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染血的鱗片（二十三）

  體力在慢慢流逝，當力量蔓延到這個空間中的時候，似乎連時間都停滯了下來。


  沒有人能夠打擾到任柒文他們，也自然沒有人有機會能夠打擾到於芳等人，


  任柒文等三人最終還是又一次見到了於芳，也是最後一麵了。在早已經變得恢複成了原本麵貌的遊泳館裏。


  隻是這一次，他們沒能找到來時的路。


  王繼安從一開始就沒有說過謊，他也從來都不會撒謊，在這個已經馬上要分離解析的封印之下，隱藏於虛無之中的的確是一個異空間的通道。


  而今，當封印快要解崩之際，甚至連這裏的空間都已經開始受到了影響。


  他們已經不知道走了快多久，有時，殘破的大廈會輕鬆地擋住他們去來的路，而有時，陰冷的風也會迷住他們那些在這樣的環境裏本就不值得信任的眼，隻有於芳曾留下的淡淡氣息，似乎還指引了他們正確的路線。


  他們沒有其他的選擇，隻能沿著心中認定的方向走。


  而卻不知從何時起，就連李贏的精神力都已經失去了它應有的作用，他們隻能借著任柒文還沒有完全消失的嗅覺坎坷的一步步回到這裏，一次一次，卻每一次都不盡相同。


  有時當他們踏過草坪，一條完全陌生的胡同便一下子將他們包圍；有時當他們走過平整的公路，而身前卻已經又一次回到了那個熟悉的山腳下。


  隻是不論何時，他們都好像已經完全認定了什麽東西一般再未曾再迷茫過，也不知過了多久，他們才又一次回到了眼前那個已經變得殘破的遊泳館的門口，而那其中，此時就隻剩下了耀眼的猩紅。


  當然了，也還有門口沈涵曾經留下過的手印，可到如今也已經不再重要了。


  他們抬起頭，看到的便是黑紅色的旋渦在他們的眼前卷起高高的水浪，在月光的照耀下，那水浪之中的身影們早已經消失了，卻還是有著醒目的鱗片反射著彩色的光芒映在他們的視線之中。


  而意識，則好似被這巨大的旋渦所混淆，也可能是在很早的時候便是如此了，不過內心卻漸漸湧上了一絲悲涼。


  在這座已經殘破的遊泳館裏，沒有人親眼見過在這短短的時間裏曾發生過了什麽，但是頭頂的斷壁殘桓還是能讓人料想到所有的她們曾經曆過的事，一切都已經成了泡影。


  那些原本掛在房間裏的衣早已經被卷入了水底，卻好似不甘地幻化出曾經支撐起它們的一個個身影。


  任柒文終究是害怕的，或許是邊獄所在的經曆讓他意識到了自己該提起心中的勇氣，也是他主動想要尋找答案的原因。但是麵對這樣的場景他終究還是被強烈的悲傷所籠罩，驀地，他的耳邊突然傳來了這樣一句話：“你覺得，我還是我麽。”


  那是於芳的聲音，隻是如今已經沒有了仇恨，沒有了悲傷，也沒有了那時突發奇想的調皮的影子。


  讓人分不清哪一個才是真正的她，也或許每一個都是。


  可是任柒文卻無法回答她，因為這個問題，同樣也已經困擾了他很久了，記憶這種東西，不隻是許越一個人才丟失又找到些而已。


  於是，他隻能抬起頭，在旋渦中央尋找到了那個纖瘦的身影。


  他看著她的臉，沒有五官，卻能感受到她那被掩藏在血紅色中的眼神，隻是不知道應該再說些什麽。


  月光還在映照著，於芳那斑斕的魚尾在昏暗的白色光芒下反射出鮮豔的色彩，其實它們原本應該再醒目一些的，隻是在這濃重的紅色與眯眼的氣味之下，讓人已經模糊了視線。


  她放棄了，這麽多年第一次。


  所以，她沒有再向任柒文尋找答案，臉上隻是平靜得不能再平靜的顏色。


  可這時李贏卻終於察覺到了什麽，他轉過頭看著任柒文問道，是疑惑，也是質問：“她對你說了什麽？”


  可任柒文卻沒有回答他，甚至連目光都沒有再遲疑過，他就這樣盯著漩渦中心的人影，心中的或許是歉意。


  而尹夕曦呢，她也一直沉默著，因為看到了一些東西，其實也沒什麽，就是自己死去時的模樣而已。


  眼前的幻象是從她來到這裏時就已經看到的了，不過也或許不應該稱之為幻象，因為她能看出來，那是屬於誰的記憶。


  在這份記憶的畫麵中，她看著那張與自己有九成相似的卻有些成熟的臉慢慢變得衰老、枯萎，她向來是個愛美的女孩子，可在這場景中的她卻任由那些血跡與汙漬弄花了自己的臉，也掩住了她有些遺憾的笑。


  不過這樣的場景很快就過去了，因為在一片灰暗的天空中，她就靠在一個男人對麵的建築旁，似乎還在說著什麽，但是聲音卻沒有傳出來。


  又隨著她的身軀快速地變得幹癟，而靈魂也終將消逝了，音符散在了空氣中。


  於是那些困惑了許久的事，都仿佛有了答案，不過，還需要再驗證一些。


  看著這樣的場景，每個人心中所想的、所希望的，此時都已經終於有了各自的不同，而隻剩下了一個人，還真的在關注著於芳消逝的模樣。


  就快了，一切就快要結束了。


  李贏不知道應該怎樣麵對這樣的結局，心中漸漸如於芳最後所說，泛起了最後的一絲恐懼。


  他隻能仰著頭，任憑視線已經完全被血色所占據，眼前的旋渦變得越來越大，好似連他的意識都卷入其中，不過他最終還是看到了。


  在那片血色之中，一股神秘的氣息就在旋渦的底部湧現，他有些熟悉，但是不敢確定，他想要再看看那是什麽，可是在於芳的獻祭下，那股神秘且熟悉的氣息很快又隨著封印的完整又一次被壓製了下去。


  而等到那個纖瘦的身影完全消失，眼前場景也一下子變得金光大作。


  李贏知道，那是王繼安一直在補充的法陣正發揮著它最後的作用，它湮滅了她們的意識，引導著那些已經自主覺醒的能量又重新恢複成了其最原本的模樣，也修複著最後的封印。


  或許，還能再堅持一段時間，但是唯一的，當他察覺了被封印的東西之後，未知帶來的恐懼便變得越發強烈。


  他始終皺著眉，視線隨著變化也已經忘記了時間，終於也不知過了多久，他一直等待的結果便也如預想般出現在自己的眼前。


  血水與旋渦在金光的影響下終於逐漸開始變得平靜，而於芳的身影也終歸是消失了，就連那些鱗片都失去了其原有的光澤，當最後的執念落下，它們也都消失了。


  “是因為我們麽。”莫名地，李贏心中這樣問著自己。


  可是急忙地，他又甩甩頭將這個想法從腦海中剔除出去，他從未懷疑過教會對於他來說的意義，即使是如今也同樣如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