選擇。
她很清楚葉叔揚要的是什麽，早在餐廳的時候，他問自己是不是愛他的時候，淩晚晚就知道，自己已經沒有了選擇的餘地。
她喜歡葉叔揚，能接受和他在一起，這是毋庸置疑的。
可是，愛呢？
淩晚晚分不清楚，也不敢肯定。
她和葉叔揚的認識，不是一個好的開始，沒有感情的結合，被迫拿錢代孕，無論是哪一件，對淩晚晚來說，都是對葉叔揚的防備。
她見過葉叔揚對別人的冷淡，無情，所以她害怕，害怕哪一天葉叔揚不再愛她，她就會回來之前那個，在葉叔揚麵前毫無還手之力的人。
天色一點點地暗沉，再一點點地變亮。
一直到清晨的第一縷陽光從窗簾縫裏擠了進來的時候，淩晚晚才如同回過神了一般，緩緩站了起來。
淩晚晚將小四子安排到童欣家後，就頂著一頭亂糟糟的頭發去了醫院。
童欣見到她之後的第一個反應就是推了推旁邊笑得合不攏嘴的秦朗，“快，去買張草席過來。”
“做什麽？”秦朗愣了愣。
童欣指了指走過來的淩晚晚，“抽成竹子，給她吃。”
秦朗的視線，默默落在了淩晚晚兩隻醒目的黑眼圈上，眼神閃爍了一下，想要說什麽，但最後還是沒有吭聲。
淩晚晚沒好氣地瞪了童欣一眼，“要不是你兒子，我至於一夜沒睡嗎？”
童欣一怔，隨即直接撲向了淩晚晚，“我靠，禽獸，你對我兒子做了什麽？”
淩晚晚被她掐著脖子，差點喘不過氣來，“你，你腦袋裏才是在想些什麽，就不能正經一些嗎？”
童欣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反應過度，尷尬地收回手來。
“我聽說你下周就能出院了。”淩晚晚將帶來的早飯放到桌上。
淩晚晚點了點頭，“對啊。”
秦朗狗腿地將飯盒端到了童欣麵前，抱在懷中，將裏麵的稀飯拿了出來，小心翼翼地吹涼。
淩晚晚有些受不了地打了個哆嗦，“那是涼稀飯。”
“這是情趣。”秦朗一本正經地解釋道。
淩晚晚無語了，她坐到床邊，戳了戳童欣的胳膊，“我聽說胳膊斷了之後再接上，人很難立刻就適應，估計以後拆了石膏，你也得重新學學怎麽用手。”
“哪裏能學？”童欣別嚇的臉色都白了。
淩晚晚想了想，建議道，“動物世界？”
“……”童欣瞪了瞪她，“我中午要吃雞湯。”
淩晚晚拍了一下秦朗，“你老婆中午要吃雞湯。”
秦朗皺了皺眉，“吃雞湯做什麽，吃雞吧。”
“吃什麽？”童欣嚇了一大跳，差點沒將嘴裏的稀飯一口噴出來。
淩晚晚嘖嘖出聲，“想不到你們關係已經這麽好了。”
童欣難得老臉通紅，惡狠狠地在秦朗手臂上掐了幾下，才粗聲粗氣地道，“淩晚晚你真是不純潔。”
“你純潔得想吃雞。”淩晚晚反唇相譏。
童欣下意識地看了秦朗一眼，見他別有深意地望著自己，不由冷哼一聲，不解氣地又偷偷踹了踹他。
玩笑歸玩笑，淩晚晚出了醫院之後還是直奔了超市。
包裏的電話一直沒有響過。
淩晚晚反反複複看了好多次，都沒有一通未接來電甚至短訊。
這讓她不禁有些懷疑自己的手機是不是壞了，不然的話，為什麽葉叔揚直到現在都沒有聯係她。
一開始她確實是想躲著他，因為回答不出那天他提的問題。
她活到現在二十四歲，從來沒有喜歡過任何一個人，直到葉叔揚出現。
他對她而言是特別的，她也將他看得很重。
隻是這到底是不是愛，她不知道，更不明白。
為什麽就不能再多給她一些時間，讓她好好想想呢？
淩晚晚越想越生氣，恨不得現在就將葉叔揚一手給拽到自己身邊來，左一拳，右一腿地打得他將那句困擾自己的話收回去。
“小姐，這隻雞……你還買不買？”售貨員看著自己麵前殺氣騰騰的女人，小心翼翼地提醒道。
淩晚晚如夢初醒，她低頭望著自己手裏快要被扯成兩截的雞肉，臉色微赧地遞給了售貨員，等她稱了之後，就連忙從眾人好奇的眼神中落荒而逃。
沒一會兒的功夫，淩晚晚就買了滿滿一口袋的食材。
從超市出來，淩晚晚艱難地抱著那個大口袋，在門口等了半天，都沒有攔住一輛車。今天的人似乎出奇地多，淩晚晚困惑地想了半天，忽然反應過來。
今天竟然是七夕。
一想到情人節這三個字，淩晚晚麵前不自覺地就出現了葉叔揚的臉。她嚇了一跳，連忙搖搖頭，試圖將這個人的臉從自己的腦袋裏麵甩出去。
但搖了好一會兒，那張臉反而更加清楚了。
淩晚晚不由在自己身上狠狠擰了一下，這才看見，在自己麵前，葉叔揚正在從一輛黑色的轎車上麵走了下來。
淩晚晚下意識地要避開，卻看見葉叔揚根本就沒有看她，從車子前方繞到了另一邊，將車門打開。
淩晚晚張了張嘴，本能地蹲了下去，用超市的購物袋擋住了自己的臉。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這樣做，隻是潛意識裏有個聲音在提醒著她，要讓她躲起來。
蹲下去之後，淩晚晚才覺得有些不對勁，隻覺得腳下莫名冒出了一股寒氣，她的臉埋得更深了。
葉叔揚打開門之後，車裏走出了兩個人。
其中一個是淩晚晚曾經采訪過的唐語婷，她穿了一雙大紅色的高跟鞋，表情看上去又冷又硬。
在她旁邊的女孩，緊緊挽著她，看上去更年輕一些，不過同樣漂亮得驚人，微微上揚的嘴角，帶著一股久居高位的高傲和嘲諷。
淩晚晚的視線都完完全全被她吸引了過去。
這個人，淩晚晚再熟悉不過了。
唐語嫣。
淩晚晚的心裏反反複複地念著這三個字，她身子一顫，就要站起來，衝到三個人的麵前去，質問這一切到底是怎麽回事，可身子卻像是被釘在了原地一樣，根本動彈不得。
車子旁邊的三個人走了過來。
葉叔揚走在前麵，唐語嫣連忙上前兩步，用自己沒有受傷的手挽住了她。
唐語婷笑吟吟地說了什麽，唐語嫣臉一下子紅了起來。
淩晚晚如臨大敵一樣，死死地抓住了自己麵前的購物袋。她恨不得自己能夠再小一點，小到讓葉叔揚根本看不見自己的地步，小到連一陣風，都能輕而易舉地將她吹走，不讓她看見眼前的這一幕。
可惜不能。
她隻能死死地埋著頭，咬著牙，看著他們三人在自己身邊走過去的樣子。
葉叔揚路過淩晚晚身邊的時候，腳步頓了頓，眼光若有若無地看了過來。
淩晚晚看著他停在自己腳邊的褲管，筆直精致，沒有絲毫塵埃，她的心像是被一隻大手肆意地揉來揉去。
“怎麽了，叔揚？”唐語嫣見他停步，嬌媚地開口問到。
淩晚晚的頭埋在購物袋後麵，唐語嫣並沒有認出她來。
葉叔揚沒有回答，他收回了視線，從淩晚晚的身邊頭也不回地走過。
三個人都挺直了身子，高高在上的模樣引來了不少人的矚目。
淩晚晚狼狽地蹲在地上，顫顫巍巍地抱著那個唯一能夠用來遮擋她的購物袋，艱難地呼吸著。她聽著葉叔揚一步一步離開的聲音，閉上了眼。
那些腳步，像是從她的心間上麵重重地踐踏而過一般。
其實，沒有必要遮擋什麽的。
因為，就算是她站在了葉叔揚麵前，事情也不會有任何改變。他應該也還是會像剛才那樣，麵無表情地看她一眼，像看著一個陌生人一樣，然後若無其事地從她身邊走過。
淩晚晚扯了扯嘴角，努力想要自己笑出來，可還是沒能忍住，讓積蓄已久的忍耐浸濕了眼眶。
隱隱約約間，她聽見了遠處的鍾鼓樓傳來了整點時的鍾聲，像是全劇終謝幕時的那樣，落下了帷幕。
午後的日光將她的影子拉得長長的，孤零零地釘在地板上，顯得倔強卻又單薄。
明明被太陽照射著，淩晚晚卻覺得自己是被扔進了萬年不化的寒潭中，冷氣襲人。
她的牙齒不自覺地打著寒顫，耳邊回響的，全是葉叔揚一步一步離開的聲音。
她想要站起身來，可掙紮了幾次，渾身都像是失去了力氣一般，反而是讓手中的購物袋掉落到了地上。亂七八糟的東西從袋子裏麵滾落出來，幾顆西紅柿跳落到了馬路上，下一刻，沒路過的車輛毫不留情地碾過，壓碎，留下了紅彤彤的漿液。
像是人心一樣，輕而易舉就擊碎。
真的是，連哭的力氣都沒有了。
路邊不少人已經議論紛紛的望了過來，大概是沒有見過一個二十幾歲的女人坐在地上，兩眼通紅，麵色慘白的樣子，覺得稀奇。
淩晚晚想說讓他們別看了，沒什麽好看的。
真的。
隻不過在她快要動心的時候，就不得不死心了而已。
一雙纖細的手出現在了淩晚晚的視線中，它緩緩撿起淩晚晚腳邊的西紅柿，放在了懷裏，然後伸手拉住了淩晚晚。
淩晚晚詫異地抬起頭來，看了他一眼。
很清秀的眉眼，卻是意料之外。
“周助？”淩晚晚連忙擦了擦自己臉上狼狽的痕跡，勉強笑了兩聲，摟緊了剛才匆忙中抓住了幾根大蔥，生怕他們再掉了下去，“你怎麽在這裏？”
周助看著她，再望了望路邊停著的那輛熟悉的小車，麵色微沉，一言不發地將淩晚晚身上的灰塵一一拍淨。
長長的睫毛安靜地覆蓋在他的眼睛上麵，擋住了眼眸中洶湧澎湃的情緒。
淩晚晚動也不動地任由他拍著，她生怕自己一張口，就讓好不容易才聚集起來的忍耐一下子崩潰。
周助臉上罕見地少了幾分嬉戲。
他將淩晚晚身上整理幹淨之後，又彎腰將一旁散落的東西放回了購物袋中，把淩晚晚懷裏的幾根大蔥也放了回去，拎在了手裏，這才沉聲開口，“走吧，我送你回去。”
淩晚晚低著頭，艱難地點了點頭。
臉上的笑繃得久了，都有種酸澀的味道。
周助說話的聲音很輕，很輕，似乎是害怕大聲了一點的話，就會嚇到淩晚晚一樣。
他沒有去看淩晚晚長發後麵那張毫無血色的臉，隻是拉過她，將她帶進了自己的車子裏麵。
一路上都沒有人說話，車子裏麵的氣氛一點一點地凝結下來。
淩晚晚死死咬著嘴唇，別著頭，望著窗外。夕陽已經掙紮著被拖下了一大半，隻留了半個頭在天際，不甘地望著這渾濁的人間。
遠處鋼筋混水泥的樓房拔地而起，看不見人，隻能看見那些沒有感情的建築物矗立在臨暗的天空之下。
這是冷漠的人間。
也是可怕的煉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