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黑雲壓城
張科長醉醺醺從包間出來，老板們圍著他，猶如眾星捧月一般，慢慢離開水上人家。
我冷眼旁觀，一直看到他們離去，才對兄弟們笑道：“走了，酒櫃唱歌去。”
肥牛把撲克牌一丟，怪叫一聲，率先衝了出去。
“這些年，一個人，風也過，雨也走……”一群醉鬼走在大街上，唱著歌，一人一句，參差不齊。
我看了下時間，十點多，正是夜生活開始的時候，風寒夜冷，有兄弟，就是熱的，這種氣氛下，我也覺得舒服。
樁子早就訂好房，我們很興奮喝著啤酒，唱著歌，不亦樂乎，肥牛大聲道：“樁子哥，喊幾個美女來喝酒唄！”
我了解樁子，這貨喜歡撩妹總不成功，但他不喜歡這種花錢的貨色，他撇撇嘴，“費用自理。”
肥牛賊笑道：“必須的啊！”
我拉住肥牛，“你想打響新年第一炮？”
肥牛有些尷尬，“沒，就是喝喝酒。”
“算了。”我搖搖頭，“這個時節，少來點事。”
肥牛更加尷尬，我發現尷尬的人不止一個，很堅決道：“樁子，這事還得拎清，今晚除非自帶女朋友，其他女人一律不許進！”
樁子同意我的說法，這個時期，太敏感了。
樁子是單身狗的老大，脫單有望，威望也高，肥牛心裏不滿也不敢吭聲，隻好道：“我去下洗手間。”
酒櫃檔次不高，比較平民化，這種中房不帶洗手間，隻能出去找公用的。
我們都沒在意，點了一首老哥海闊天空，大家搶著麥克風，鬼哭狼嚎，群魔亂舞。
一首唱完，蟲子把麥克風搶過，遞給我一個，拿著另一個麥克風大聲道：“狗哥，這個單位也就這樣，養著一群官僚，我誰都不服，就服你們水工班的好漢。狗哥，給我來一首。”
一群人開始起哄，尤其是樁子，這貨大笑道：“沒錯，來一首，今天也就你敢進包間，給老大撐腰了。”
我勉為其難點點頭，“那就……精忠報國吧。”
這幫家夥在使壞，我看著一張張戲謔的眼神，其實無所謂，就算鬼哭狼嚎也好，讓大家開心開心，也是一件開心的事。
“狼煙起，江山北望，龍起卷，馬長嘶，劍氣如霜……”
一首精忠報國，讓我演繹得大氣磅礴，剛烈無雙，不是我吹牛，這水準也沒誰了。
歌聲一起，糙男兒馬上就沉醉在金戈鐵馬的肅殺之中，說真的，我都不敢相信我能唱出這份氣概出來，心想這不是江濤附體吧？
大家既是失望，又是沉醉，一曲終了，掌聲如雷。
樁子驚歎道：“狗哥，行啊，以前咋就沒發現你有這道行啊？”
我略微自得，又有些慚愧，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聞言笑道：“哥的低調，早就傳遍江湖。”
這逼裝的，有點太造作，大家都起哄了，我怕被人打，趕緊尿遁，豈料尿遁歸來的肥牛推門進來，一臉驚怒道：“朱科被人打了。”
“在哪？”我聞言一驚，連忙問道，然後直接出門，就看到不遠處洗手間圍著一群人。
不等肥牛回答，樁子已經衝了出去，我隨後跟著過去，一幫兄弟緊跟其後。
朱科長醉醺醺的，還保留理智，被人掐住脖子，依然不停道歉，樁子率先趕到，一把推開對方，護住朱科長，沉聲問道：“怎麽回事？”
對方人不少，都喝了酒，舉止相當衝動，兄弟們一擁而上，七嘴八舌問起事情經過。
或許是我們人多，而且都是青壯，對方也不敢輕舉妄動，我故意遲了一步，冷眼旁觀。
此時一個包間走出熟悉的幾個老板，也走了過來，那個孫胖子大聲道：“怎麽回事？”
事情很簡單，朱科長喝醉了，上洗手間，剛到門口就一不留神吐了出來，碰巧一個人剛出來，給吐個正著。
“我告訴你們，這事沒完，別以為人多就可以欺負人！”
一身汙垢可憐兮兮的中年人，目測應該是白領階層，衣著不普通，看著像名牌。
我們理虧，不敢吱聲，瞬間整個場麵沉寂一下，朱科長抓住機會，連忙道歉：“對不起，呃……對不起，是我不對，我願意賠償。”
本來有些慫的中年人，在朋友們的支持下，開始抖了起來，紅著臉，大聲道：“我也不難為你，隻要你陪我這套衣服就算了。”
樁子怒道：“開什麽玩笑，弄髒了衣服，洗洗就行了。”
“我呸，這麽惡心，你拿回去穿吧！”中年人眼神飄忽，語氣卻惡劣，“早就知道來酒櫃的都是窮鬼，賠不起回家抱孩子去吧，還敢出來混？”
完犢子，這就開地圖炮了，這貨有什麽依仗？我留意到老板們眼神不對勁，還有酒櫃的人呢，怎麽還沒出現？
兄弟們氣憤填膺，樁子更是氣得暴跳如雷，若非朱科長死死拉住，說不定得打起來。
這時孫胖子走了出來，笑道：“錢能解決的事，都是小事，這位兄弟，賠多少，你說，我出！”
“還是這位老板會說話，大氣！”中年人露出笑臉，抖了抖髒兮兮的衣服，“不貴，三萬足以。”
這回連朱科長都跳起來了，這一套國產名牌服裝，了不起一千塊到頂了，居然敢喊三萬。
孫胖子攔著朱科長，笑道：“區區三萬，小事一樁，朱科畢竟是國家幹部，這種小事就不要出麵了。”
孫胖子從包裏掏出一疊現金，看樣子還是剛從銀行取出來的，一疊疊綁的很好，他從中點出三疊，遞了過去，笑道：“兄弟，你數數，看看對不對。”
中年人喜開顏笑，正要接過，不防我一把奪過，在巴掌上拍了拍，發出啪啪響，笑道：“這啪啪聲，聽起來感覺真不錯，這一片紅，看得我眼睛都紅了。”
中年人臉色一變，怒道：“你是誰啊？什麽意思？”
我懶得理他，看著孫胖子，笑吟吟道：“孫老板，看來你還不認識我啊！”
中年人這一夥也不是吃素的，眼看著到嘴的肥肉要飛，想擁上來，卻讓樁子帶人攔住，場麵慢慢火爆起來。
朱科長也回過神，盯著這群老板，冷笑道：“不錯啊，主意打到我身上來了。”
孫胖子氣急，對著我冷笑道：“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然後衝著朱科長陪笑道：“朱科，千萬別誤會，我隻是想幫你處理點小事。”
我溫和一笑，懶得理他，因為酒櫃的人到了，我冷眼看他們焦頭爛額的樣子，心情愉快。
酒櫃這種地方，很少出事，真要出事了，就顯得人手不足。
正吵鬧著，一個身材高大的人出現了，大吼一聲，“都他娘滴給我閉嘴！”
身形彪悍，聲如洪鍾，一出場就鎮住所有人，一瞬間鴉雀無聲。
我看到酒櫃的老板畏畏縮縮跟他解釋著，半晌後酒櫃的老板才轉身大聲道：“豹哥說了，雙方各退一步，不準再鬧。”
我們反正無所謂，沒事誰想鬧啊，可對麵的中年人聞言差點摔倒在地，我看得出，這是嚇的。
那中年人連忙道：“豹哥，誤會誤會，我們沒什麽事，也不要賠償了，我們這就走。”
豹哥瞥了他一眼，“走什麽走，我有那麽嚇人嗎？傳出去還以為我趕客呢，王爺的產業曆來最公平不過了，你說是不是？”
中年人應道：“是，是，是，那，豹哥，我們去唱歌了。”
豹哥揮揮手，笑道：“去吧去吧！”
小風波隨手而平，豹哥做事還算公道。
豹哥走過來，酷酷地笑道：“該幹嘛去幹嘛去，杵在這兒幹嘛？”
孫胖子笑嘻嘻走過去，“哎喲，豹哥，今兒怎麽有空來酒櫃啊？”
豹哥認真看了看孫胖子，半晌才想起來，“哦，孫老板，好久不見，在哪兒發財？”然後狐疑地看著他，“以孫老板的能耐，怎麽會來這種低檔的場子？”
孫胖子笑道：“接待貴客啊，有什麽辦法。”
貴字讓他講的很貴很貴，豹哥聽出來了，冷笑道：“又是那種當婊子還要立牌坊的人？”
樁子聞言怒道：“你怎麽說話呢？”
朱科長嚇了一跳，他也很氣憤，但這個時候，該低頭還得低頭，連忙拉住樁子，陪笑道：“不好意思，我們回去唱歌了。”
豹哥揮揮手，毫不在意，孫胖子卻笑道：“小人物不知豹哥，口出狂言，也情有可原，他們不知道，多少年沒人敢和豹哥大聲說話了。”
豹哥聞言有些不滿，眼光瞪了過來，看了一眼樁子，可已經樁子給朱科長拉走了。
我想了想，也調頭就走，卻聽到孫胖子笑道：“看到沒有，那個小子就絲毫沒把豹哥放在眼裏。”
我停下腳步，回過頭，衝著孫胖子笑了笑，嘴裏卻道：“阿豹，王爺還好吧？”
孫胖子臉上肥肉一跳，豹哥疑惑地看著我，問道：“兄弟那條道上的？”
“青山李天賜！”我笑了笑，揮揮手，留下一句話，“記得替我問候一聲王爺。”
“青山李天賜是誰啊？”孫胖子喃喃自語，挖空腦子也想不通，冷不防一股巨力從臉上傳來，“啪”一聲，摔倒在地。
我回首一笑，施施然回了包間，聽到豹哥暴喝聲：“孫胖子，你他娘滴坑我？”
後麵還發生什麽事，我也不知道，不過，這幫老板肯定得開幾天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