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城欲催
包間裏，朱科長頭疼欲裂，難受之極。
我隻能安慰道：“朱科，盡人事，聽天命，你沒必要為了我們受這個苦。”
老板想小小弄一下朱科長，三萬塊說多不多，說少不少，萬一朱科長擺不平，又不想出這個冤枉錢，就相當於把把柄送給對方。
朱科長呢，也怕這些老板不識大體，把事情鬧大，阮小二就會非常為難。
配合比的事，說到底還是有一定的預謀，不然不可能不通過現場負責的人，直接批複。
到時候，阮小二怎麽辦，出賣領導，出賣單位嗎？
這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你要說出賣國家利益，也談不上，因為這個配合比符合規程規範要求，也符合設計要求；你要說小事一樁，那洪災的損失怎麽算？
洪災安全度過，新澆的混凝土因為凝結時間不夠，尤其是上層，給衝刷的不成樣子，怎麽算？
尷尬，事情就是這麽尷尬。
所以，凡事就怕較真。
朱科長自然聽得明白我的話，他長歎一口氣，“當初就不該這麽做！”
我淡淡笑道：“又不是你簽的字，你怕什麽？”
朱科長兩隻大紅眼一瞪，“那也是我送上去的，當時我也真沒考慮到抗衝刷的問題。”
朱科長是工程兵出身，小手段對他沒用，但畢竟不是水利專業的，有些疏忽也正常，隻能說太巧了。
我想了想問道：“你沒問問陳老爺子和阮小二？”
朱科長歎了一口氣，“沒來得及，上麵催的太急，你們都在工地，我也沒多想就送上去了。”
這句話有點意思，上麵催得太急，為什麽說有意思呢？這明顯是屁股坐歪的表現。
催更是讀者的事，作者催更就會讓人多想。如果施工單位催促，我還能理解，上麵催促，誅心。
“算了，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喝得差不多了，早點休息吧！”
一群人走出酒櫃，樁子晚了一點，追上來，低聲對我道：“有人幫忙買了單。”
我也低聲問道：“知道是誰嗎？”
樁子怪異地看了我一樣，“豹哥。”
“沒事，我回頭再還這個人情。”我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今晚算你請客。”
樁子秒懂，點點頭，不再說話。
第二天，新年上班第一天，往往都是領導到處溜達，每個部門走一圈，慰問職工，拜年什麽的。
不過這幾年都沒有新年利是封，有的隻是單身狗的私封，我也收了不少，心情愉快。
阮小二躲在辦公室，“含淚”把奶粉錢都封給了我們這些單身狗，惹得我們哈哈大笑。
打劫完阮小二，石頭帶著小雯滿地圖轉悠，我年紀太大，不好意思跟著去，和阮小二留在辦公室聊天打屁，整理施工文檔。
趁沒人，我漫不經心問道：“小二，聽說紀委請你喝茶了？”
阮小二也漫不經心回答：“瞎扯淡，我又不是黨員，紀委的茶是我能喝的嗎？就是問了幾句話而已。”
我笑了，“配合比？”
“嗯！”阮小二突然回過神來，有些詫異地看著我，“狗哥，你什麽時候加了八卦屬性？”
我忍不住笑了起來，“班長，這事都傳遍了，還需要我八卦？”
阮小二摸了摸腦袋，“不會吧，一點小事，就弄得滿城風雨？”
我看著他那張不可思議的臉，不禁為他的情商著急，“你怎麽說的？”
阮小二摸了摸我額頭，“你沒發燒啊？”
看來這貨是老實交待了，這情商，比當兵出身的趙科長差十三條街，不過我喜歡。
我們沒待多久，就接了個電話，去會議室看會了。
一路上，我們都沒想明白，到底什麽會議，居然會在這個時候，讓我們去參加？
老實說，開會這事，我不擅長，畢竟少參加，阮小二倒是很熟，但他絕壁不是這塊料。
推開會議室的大門，我看到清一色的領導，家裏的朱科長算是小字輩，這場麵，阮小二都有點發怵。
關鍵是我沒看到空位，我拉了拉阮小二，對著會議室笑道：“啊哈，不好意思，打擾了，不小心走錯地方了。”
我一轉頭就低聲問道：“小二，你確定不是辦公室忽悠你的？”
電話是阮小二接的，他聞言愣了愣，“不至於吧！”
朱科長臉色發紅，“咳咳，進來吧，就是這裏。”
我眉頭一挑，“朱科，你確定沒搞錯？”
“進來吧！”
威嚴而有點不耐煩的聲音傳過來，我知道這是管理處主任錢主任發話了，我留意到他的座位隻排到第三位。
阮小二還在發懵，我笑了笑，“錢主任，我們進來旁聽嗎？”
排第二位的那位不耐煩了，冷喝道：“快點進來，自己找椅子坐下，嚴肅點。”
我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淡淡道：“算了，地上太涼，你自個玩吧。”
我掉頭就走，至於阮小二，這種事我可不能替他做主。
事實上，我已經替他做主了，我走了，他不可能留下，他不是那種趨炎附勢的人。
“站住！”
我聽到有人大喝一聲，但我已經看不到是誰了，聽聲音也不熟悉。
朱科長連忙追了出來，拉著我皺眉道：“這個時候，你鬧什麽脾氣，天賜，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阮小二回過神來，不理朱科長，直接問我：“狗哥，怎麽回事？”
我歎了一口氣，淡淡道：“整個會議室，都沒有我們的位置，這算是下馬威嗎？”
阮小二和朱科長麵麵相覷，也不知道應該對我說，這個時候，我們都看到辦公室的同事端了兩張椅子進去，三個人眼神一碰，走回會議室。
“你就是李天賜？”
就是剛剛喊站住的聲音，現在我看到了，排第一位的領導，聞言我笑道：“沒錯，是我。”
“哼，架子挺大啊！”
我聽出濃濃的不屑，也不在意，淡淡笑道：“我的字典，沒有架子兩個字，隻有架子工三個字，這位領導，你知道架子工是什麽工種嗎？”
我等了半晌，沒聽到回應，隻有粗重的呼吸聲，我坐在椅子上，笑道：“看來領導的眼裏，沒有架子工這樣的工人，隻有架子啊。”
會議室本來就安靜，此言一出，感覺空氣都要凝結，朱科長剛剛回到座位，覺得座位上針刺著，老痛了。
阮小二坐在我身邊，拉了拉我，低聲道：“狗哥，你今天怎麽了？”
“放肆！”第一位的領導站了起來，“李天賜，你不要給臉不要臉，叫你們來開會，那是看得起你們。”
我悠哉遊哉回應道：“麵子，是別人給的；臉，是自己掙的，明白嗎？”
“錢忠，你怎麽帶的隊伍？”領導氣急敗壞，口不擇言了，“什麽素質，目無領導，你等雙規吧！”
錢忠是我們老大，管理處的主任，他也站起來，嚴肅道：“李天賜，趕緊跟何處長道歉！”
第三位領導也站了起來，“青山李天賜，果然名不虛傳。”
我也站了起來，淡淡笑道：“不敢不敢，不過說真的，我真的很希望，我也能有資格雙規。”
說完，我老神在在坐回座位，然後我聽到一些笑聲，聲音很低，但在會議室裏，大家都聽得很清楚。
阮小二聲音最大，他就坐在我旁邊，就在領導發怒之際，我故作不耐煩道：“有什麽事，說吧，別浪費時間了。”
第一位的領導應該省廳某處室的主任，反而陪客第二位，我有點印象，是分管水利的副市長，這個副市長應該聽到過一些傳聞，才側麵點了一句。
副市長級別最高，他直接應道：“沒錯，開始吧，別浪費時間了。”
錢主任也怕再出什麽幺蛾子，直接問道：“阮曉，你是基層最好技術骨幹，也是水工班的班長，對洪災損失的處理，有什麽想法？”
阮曉直接應道：“讓設計院趕緊出方案，我們會催促施工單位趕緊施工，不然等汛期到來，等雨季到來，那就難辦了。”
我偷偷豎起大拇指，這才是水利人應該有的答案。
錢忠暗暗點頭，笑道：“我也是想的，不知何主任和章市長有何高見？”
何主任冷笑道：“錢呢？從哪兒來？”
會議室一片安靜，我和饒曉對視一眼，知道症結所在，也不吭聲，這時章副市長看向我，“會議已經開了好多天了，天賜，大家都沒辦法，你有什麽辦法嗎？”
“啊？”我故作驚訝，隨即笑道：“章市長開玩笑吧，在其位，謀其政，這是領導的責任，問不到我身上來吧？”
何主任冷哼一聲，“我都說了，這種事叫基層的人幹嘛，這些泥腿子懂什麽？”
這個地圖炮放得威力十足，會議室起碼有一半人臉色都變了。
我淡淡笑道：“是啊，我們光著腳還能玩玩泥巴，你倒是衣冠楚楚的，穿著大頭皮鞋，可屁事都幹不來，真特麽浪費糧食。”
“你……”何主任真的氣到了，一時間不知道怎麽反駁。
我站了起來，慢慢朝他走過去，一路上淡淡笑道：“你什麽你，青山湖堤防管理處防洪及時有效，工程進度不拖，工程質量保障，工程造價不超概算，你有什麽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