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4章 秋與人

  就像是許越所推斷的，或許是命運的糾纏，也或許是上天注定，從他們完成了這次任務鏈之後，包括就連之前早早地回到了本位麵的鄭勇在內，在短時間內都沒有再接到過任何一次教會派發下來的任務。


  的確，按照教會的習慣每一個完成了任務鏈的越間者都會有一定時間的休息期，一個是為了讓他們能夠好生休養，另一個則是教會方麵也會在其位麵進行後續的處理。


  然而這一次，這個用來修養的時間顯然有些過長了，就連任柒文這大大咧咧的性子都察覺到一種山雨欲來的煩悶感覺，而這感覺在這炎炎夏日則顯得更為明顯。


  不過如今的他自然不會是像從前那般直接向許越去問怎麽回事，其他人也是相同，眾人也就這樣過上了一段還算是平靜的日子，等到生活再掀起微微的波瀾之時，時間已經來到了三個月後。


  八月的尾巴才剛過，九月的衰敗就已經緊隨而至，順著窗子一眼看去，盡管外麵依舊是滿目的蔥盈，但是如今也再沒有了夏日裏的挺拔之感。


  很多花謝了，草伏了，連樹尖的枝葉好似也隻殘留了最後的一絲生氣，做著可笑的掙紮，隻是任誰都知道，那不過是徒勞而已。


  倒是有些事物還在繼續蟄伏著，隻是如今才剛剛隻是初秋，撫臨市又地處北方，連菊都暫且還未盛開。


  涼風雖然已然又一次吹了起來，午間卻仍舊是煩悶的，若說是這季節裏唯一可以稱得上強壯的，隻怕也就隻剩下那些蚊子了。


  每年到了這個時候，蚊子叮人後帶來的那癢痛之感總是讓人難以接受，許越也很煩，偏偏還是個喜歡釣魚的人，河邊坐上半宿，待到回家時身上就已經不知不覺添了不少的腫包。


  以往自己住，許越總會選擇一個連任柒文都受不了的辦法。


  熬他半個月不洗澡，又在河邊點上幾柱蚊香，這煩惱便也減輕了許多。


  他自己本就是個邋遢的人，倒也不在意什麽埋汰不埋汰的，總是隨著自己的性子來，不過到了今年，他卻也沒法繼續這麽做了。


  韓璃的到來怎麽說都算是給許越的生活帶來了不小的變化，以往礙於自己的心思，韓璃去許越那還算是少的，但是自從上次回來後，也不知是她誤會了什麽，還是說尹夕曦在背後出了什麽壞主意，韓璃總是隔三差五地就往許越那跑。


  她可是一直都有許越家的大門鑰匙的，兩個人又住對門，起初許越隱隱察覺出了不對，卻也沒有在意，然而等到真正注意到的時候卻為時已晚，他總不能明擺著告訴人家不讓人家來。


  說來許越曾經很明確的告訴過韓璃自己的心思，隻是他也能看得出來，韓璃似乎是把他當成了最後的依靠。


  到底是個命運多舛的女人，性格又有著很大的缺陷，這麽多年的經驗，許越也知道自己的勸解到如今已經對韓璃幾乎沒有了作用。


  不管這種感情是否應該稱之為愛，她既然已經認定了許越，便不會再更改自己的心思，就好像她的母親執拗地將她生下來一般。


  說來可笑，好像之前的二十多年，在那個與這裏截然不同又相當相似的地方，韓璃好像也是這般過來的。


  一切都未曾改變，或許唯一的不同隻是許越並非是溫清庭而已吧。


  對於韓璃，許越在心中自是有些不同的感覺的，也或許他本來喜歡的就是這樣子的人，隻是那隻是曾經而已。


  人總會變的，相比那些尚且連短暫的光景都無法保持本心的人來說，或許許越要好上不少，但是又有誰知道許越到底捱過了多久的時間。


  感情這種東西，會升華，也會沉澱，但是當它沉澱到人心中最深處的地方時，便很難再激起波瀾。


  那些年裏，許越也曾經有過幾個伴兒，可是到了最後也終究是在時間的長河中掩去了蹤跡，隻留下許越一個人孤零零地在這人世間，不知又度過了多少個孤獨的歲月。


  他漸漸適應了，適應的如此徹底，到最後甚至都忘記了自己本來的模樣。


  年輕的時候，任海文總會說許越像他看過的一個動漫人物，那人叫做葛利馬，一個不會愛的人，一個身體裏住著怪物的人。


  而許越對此總是無奈地笑，並回答說“你是說眯眯眼的都是怪物麽。”


  這或許是一句調侃，可到了如今，就連許越也不自覺地感到了一絲苦澀，或許任海文說的並沒有錯，隻是葛利馬先生身體裏住的是會在關鍵時刻救他的超人蘇坦納，而他身體裏住的的的確確是一個怪物。


  而那怪物到了如今，早已經從他的身體裏跑了出來。


  所以，從那一天開始，許越便割舍掉了自己的感情，對於韓璃那份不同的感覺，也就隨之熄滅了，不，應該說是從來沒有燃起過。


  但是，這隻是他所想而已，他自是無法給予韓璃所希望的回應，他也明確說過。


  然而現在看來，韓璃的熱情並未消退，倒是個認死理兒的人。


  有些東西，假的時間長了便也就成了真的。


  無奈之下，在韓璃真正看清何為真、何為假之前，許越隻能繼續任憑其隨著自己的心意來，也隻能由自己去漸漸適應韓璃的的節奏了。


  不過他總要找機會把一些事說清楚的，很快，大約就在深秋的時候吧。


  那時候，在那個地方，還隻是陽春三月，可能也不是什麽好的機會，不過卻是至今以來許越和韓璃唯一一次共同接到的單獨的兩個人的任務。


  在整整休息的四個月之後，教會才又一次給他們幾個人發布了新的任務，和許越他們的任務不同，尹夕曦和任柒文便早早地從本位麵離開了，而許越在接到這個任務之後，卻是難得的一副輕鬆的樣子。


  這任務沒什麽難度，甚至在拿到資料的時候教會就已經將所有的細節告訴給了他們，許越和韓璃去做的也隻不過是個收尾的工作。


  說起來，這工作已經有很多人去做過了，但是都沒有成功，因為這任務中本沒什麽危險，也沒那麽多的算計，有的隻是一個太過執著的人而已。


  然而，在許越這份輕鬆的表情之下，掩飾的卻好似有些沉重。


  好多年了，這是他又一次遇見如此他不想要去完成的任務。或許當初遇見韓璃時算一個，但是總歸會讓他有機會將教會的目標偷梁換柱，可當他看到教會已經明確規定了這次任務的目標之後，他就已經明白，同樣的手段這一次再難以行得通。


  但是許越還是接受了，或許他們可以感染許越心中的情感也說不定，就算沒有，也能趁這個機會把一些秘密講給韓璃聽，畢竟她也同樣卷到了自己與教會的恩怨中來。


  於是，許越不再猶豫，在那個樹葉開始漸漸變黃的日子裏，他與韓璃又一次邁入了教會之中，心中是又一次放棄了的曾經放棄過許多次的掙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