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2章 尋訪

  “她現下病成這樣,我把她叫醒又有何用,不如讓她歇著,免得醒來說話,損了精神。”歐陽晟揉著太陽穴道,“你們跟本侯說說情況,這些天,用過哪些法子,哪些有效,哪些沒效。”


  怪不得他跟葉雨瀟會看對眼,原來和她一樣是行動派,幹脆利落到能壓下所有的情緒。董毅想著,把葉雨瀟的病情給他介紹了一遍。


  緊接著,薛芳苓講了他們用過的所有治療手段:“寧惠夫人對青黴素過敏,身體狀況又沒法承受回生湯,我們隻好把劑量減半。最近她每況愈下,藥量一減再減,‘羊毛’怎麽也挑不盡……”


  葉雨瀟對青黴素過敏麽?歐陽晟嗟歎一聲:“她本來有一盒藥,療效與青黴素類似,且不必顧忌過敏,可是好像放到明澈醫館的藥房裏,給病人用掉了。”


  葉雨瀟就是這樣的人,在她眼裏,每個人的命都一樣重要,不分貴賤。再珍貴的藥,她也不願意藏私。即便左氧氟沙星隻剩下最後一盒,她還是毫不猶豫地拿到了明澈醫館,誰有需要誰用。


  董毅聽了歐陽晟的話,卻道:“以寧惠夫人的病情看,就算那盒藥仍在,也起不到作用。”


  “此話怎講?”歐陽晟眉頭皺起。


  “寧惠夫人的病,目前最大的困境,是‘羊毛’挑不盡。”董毅道,“治療羊毛瘟的關鍵,在於挑‘羊毛’,若是‘羊毛’仍在,用什麽藥都不好使。”


  這個歐陽晟知道,當初葉雨瀟打算給顧衡用青黴素時,也是先挑了“羊毛”。他仔細體會了一下董毅的話,問道:“挑盡‘羊毛’的方法,你們不會,別人也不會了?懸賞令可有張貼出去?我們大熙泱泱大國,就找不出一個會除盡‘羊毛’的人來?萬一熙朝找不出來,那就把懸賞令張貼到別國去。但凡沒有用盡全力,就別跟本侯說無計可施!”


  董毅聽了他這話,羞慚自責得差點哭出聲來:“我怎麽沒想到發懸賞令!”


  顧清顏狠狠地給了自己一巴掌:“瞧我這死腦筋,前日董禮開還來過,當時我就該讓他以涼桐縣縣衙的名義,去發布懸賞令的。”


  歐陽晟朝他們擺手:“事已至此,自責無益,趕緊去尋訪神醫高手才是正經的。”


  他說完,也不假手於人,袍子一撩,掠出屋簷,翻身上馬,準備親自跑一趟縣衙。


  “侯爺,我與您一道!”顧元朗趕緊命人牽了馬來,同歐陽晟一起去了。


  因內城尚有感染羊毛瘟的病人,涼城縣外城的城門一直沒有打開,仍處於封鎖狀態,人員流通不暢。在此情況下,想要把懸賞令張貼到涼桐縣外的其他地方去,是有困難的。但董禮開最近正愁沒機會討好顧衡,一聽說歐陽晟的提議,馬上應允,加派人手,發出公函,當天就把懸賞令貼滿了涼桐縣內外。


  自從涼桐縣封城,消息阻隔,信息閉塞,別說縣外,就是外城的人,對內城的情況都不太清楚,根本不知道葉雨瀟已病入膏肓。當下懸賞令一發,激起千層浪,許多人湧向縣衙,或提供偏方,或推薦神醫,幾乎把縣衙的門檻都給擠破了。


  歐陽晟與顧元朗一起坐鎮,接待訪客,篩選信息,一條一條比對,一項一項查驗真假。


  兩人不眠不休地忙了一整夜,到了第二天中午,終獲一條重要信息——涼城縣轄下的石湖村,有一位名叫戴佩蘭的女遊醫,在涼桐縣疫情初期,她曾來涼桐縣,治愈過一名患者,但隨著涼桐縣封城,便失去了她的消息。


  既然治愈過羊毛瘟患者,對此病必有心得,歐陽晟敲了敲先前登記的地址,站起身來:“我親自走一趟。”


  顧元朗隨之起身,道:“不如我去叫上薛小姐,一同前往。不然僅憑你我二人,難辨這位戴大夫的醫術真假。”


  “言之有理。”歐陽晟點了頭,“你趕緊去,我們在外城城門處匯合。”


  顧元朗馬上趕往內城,去叫薛芳苓,心道歐陽晟這是提前把他當大舅哥了麽,在他麵前,已以你我相稱了。他想到這裏,難免又想到了歐陽晟與葉雨瀟的那樁“冥婚”,心酸眼澀,止不住落下淚來,直到三人於城門處匯合,眼眶還是紅紅的。


  石湖村離涼桐縣不算遠,但因有大山阻隔,道路崎嶇,行走艱難,他們一路馬不停蹄,卻也直到夕陽西下,方才抵達。


  他們於村口向村民問路,村民指向村中最顯眼的那棟房屋:“找阿蘭家不用費事,全村最高最大的磚瓦屋,就是他們家了。不過她這會兒正挨罵,你們去時小心些,免得觸了她爹娘的黴頭。”


  顧元朗謝過村民,馬上便要走。歐陽晟細心,多問了一句:“你可知這位戴大夫,為何會挨罵?”


  “使不得,使不得,可別叫她戴大夫。”村民連連擺手,“你多叫她一聲,就會害得她多挨一頓打。”


  “這是為何?”歐陽晟奇道。


  “她爹嫌她當遊醫走街串巷,登門入室,不忌男女,壞了名聲,自己嫁不出去,還連累了兩個妹妹。”村民一麵說,一麵望那棟高屋,啐了一口,“他爹不是個東西,當初是誰窮得吃不上飯,才讓阿蘭去當遊醫的?如今阿蘭給他掙足了銀子,蓋了大屋,他卻嫌棄起她來了。”


  顧元朗沒見識過這種事,聽著新鮮,驚訝不已。薛芳苓自己是女人,思及自身,添了許多感慨。


  歐陽晟卻是直抓關鍵:“戴姑娘僅憑著當遊醫,便能掙下一份家業,想必醫術不差,我們趕緊去尋她。”


  顧元朗與薛芳苓點頭稱是,三人上馬,朝著村中最高的那棟屋子去了。


  適才的村民所言非虛,他們尚未走到屋門口,便聽見院內傳來了高聲叫罵。三人對視一眼,齊齊勒緊韁繩,加快了速度。


  待得下了馬,透過大開的院門,可見院內石磨旁,跪著一名身材結實,皮膚黝黑的年輕女子。另有一男一女叉腰站在她身旁,女人指著她的鼻子在罵,唾沫橫飛;男人則操著一根柴火棒,毫不留情地重重打在她的後背和肩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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