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一路向前
第二天清晨，我步入飯堂，昨天一片狼藉的飯堂，已經打掃得幹幹淨淨，整齊有序。
不過，洗得再幹淨，也能聞到淡淡的酒味和一點腥味，那是從胃裏吐出來的酒味，看來昨天我走了之後，很熱鬧啊。
我慢慢地吃著早餐，突然覺得氣氛不對，吃早餐的人不少，應該是昨晚喝醉酒了沒回家，我附近竟然沒有一個人。
我也不在意，吃完滾蛋，準備上班，依稀聽到有人討論什麽可惜什麽的。
走出飯堂，迎麵就看到水主任，他看到我之後，一臉戲謔，“啊，狗哥，早啊，多吃點啊，說不定明天就吃不到了。”
我心裏已有預感，但事情真正來臨之時，還是覺得不爽，看了看手機，笑道：“水主任，還有五分鍾就上班了，你是打算挑戰一下吉尼斯的吃飯速度，還是打算遲到啊？”
水主任冷笑道：“你還是關心一下自己吧，嗬嗬。”
嗬嗬兩個字，讓他笑得皮肉都不動，也算是絕了。
我淡淡道：“水主任，你好歹也是上級領導點名表揚的大人物，如此光明正大遲到，帶頭不遵守紀律，真的好嗎？”
“狗哥，你還是趕緊去辦公室，錢主任估計要找你。”
我回頭看到肥牛，皮笑肉不笑的，我也分不清是好意還是調侃。
“狗哥，你昨天威風夠了，今天就讓我們好好過唄，別整天踩著我們這些小人物啊。”
挖槽，這特麽什麽話，我又回頭，看到水主任身後又來了一個同事，心裏暗暗納悶，平時和他關係也不差啊，這話怎麽聽起來陰陽怪氣的？
我懶得計較，搖搖頭就走，不料走沒多遠，身後譏諷聲逐漸加大，“水主任，你看，這狼狽的樣子，像不像條狗啊？”
水主任的聲音充滿了快意，“他本來就是條狗嘛！”
我有些忍無可忍了，剛好遇到錢主任，他看到我倒是挺熱情的，“天賜，正好要找你，到我辦公室坐坐吧。”
“好！”我隨口應了一聲，隨即笑笑，“錢主任是不是有什麽大事找我啊？我看今天有些同事嘴巴好臭，想必又要讓你為難了。”
錢主任邊走邊苦笑不已，“天賜啊，我說你十年來安分聰明，辦事妥當，怎麽這段時間總是那麽衝呢？”
我微微搖頭，心想江濤對我的影響，真的很大，以前可以忍的事，為啥現在就不能忍了呢？
是我膨脹了嗎？
但我身上有什麽值得膨脹的？
那些朋友？
不，我告訴自己，朋友終究是朋友，他們不是依仗。
那到底為什麽呢？
終究心不平啊！
有江濤珠玉在前，有阮小二木櫝在後，後麵還有一群不知所謂的人跟著，真是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氣不順，心不平。
我跟隨其後，淡淡笑道：“年輕人火氣大，真是為難錢主任了。”
沒多久來到主任辦公室，錢主任親自燒水泡茶，一番客套之後，我才第一次喝到主任辦公室的茶。
“天賜，上麵不想看到你。”
我看出錢主任的為難，這句話都不知道斟酌了多久才說出口的。
我靜靜地看著他，他有些忸怩看著我，“我爭取過，但是沒辦法，天賜能理解嗎？”
原諒我用忸怩這個詞來形容一個老人，但他這個時候的表情真的很別扭。
怎麽說呢，以前我從未和他打過交道，今天我是真的感受到他的誠意，我已有心理準備，遂笑道：“我明白的，我回去寫一份辭職報告吧！”
錢主任明顯鬆了一口氣，其實他沒必要那麽客氣的，自古民不與商鬥，商不與官鬥。
“天賜，謝謝你能理解！”
我聽得出他的誠意和語氣中疲倦，他真誠地看著我，“同時也對不起你，真的，我對不起你，也對不起你們。”
“昨天章市長提議讓你們參加會議的時候，我還不明白，但沒想到你寥寥幾句就破局，折騰了整個春節的問題，就這麽迎刃而解。”
我靜靜地看著他，並不是要裝逼，而是不知道怎麽回應。
“你是個人才，十年的時間，十年啊！你來的時候，我還是一個科長，現在已經是主任，但我從未真正了解過你們，你們這些戰鬥在一線的同誌。”
這個時候，我應該要回應了，遂笑道：“錢主任，堤防管理處，堤防管理科，聽名字就應該知道，那裏才是整個管理處的業務中心。”
錢主任點點頭，長歎一口氣，“可惜這些年，我對你們關心不夠……有些本末倒置了。”
我欣慰地笑道：“領導能這麽想，我很開心，雖然我馬上就要離開，但我不後悔，能用我的辭職，換來領導的重視，不虧。”
錢主任看著我，見我一直溫和微笑，有些失神，半晌才道：“這兩天的表現，我都產生錯覺了，覺得你是脾氣火爆的鬥士，就連昨晚他們說你君子如水、溫潤如玉我都不敢相信。”
我聞言心裏暗爽，原來還是有同事看得起我的嘛！
“今日一看果如傳言，經曆如此人生大事，你亦能平靜如昔，不錯，不錯，我總覺得我會為今日之事後悔。”
聽著錢主任絮絮叨叨的，我竟然沒有半分不耐，看來真的千穿萬穿，馬屁不穿。
我看了看時間，笑道：“錢主任，時間不早了，大家都上班了，我就不打擾你了，回頭我讓人把辭職信送過來。”
“哎，可惜，真是可惜！”
我也不管錢主任感歎，起身離開，臨走還輕輕帶上辦公室的門。
一路走回辦公室，發現好多不明真相的圍觀群眾，各種神奇預測、奇葩討論紛紛入耳，我一笑而過。
辦公室裏，整個科室的人都在等我，見我過來，立刻安靜下來，阮小二忐忑不安問道：“狗哥，怎麽樣？”
看來傳言已經擴散，我聞言淡淡笑道：“呆會我就走了。”
“傳言是真的？”樁子脫口而出，我默默點點頭。
樁子和阮小二最衝動，聞言就要衝出去，讓我和朱科長分別拉住，我笑道：“你們這是幹什麽？”
“我答應錢主任，寫個辭職信就行了，你們也別想太多，這點小事也值得大動幹戈嗎？”
阮小二瞪著我，“辭職也是小事？”
我兩手一攤，“能有多大的事？我有手有腳，你怕我餓死嗎？”
我的淡定，讓很多人不解，連朱科長都喃喃自語，“不應該，我們怎麽能這樣對待功臣？”
“認真你就輸了！”我推開眾人，熟練打開電腦，然後……百度辭職信，兩分鍾搞掂並打印，然後施施然拿起辭職信出門。
眾人跟隨，我走到門口，目光直視阮小二和樁子，“記得昨晚都說過什麽嗎？”
阮小二和樁子默默點頭，我笑了笑，“我的好兄弟，答應我，替我看好青山湖，行嗎？”
阮小二和樁子繼續點頭，我笑了笑，彈了彈手裏的辭職信，轉身就走。
同樣的一條路，剛剛隻有圍觀的群眾，現在多了很多議論，也多了很多祝福，比如肥牛的問候。
“狗哥，你真的要辭職啊？找到工作了沒？要不要我幫忙介紹？”
我看著他稍微表露的幸災樂禍，笑了笑沒回應。
大部分人都在問，狗哥，你真的要辭職了？
我甩了甩手裏的辭職信，微微笑，點點頭。
水主任一臉哀痛，站在過道上，等候已久，“天賜啊，丟了工作不可怕，可怕的是找不到工作，小夥子有手有腳，到時候流落街頭，可就太丟單位的人了。”
我一臉無語，你都要提拔的人了，何苦在這裏秀自己的下限呢？
一笑而過，實在無法計較，還是那句話，認真你就輸了。
水主任卻不肯放過我，追了上來，“真的，天賜，我認識一個洗浴中心的老板，可以介紹給你，做保安也好啊！”
我受不了了，就像大話西遊裏猴子一樣，恨不得一把掐住他的脖子，等他舌頭伸出來，一刀兩段，這個世界就清靜了。
我停了下來，淡淡地看著他，“說真的，和你說話，平白拉低了格調，你不知道嗎？”
說完，我搖搖頭，繼續向前。
水主任氣得大罵，“你特麽就是一條狗，拽什麽拽，都被掃地出門還那麽囂張……”
我雙手捂臉，實在太丟人了，這奇葩就不能幹點好事？
經此一事，路上同事也不好意思出頭了，最多隻是點點頭，我揮揮手就過去了。
不多時，我把辭職信給了人事科，然後轉身就走。
這個時候，才有同事關心，“狗哥，在外麵要是受了委屈，要記住這裏還有兄弟。”
“狗哥，別忘了，這裏還是你的家。”
諸如此類，一路問候，跟隨我走出辦公樓，除了問候，辦公樓的同事紛紛出來，給我送行。
可能是這十年來第一個被掃地出門的職工吧，或許好奇心，或許同情心，我一路前行，送行的人越來越多。
等我走出管理處的大門，連保安都跟我打招呼，並送上祝福，我心裏感動，然而，卻讓一連串的鞭炮聲嚇到了。
尼瑪，這機關槍一樣的鞭炮誰放的，給我出來，我保證打不死你。
嚇死寶寶了。
送行的人，也給嚇了一跳，唯獨保安在哈哈大笑。
這絕壁是有預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