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三章 淡化記憶
沈蔓箐癡癡的凝望著天花板，一隻手仍然搭在小腹上，眷念的摩挲著溫熱的肌膚，一次一次又一次的不甘心的，想要讓已經死在肚子裏的孩子給自己一點回應。
沈蔓箐沒有回答護士的困惑，她轉過頭來詢問道，“我什麽時候才可以去做術前檢查？我的孩子在肚子裏呆了這麽久，應該出生了……還有幾天是預產期，不行，我要去看看時間，我怎麽能連這麽重要的日子都忘記了……”
護士一見沈蔓箐的情緒又開始不穩定起來，連忙按下床頭的緊急呼叫器，她熟練的從櫃子裏拿出一份束縛帶，朝逐漸失控的沈蔓箐警告道，“沈小姐，如果您現在還不躺下來的話，我就隻能把您綁起來了，為了避免更多的傷害。”
其實同樣作為女人，護士還是可以理解沈蔓箐失去孩子的心情。
可就算是理解，也從來都沒有見過哪個流產的女人，像沈蔓箐這樣絕望，猶如失去的並非是一個孩子，而是生命和靈魂。
沈蔓箐的身體又被注入了一劑安定劑，醫生匆匆想要趕赴沈蔓箐的身邊，但一道身影快速的掠過眼前，竟然比自己速度還要快的抱住了虛弱的沈蔓箐。
封翟行把沈蔓箐輕輕的放下來，他指尖試探性的想要撫摸沈蔓箐淩亂的額發，可，僵硬在半空後，又緩緩的落了下去。
終究是沒有碰到沈蔓箐的鬢發。
醫生焦急的說道，“如果沈小姐還這樣下去的話，胎兒在體內腐爛，那麽母體就會有生命危險，封先生，我們必須得盡快做手術。”
封翟行的目光一移，落到了沈蔓箐微微凸起的小腹上，這裏曾經孕育著他和沈蔓箐的兩個孩子。
封翟行知道，如果任由孩子留在母體內的話，沈蔓箐是根本不可能接受這一事實的，他低下身，在沈蔓箐耳邊輕輕淡淡的說道，“對不起。”
這句對不起裏飽含了太多太多深邃的感情。
醫生聽的心驚肉跳，最後鼓起勇氣問道，“封先生，那我們什麽時候開始手術？沈小姐的身體其實也恢複的差不多了，在這幾天就可以完成手術，否則越拖就越危險。”
封翟行閉著閉眼睛，再次睜開時，眼眸恢複一片冰冷，“最快是什麽時候？”醫生咳嗽了一聲，一本正經的說道，“後天。”
後天，正好是沈蔓箐預產期的日子。
封翟行原本以為自己的心已經受了足夠多的折磨，卻在聽到這個日期的時刻，又疼了疼，他疲倦的閉上眼，“好。”
醫生得到答複之後，立即吩咐旁邊的護士，“你去準備一下手術之前需要用到的所有藥物，以及專門的手術室都要準備好，還有底下一層的太平間，先生，這個孩子的屍體您打算怎麽處理？”
一般孩子夭折之後都會送入焚化爐。
但是封翟行的孩子，可不是醫院能夠輕易做主的了。
封翟行壓下心底翻湧的難受，緩緩說道，“把孩子盡快處理掉，骨灰盒可以留下來，你們把骨灰盒交給森治。”
醫生惴惴不安的點了點頭，旋即退下了。
其實封翟行做下這麽殘忍的決定，一大部分的因素都是因為沈蔓箐，必須幫助沈蔓箐盡快走出失去孩子的陰影，就隻能把這個孩子曾經來過的痕跡抹去。
盡量淡化沈蔓箐的記憶。
保鏢站在門口敲了敲門，對封翟行說道，“老爺來了，現在請少爺過去見他。”封老爺子在這麽短的時間內趕到醫院，恐怕是已經知道了沈蔓箐流產的消息。
封翟行隻能提起十二分的精神，去寬慰封老爺子的心情。
即使現在，最清晰感受到痛苦的是他。
封老爺子一言不發的坐在貴賓休息室，身旁的保鏢和下屬都很有默契的退居在旁邊，堅決不開口說哪怕一個字，室內的氣氛一度降到了冰點。
封翟行打開了門，一踩上厚重柔軟的地毯，一道手杖朝自己飛來，封翟行其實完全可以躲開這道手杖，但他不偏不倚，任由手杖重重地砸在自己的肩膀上。
清晰的疼痛從肩膀上傳來，甚至不用揭開衣服，就知道底下必定是一片淤青，封翟行卻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一旁的保鏢連忙把地上的手杖撿起來。
“爺爺。”
分外冷清的聲音，又摻雜著一絲疲憊的意味。
封老爺子本來打算來興師問罪，可看到此情此景，又不由得心軟下去，歎息一聲說道，“我已經說過讓你好好照顧蔓箐，可是你到底是怎麽護著你妻子的？看看現在這副局麵!”
這麽多年了，從來都沒有人讓封老爺子吃過這種虧。
封翟行低下眼眸，他落座在一側的單人沙發上，不言不語。
反倒是封老爺子先開了口，“事到如今也沒有後悔的餘地了，你打算怎麽處理？蔓箐那丫頭這麽看重自己的孩子，你必須得慎重考慮該怎麽解決。”
封翟行說道，“我們會在最短的時間裏把孩子取出來。”
他們自始至終都在竭力避免著聊到屍體這個話題。
即使孩子已經去世，但是他們依然不想相信活生生的人命竟然到現在變成了一具即將開始腐爛的屍體。
封老爺子同樣對這個孩子寄予厚望，他哀歎道，“這些都是報應啊!我們封氏一向子嗣不興旺，你和你的兩個哥哥，曾經給我們帶來過希冀，可現在，也就隻剩下了你。蔓箐的兩個孩子都沒有保住，這究竟是不是老天給我的報應？”
封老爺子的眼神逐漸渙散，他花費了好一番力氣才終於讓自己冷靜下來，封老爺子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說道，“你想法子好好安慰蔓箐，你們還年輕，還可以有孩子。”
封翟行卻說道，“接連失去兩個孩子，對蔓箐來說，身體早已不行了，我和她不打算再要孩子，封氏的一切，可以給晨晨繼承。”
封老爺子愣了片刻，聽到這樣的答案，他顯然並沒有感到多少意外，於是站起身說道，“我已經老了，你們年輕人想做什麽決定就做吧，總歸有我這個老頭子給你們當底氣。”
封翟行低低的說道，“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