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九章
謝未易駐足仰首，默然望著頭頂驕陽，良久方開口:“你終於出來了。”
遠遠便看見謝未易在勤政殿外麵踱來踱去，慕容千婼漸漸走近他，有些不太相信地問他道:“謝未易，你……你是在等我麽？”
“是。”
回答慕容千婼的是仍舊沙啞無比的聲音。
以前他便是像如今這樣靜靜地等著自己的。
見慕容千婼微微動了動口唇，卻並沒有說話，謝未易想了想問道:“剛才皇上他……他有沒有發脾氣？”
謝未易如此問道，他想慕容千婼應該不會去慕容適那裏告他。
“沒有。”慕容千婼斬釘截鐵地回答謝未易的話，“你放心好了謝未易，父皇他……我想他會答應你的請求的，畢竟，你提出來的這些並不過分。”
離謝未易太近，慕容千婼隻覺著他的眼神中有什麽東西不一樣了，以往的謝未易絕對不會向自己露出這樣的神情來的。
絕對不會——但是麵具人會，慕容千婼稍作回想，自從謝未易戴上這個麵具，他的眼神就變了，否則，自己不可能會認不來他的。
聽及此，謝未易嘴角暗暗一牽，隻是向作了一揖道:“剛才多謝公主替微臣向皇上求情，否則……否則皇上他應該不會答應的那麽幹脆利落。”
見謝未易還是如此這般，看上去很有禮貌，但實際上卻是故意疏離自己，慕容千婼嘴角輕輕抽搐了一下，眉角漸漸收縮成一條線，她問謝未易:“謝未易，你非得要這樣麽？”
“嗯？”謝未易有些不太明白慕容千婼的意思。
下一秒，隻見慕容千婼皺了皺眉，臉上隱隱浮出怒色，說道:“謝未易，你非得如此可以疏遠我麽，我們曾經……”慕容千婼歎了口氣，並沒有繼續往下說，誠如那句話所言，你根本無法叫醒一個裝睡的人。既然謝未易是故意疏遠自己，所以不論自己如何努力討好他，他仍舊是一副淡漠冷然毫不在乎的模樣，既如此她又何必總是自作多情呢。
慕容千婼以為謝未易聽了她的話，又是一陣客客氣氣地回話，卻不曾想他稍微沉默了片刻，說道:“婼兒，希望你不要怪我。”
婼兒——這是真的長時間以來謝未易第一次如此稱呼她，慕容千婼不知道自己心中此刻到底是一種怎樣的心情，悲喜莫辨。
“謝未易，你放心，我不會怪你的，我隻是希望你能夠明白，當初是因為你被查出行刺我父皇，犯了謀逆之罪，我父皇才逼著我同你和離的。而我也是為了保住你的姓名，保住你們謝家才被迫在那份和離書簽字的，在這件事情上，我自問沒有對不起你的地方。至於後來……”慕容千婼長長吸了口氣，抿著嘴猶豫了片刻，凝望著謝未易，繼續說道，“至於後來我為什麽嫁給殷容，我想你應該也聽說了，當日慕容子淵他拿腹——”說到此處，慕容千婼才想起謝未易還不知道她腹中已有身孕之事，她也並沒有打算拿這個孩子套住謝未易，是以她並沒有向謝未易提及半分關於腹中胎兒的事情，隻說道，“當初要不慕容子淵拿我身邊的要挾我，我是死都不可能在你……在你剛剛去世不久就同殷容成婚的。”
說完，慕容千婼不等謝未易開口說話，便又補充道:“至於我……我當著殷容的麵兒對你說的那些話，其實並不是說給你聽的，我是……我是因為沒有認出你來，將你當做了繞梁才會說那些狠話的。如果……如果當時你稍微向我透露出一點你是謝未易的訊息來，我便……”
“你便不會露出那些真情實感來。”謝未易不等慕容千婼把話說完，直接截道，“婼兒，如果當時我活著回到你的身邊，你看到當時麵目全非的我，聽著我那殘破不堪的嗓音，你還會那麽隱忍麽？你還會當著殷容，當著慕容子淵他們的話罵我麽？”
謝未易看到慕容千婼的嘴唇微微一動，並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便又說道:“你肯定不會，如果當時我真的那樣做了，你非但不會像這般隱忍不發，還會抱著我痛哭流涕，甚至會拿著菜刀去找慕容子淵他們去拚命，對麽？”
謝未易苦笑著問慕容千婼。
慕容千婼聽了謝未易的話，似是瞬間被謝未易的情緒感染，她也學著謝未易苦笑的模樣，紅著眼圈說道:“對，如果當初我知道是慕容子淵把你變成了這個……”“鬼樣子”三個字梗在喉嚨，慕容千婼生怕謝未易聽了會傷心，終是沒有敢說出口，隻哽咽著說道，“我就算拚了這條命，也一定要親手殺了慕容子淵那個亂臣賊子。”
謝未易聽了這些話，眼角微微眯了下，嘴角又泛起了一絲更加苦澀的笑意，他說道:“不，婼兒，你錯了，其實並不是慕容子淵和繞梁把我變成這個樣子的，這一切都是我自己造成的。”
慕容千婼以為謝未易這樣說，還是因為他自責於自己當初招惹上了不該招惹的沐晴，還識人不明認識了慕容子淵這個喪盡天良的畜生，卻聽謝未易說道:“其實那日在刑部大牢，繞梁自以為他給我下了蠱，他能輕而易舉將我打敗，卻沒有想到我並不是如他想象的那樣，我的功力不僅沒有衰退，還不知因何會功力大增，三下兩下便將他給殺了。”謝未易靜靜凝望著一臉吃驚的慕容千婼，接著說道，“婼兒，你知道什麽叫死不瞑目麽？繞梁便是這樣，他死的時候眼睛始終不可思議地睜著，他可能到死都不願意相信最終他會折在了我的手上。”
“那既然這樣，你……你為什麽不直接大搖大擺地走出刑部大牢，為什麽還要把自己燒成這個樣子？”慕容千婼訝異地問謝未易，雖然原因她已經隱隱猜到了，但是她想聽謝未易親自說出來。
果如慕容千婼所料，謝未易輕哼一聲，說道:“因為我要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