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3章 頂缸大法

  這一巴掌,打疼了秋月的臉,也打滅了她僅剩的一點反抗的意識。她是家生子,全家老小的命都捏在薛靜妤的掌心裏,她除了順從,還能怎地?


  秋月心如燈滅,連紅腫的臉都沒有捂,木訥訥地張口道:“我們的女學,跟明澈護理學校是差不多時間開業的,如今明澈護理學校依舊紅火,我們的女學卻早就被迫關了門。正月十八,他們的醫館開張,第一天就有嶺南王世子登門捧場,日後必定生意興隆。”


  “我沒法再眼睜睜看著他們春風得意,我必須做點什麽。所以我連夜出門,先去說服了郭芙,再按照她的要求,去給張勁鬆送了銀子。”


  看著秋月一力承認了罪行,薛靜妤鬆了口氣,義正言辭地罵道:“我們是治病救人的醫館,跟別人比生意做什麽?沒有病人登門,說明京城裏的病患不多,這是好事。再說了,就算要和明澈比,也該在醫術上下功夫,怎能用歪門邪道??”


  這番話,在情在理,擲地有聲,葉雨瀟心道,若非她知道實情,隻怕都要被她感動了吧?

  京兆尹顯然也屬於沒有被感動的那一個,思維還停留在秋月的話那兒,等薛靜妤一說完便質疑:“用郭芙試藥,是正月十九在慈寧宮臨時決定的事兒,你怎會頭一天就去找了她?莫非你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薛靜妤自己都沒發現秋月語言上的這個漏洞,心一下子提了起來。


  秋月垂頭,沉默了一會兒,道:“是小姐說了,她一定要安排郭芙去試藥,不能讓寧惠夫人隨意使用青黴素,那東西太危險。”


  算這丫頭聰明!薛靜妤鬆了口氣,跺著腳,痛心疾首:“我想讓郭芙去試藥,是處於對新藥的不信任,身為醫者,有這種懷疑,合情合理。你怎能趁機鑽空子,把原本正經的一次試藥,變成了魑魅魍魎!”


  用郭芙試藥,是薛靜妤為之,秋月隻是鑽了空子?京兆尹想了想,繼續問道:“張勁鬆收條上的印章,是你蓋的?”


  秋月點頭:“是。”


  “印章是從哪兒來的?”


  自然是薛靜妤給的了。秋月猶豫了一下,道:“是我自己臨時去找人刻的。”


  “印章現在何處?”


  “在我住處的枕頭底下壓著。”


  京兆尹馬上派人,按照秋月所述去找。


  不一會兒,衙役果真帶回一枚印章,和印在張勁鬆收條上的那枚一模一樣。


  眾人全部靜默了一分鍾。


  薛靜妤看在眼裏,得意在心裏。她從一開始,給秋月的印章就是假的。今兒如果他們沒能指認她,這枚印章,就是葉雨瀟栽贓她的工具。現在她被指認了,這枚印章,就成了秋月私自刻的,可謂是進可攻,退可守,他們不可能找出破綻來的。


  京兆尹摸著充當驚堂木的那本書,果然沒找出破綻來——薛靜妤得知葉雨瀟要給安哥兒治病,提前準備好了試藥的人;而秋月買通這個試藥的人,讓她死在了明澈醫館,害得葉雨瀟受罰,醫館關門。


  一切都對上了,邏輯也通順。京兆尹沉吟著,一時沒作聲。


  薛靜妤觀察著京兆尹的表情,走到秋月麵前,拿手帕按著眼角,淚水漣漣:“你從七歲起就開始伺候我,是從小跟我一起長大的人。我一直以為你我名為主仆,實則姐妹,卻沒想到你竟會做出這種事情來。難道你不知道,你逼死了郭芙,不但害了我,害了寧惠夫人,還害了我嗎?”


  “這段時間,我因為此事,處處被寧惠夫人猜疑,與她勢如水火,原來是你惹出來的。就在剛才,我還百般維護你,隻差發誓賭咒,說他們不可能在張勁鬆家見過你,誰知轉眼就被打臉了。”


  “秋月,我自認為待你不薄,你為何要置我於如此境地?你讓我以後還有何麵目去見人?”


  薛靜妤越說越傷心,幾乎站不住,幸虧秋月旁邊的那個丫鬟扶了她一把,才沒有當眾倒下去。


  好演技,轉眼就把自己塑造成了受害者,奧斯卡欠她一個小金人。葉雨瀟想著歐陽晟對她“聰明”的評價,摸了摸鼻子。


  薛靜妤的表演顯然很成功,京兆尹將手按在驚堂書上,遲遲沒有拍下去,而是安慰她道:“善主養刁奴,也不是什麽稀奇事,薛小姐莫要太難過了。”


  薛靜妤抹著淚,還不忘福了一福,謝過了他。


  京兆尹看向秋月,沉吟片刻,道:“如此說來,是這丫鬟買通郭芙,故意讓她死在了明澈醫館,害得寧惠夫人試藥失敗。”


  他說完,又問顧長平和葉雨瀟:“顧二公子和寧惠夫人對此結論,可有異議?”


  人證物證俱在,當事人自己也承認了罪行,他還能有什麽異議?薛靜妤這一招頂缸大法可真是妙,竟讓她給全身而退了!顧長平氣得慌,卻又無可奈何,幹脆拉長了臉,沒搭腔。


  京兆尹知道他怨從何來,明眼人都看得出,薛靜妤才是幕後主使,但她太聰明,從頭到尾就沒露過麵,所有的事情都沒有親自經過手,讓人挑不出半點毛病來,他們又能怎麽辦?

  京兆尹遺憾地歎了一聲,又看向了葉雨瀟,等待她的回答。


  葉雨瀟並沒有答話,而是提了個問題:“大人,若是有條瘋狗咬了人,您會如何斷案?”


  “自然是把瘋狗當堂打死。”京兆尹答道。


  “僅此而已?”葉雨瀟質疑,“難道瘋狗的主人不該受到處罰?”


  京兆尹沉吟片刻,道:“自然是該視情節嚴重與否,施於懲戒的。”


  “既然如此,那為何不罰薛靜妤?”葉雨瀟馬上再次質疑,“秋月是她的丫鬟,丫鬟犯了案,主人不該受罰?”


  “這……”京兆尹如何不明白這個道理,隻是……


  他猶豫再三,才開了口:“從律法上來說,薛甫所有的財產和奴仆,都屬於家主薛甫。”就連薛靜妤都屬於他,無論生命還是婚嫁,全由他自由支配。


  “那就該罰薛甫。”他猶豫,葉雨瀟可不猶豫,迅速接上了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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