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8章 雪人(五十四)
時間才不過是片刻而已,許越的那句話說的自然是內心最真實的想法,但是他卻不知道,當他轉身身影消失在原地之時,身後的兩人卻不約而同地露出了異樣的目光。
而後,張啟明直接轉過身,毫不掩飾地說道:“你們兩個之間的差距,可比他想的要大的太多了。”
而許越(因為原本的身體已經離開,現在開始將這分身直接成為許越)則是麵露邪魅,他看了一眼張啟明,幾乎沒有任何猶豫的便說道:“有很多事,從我們兩個變成兩個人的那天開始,就已經注定了。
現在,還不是他直麵教會的時候,還需要我代勞。”
“那這麽說,我猜的和你的想法幾乎沒有什麽差別了。”張啟明的麵色異常的冷靜,當聽到對麵二人的對話之中,心中的那股衝勁此刻也已經變為了冷靜。
不過這也並不代表他放棄了,反而是在這冷靜之下,他更加能判斷眼前的局勢。
他並沒有因為眼前的這個許越正處於虛弱的狀態而有所興奮,反而是更加覺得糟糕。
他明白,許越剛才所說的那番話,僅僅是為了讓那個人離開而已。
麵前的這個許越在黑暗世界之中已經獨處了幾千年,這幾千年之中,他隱居幕後,拉攏被聖心教會驅逐的先覺者們,策劃了一起又一起針對聖心教會的事件。
這種人,向來不會講究什麽公平可言,也不會被張啟明剛才的那股士氣所感染,如果說剛才張啟明麵對的可能還僅僅是一對一地精神力博弈的話,那麽此刻,他將會迎來的是一個又一個的陰謀。
許越的計劃不會終止,張啟明原本要麵對什麽,接來下便會發生什麽。
心神慢慢緊張了起來。
不過,張啟明也自然不會放過如此可能打擊到許越精神的機會,見對方還未動,他直接就對其說道:“你不覺得這幾千年對你來說很不公平麽,他一直都生活在本位麵之中,麵對的最多不過是越間任務之中的鬼怪而已。
可你呢,終日都要生活在黑暗之中,連真麵目都不敢示人。每天都要勾心鬥角防止教會對你的追查,又要保證他和你的計劃不會被教會所發現,甚至到現在為止,你都沒有一個明確的身份。
你真的覺得,你現在這麽做能夠心甘情願?”
張啟明字字誅心,他知道,麵對接下來可能發生的一幕幕,他可能無力抵抗,所以隻能在那些開始之前試圖動搖許越的信念。
然而,令他沒有想到的是,許越的表情卻依舊冷靜。
他抬頭看了張啟明的眼睛很久,卻莫名露出了一副嘲諷的表情:“你真的覺得,他承受的要比我輕鬆的多麽。”
張啟明眉頭輕皺:“你什麽意思。”
可這一次,許越卻直接冷笑出聲:“你才活了20多年而已,天生的聰明或許給了你一雙可以看穿一切眼睛,可是卻有一樣東西是你這種隻有短短二十年人生的經曆所看不透的。
你以為你真的像自己像自認的那般對教會如此重要麽?聖心教會的選人不止是你一個而已。
你得知道,自從五千年前開始,聖心教會就從來沒有過真正意義上的教皇存在了,如果他們真的想要培養你的話,那麽今天,你也就不可能會邁入我設立的陷阱之中了。”
張啟明聽後目光微變:“你到底在說什麽。”
可是,許越還在自顧自地說著,並沒有解答張啟明的疑惑。
“你以為,這幾千年裏我一直生活在黑暗之中,這就已經是真正意義上的苦難了?
你從來沒有想過,當一個人舍棄了包括自己的靈魂和生命在內的全部隻是為了換你一條命是什麽樣的感受,你也從來沒有想過,當這個人死在你麵前時,又是多麽痛苦的經曆。
的確,我和他是同一個人,甚至擁有著幾乎完全相同的分裂的靈魂,但是你不知道的是,有些記憶和感受在一個人的眼中不過是當時的畫麵而已,可是對另一個人來說,卻是實打實的刻在靈魂深處的痛苦。
這痛苦陪伴了他七千年,甚至可能會更久。”
許越說著如此的一番話,隻是他的語氣,卻異常的冷漠,畢竟那些記憶對他來說,真的就隻是畫麵而已。
而他的話還遠遠沒有結束。
“你以為,這樣就已經足夠了麽,這才隻是痛苦的開始而已。
就像是我說的,你看到的,永遠都隻是有誰經曆的苦難而已,甚至這些苦難在你看來,也不過是平靜水麵上的一點波瀾,等到波瀾平息之後,也就隻成了誰口中的談資。
但是你永遠也感受不到,當一個人麵對了巨大的痛苦之後,當他發現了可能挽回這一切的方法之時,自己卻隻能等待是什麽樣的感受。
你明白那是一種多麽無力的感覺麽,那是一種煎熬,能讓人發瘋的煎熬,在這種煎熬之中,他要熬過整整五千年。
而更可悲的是,這五千年之中,他居然還要裝作一副沒事人的樣子,不能做任何的努力,甚至連嚐試都不行。
為了避免引人注意,他甚至還要故意和人保持距離,裝作一副從來都惹人厭的模樣。
沒有朋友就意味著不會失去朋友,沒有親人就意味著不會失去親人,他所做的這一切,都隻是為了在你們這群該死的由他親自創造的仇人麵前塑造出一個幾乎沒有弱點的可憐形象而已。
你明白那種孤獨麽,或者是對你這種人來說,你真的體會過這種孤獨麽。”
許越的話音落下之時,對麵的張啟明已經啞口無言,就想是許越說的那般,他從未想過如此,也從未意識到過如此。
真是個可笑的說法,他自詡為高人一等,如今卻連如此簡單的道理都未曾看明白。
而對於許越最後的問題,張啟明的心中也早已經有了答案。
他從沒有體會過那種孤獨,也不想,也不敢去體會那種孤獨。
他至今才明白,為什麽明明是一個心思沉重的人,平日裏卻總是表現出那般近乎不在乎一切的模樣。
或許那個人曾經也不是那般的態度,隻是做得多了,便也就習慣了。
習慣,還真是種可怕的東西。
看著張啟明的模樣,對麵的許越深知自己的話最終也沒能讓對方真的有所觸動,終究是有著不同經曆的人,像他們這樣的兩個人,或許從來都不應該有交集。
而現在,或許就是斬斷這交集的時刻了。
對麵的張啟明原本還在思考,卻恍然間察覺到自己的周圍漸漸籠罩起了一股莫名的氣息,他疑惑,自是不知曉這氣息究竟代表了什麽,便隻能抬起頭向許越看去,卻在這時發覺,許越的身形竟然在慢慢淡去。
這自然不是離開這隧道會發生的現象,如果真的要去形容的話,則是許越此刻的身影竟然就像是變色龍一般慢慢融入到了整個環境之中。
而這,才不過是表象而已,當張啟明認真去感受之後,才發覺此刻居然連許越的靈魂都在逐漸消失。
他猛然想起,剛剛自己在吞噬許越的靈魂之時,自己就沒有察覺到這第三個許越的存在。
他沒想到,許越居然有這樣的方法來躲避他的感知。
張啟明又怎麽知曉,這些年為了讓自己不會輕易暴露在人前,許越早就已經學會了如此的方法。
說起來,這也並非是什麽特殊的能力,反而隻是精神力的簡單運用而已,就像是許越當初教給尹夕曦可以通過重塑來尋找人的蹤跡一樣,他此番的行為,也不過是將自己全部的氣息融入到周圍的環境之中。
張啟明雖然看不懂這一點究竟是如何辦到的,但是他明白,此刻許越遁去身形,恐怕是為了躲避之後的危險。
他斷然不會讓許越如此去做,他知道,想要在不經曆精神損耗的情況下抓住許越,也就隻剩下了眼前這唯一的方式。
來不及思考,張啟明猛地提起了自己的精神力就向許越的全身籠罩而去,就算是無法阻止許越的消失,也要在他的身上做好足夠明顯的標記。
對於張啟明來說,這件事本就應該易如反掌,然而他卻沒想到,這一次,他的這能力在許越的身上卻失效了。
“該死,封印了教會的力量,居然連這項能力的作用都大打折扣。”張啟明不禁怒罵道。
正如張啟明所說的一般,他自己都沒有想到,當教會的力量失效之後,他這向來追蹤尋人、辨別真假的力量居然會畏縮到如此的程度。
以現在這作用的程度來看,他的這項能力,恐怕隻能對普通人或者一般的越間者起作用,而許越,顯然不是一般人。
然而,更嚴重的事情還在後麵。
就在許越的身影完全淡化消失的那一刻,整個隧道之間,空氣之中的溫度猛然便下降到了一個幾乎令人難以忍受的程度。
張啟明親眼見得自己呼出的哈氣瞬間便被凍結成白色的冰屑,可是,向周圍看去,環境卻沒有半分的改變。
許越自然是不會有如此的力量的,聯想到這雪山之上的環境,張啟明知道,恐怕有什麽東西要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