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染血的鱗片（二十二）
聽到王繼安的話，連平日裏素來習慣於隻做而不太思考的任柒文都罕見地變成了一副認真的態度，顯然就連他，此時都已經隱隱猜測到了到了這一切幕後的真相。
所有人這是也都把目光對準在了緩緩站起身子的王繼安身上，不過此刻的王繼安卻沉默了下來，待到將視線短暫地投向了遊泳館的方向後，才走到了於芳的對麵。
而於芳則是看著對麵的眾人，用一個不知道該怎樣形容的語氣說道：“因為，我們還需要時間，也需要被人們記住，即使記住的這些人是你們。”
突然，李贏這時候一下子皺緊了眉頭，他意識到了什麽，可還沒來得及多問，就聽到於芳繼續說著：“我們用了一天的時間選擇了一個所有人都能夠接受的消亡方式，你們能接受的方式，我們想要去慶賀的方式，而最後的時刻就快到來了。”
她冷笑著：“其實你們不是一直想知道為什麽我要讓你們看到他們死時候的模樣麽，那如果我告訴你們，你們的那些同伴，還有那些被我們選中了的貪婪的人，他們死的時候要比那時更加淒慘和恐懼，你們會是什麽樣的感想。
我的確選擇了王繼安給我的選擇，其實應不應該稱之為選擇也已經無所謂了，作為封印，我和我的族人終究是要消失的，很快了，所以我也不在乎在那之前要不要殺死更多的人。
但是，我要讓你們看著，看著他們的下場有多麽淒慘，因為那也是你們最後的下場，我會一直緊緊地盯著你們，看著你們的臉上布滿了將來會給我多少驚喜，染上多少恐懼。
不過我還是願意給你們一個機會的，反正你們終究也是要死，那我就讓這份即將到來的、日日夜夜折磨你們的恐懼維持的更久一點，希望最後，在那個虛無的世界裏，看到你們淒慘的模樣。”
於芳的話如此地說著，然而卻從頭至尾都沒有解答眾人心中的疑問。
然而，看著她如今的模樣，或許連小孩子都已經能夠猜出，這一切都不過是其不甘心的詭辯罷了。
也隻有王繼安一個人，會真正為她感到悲哀。
這一刻，所有人都沉默了，其實於芳說的又何嚐不是事實呢，隻是他們無力反抗而已。
林間的風倏地穿過，將墓地中的最後一絲怨氣與陰寒吹散，可是卻在它們消散的那一刻，勾起了人們心中最不願意麵對的最深處的恐懼。
許越感歎了一聲，也不知在想著什麽，卻莫名地對後方的尹夕曦說道：“尹大姐，其實你也應該跟過去看看。”
“跟過去？”尹夕曦一愣，有些明白又不明白許越話語中深層次的意思，“跟著誰？去哪？”
不過她的這個疑問卻並沒有來得及問出來，因為當這個念頭在心中浮起的時候，在她的視線中，身前的於芳就已經在黑暗中消散了身影。
此時，尹夕曦終於想明白了許越的話，她對著一旁的韓璃點點頭，轉身也迅速跑向了山下。
而一旁作為一個負責任的候補長老，對於這種事，李贏自然也是不會錯過的道理。
不過讓所有人都意外的是，原本就連許越都認為會留下的任柒文，這次竟義無反顧地也向許越投去了一個堅定的目光，然後轉身跟了上去。
於是乎，而就在這短暫的時間過後，墓地中也就隻剩下了王繼安，許越，還有韓璃三人。
至於韓璃，她則是又和往常一樣走到了許越的身邊，她知道許越還有些話沒有說，她相信許越還有些話沒有說，所以她才等待那些話的到來。
看著韓璃這副看似了解他的模樣，許越也不知應該覺得好笑還是無奈。
不過他也沒有思考太久，等到又看見了王繼安那張笑容僵硬的臉，他才歎了口氣，詢問道：“還是由你來說吧，算我再欠你一個人情。”
這一次，王繼安臉上的表情竟短暫地變得自然，不過也是借此，韓璃在看清原來在這份笑容之下竟也埋藏著深深的苦澀。
他思考了良久，才終於又悠悠的口氣說道：“她跟我說，他看到了你一部分的記憶，那些你最放不下的東西。”
許越卻好似有些不耐煩，也看不出有符合王繼安話語中的模樣：“啊，我早就知道了，昨晚她在觀察我的靈魂的時候，我能感受到交互還有被窺視的感覺。
所以，你還是說說關於我可能不知道的事情吧，就例如關於‘她們’。”
許越毫不猶豫地說出了一番可能令人震驚的話語，不過對麵的王繼安這時卻好似早已料到一般，他將目光對準了剛才於芳離開的方向，久久才回答許越說：“我說過了，她們本身即是封印，而引起封印解崩的重要原因之一，就是因為於芳有了獨立的自我意識。”
接下來的話王繼安就不必明說了，就連韓璃都知道，此去一行，於芳的消失是必然的結果。
不過，許越卻還接著問道：“所以，這之前都事，都隻是遺言？”
王繼安卻搖了搖頭：“可能算吧，但其實你也應該知道，她們一直都在進化，所以.……誰知道那是不是最後的狂歡呢。”
這時，後麵的韓璃卻不解了起來：“那那些學生，還有其他被……”
“那些，都是她原本自己的族人。”許越擺了擺手，阻止了韓璃繼續問這個可笑的問題。
或許這是每一個即將消逝的靈魂都想要做的事情，王繼安也就沒有再解釋什麽，無論許越的話對錯與否。不過從許越說出了這句話開始，韓璃就已經大多都明白了。
因為此時於芳她們在做的事，又何嚐和當初的她是近乎相同的呢。
隻不過唯一不同的，是她們各自的能力而已。
於芳能夠看清人們心底深處最渴望的東西，這是她們存在的根本，她們的確曾經像是對韓璃等人演示的那般吃掉了所有來過這裏的越間者們，但是就如之前於芳自己所說的——獵人也應該有被獵物反殺的自覺。
這本就是她們能夠一直存在至今的重要原因，
而至於在那些曾經遇見過她們的學生們身上，她們需要的，則一直都隻是其內心深處的貪婪與欲望而已。
因為，這是她們存在的根本，與意義。
她們用那些詭秘的傳聞，誘惑了一個個渴求著黑暗、血腥、還有欲望的人們，那些傳聞將他們帶到自己的身前，然後他們又會吞食掉那些足以支撐其存在的力量，往往複複。
在這份力量之下，她們不斷壯大、繁衍、生息，然後又將自己化身為她們所希求的欲望與貪婪。
隻是她們終究有一天是要消逝的，或許也不應該稱之為消逝，因為每當她們靈魂深處貪婪與欲望的力量到了最為純粹的時候，她們都會如韓璃所見一般，將自己的身軀墮入到那恐怖的泳池之中，就如同無盡的深淵。
而這時候，她們的族人們便為其歌頌，祈禱，最後又將那些被撕碎的身體吞入自己的身軀之中，隻留下那些染著鮮血的鱗片，墜入到水底，等到不知過了多久又何時會被另一個尋求秘聞的人所拾起。
一次次，一幕幕，如輪回一般。
到最終，也隻剩下了腥紅的血水中殘留著無盡的血腥與腐臭。
其實或許她們也曾或許掙紮與逃避過，隻是到頭來都是一場空，她們並不是人，卻擁有著比人更為純潔幹淨的情感。
在那個被風聲吹散了淡淡花香的地方，韓璃曾若有似無的聽到了誰的歌聲，歌聲中是本或許隻是懷念與不舍，而到了此時，那股悲傷又好似重新將她緊緊地籠罩，或許這可能是她此時的心境，也有可能是於芳的，當然也有可能是許越一直深深埋藏著的。
而淚，則早已經落了下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許越的聲音才又一次在她的身旁傳來，他好似在問：“那她們，或者說是封印，最終能夠維持到什麽時候。”
然而這一次，王繼安沒有再回答他，他隻是遠眺著夜空，卻不再希望看到靈魂消逝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