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氣氛有點怪
如何才能讓誤會消除?葉雨瀟結結實實地咬了一會兒指甲蓋,忽然覺得她是多慮了。穿越一事固然不可與外人道,但失憶沒什麽不能說的吧?
她拿定了主意,便不再猶豫,重新拿了張紙,寫了起來。
她從歐陽晟執意休妻開始寫起;寫到魯池瑤蓄意謀害,她死裏逃生,卻慘遭失憶;再到記憶盡失的她,已經忘記了歐陽晟,對他的愛慕之意更是蕩然無存。
她寫完擱筆,遞給歐陽晟看,又把昏睡的小纂一指:“你要是不信,可以去問小纂,這些她都知道。”
歐陽晟攥著紙張的一角,驚訝從眼眸中一閃而過,但隨即濃密的睫毛便垂了下來,遮住了眼中似惱似怒的情緒。
“既然已經忘卻本王,解毒治傷又是為何?”歐陽晟一開口,聲音低沉得可怕。
“呃……醫者父母心吧。”
“送本王出征。”
“那會兒剛給我爹治完病出來,順路看個熱鬧。”
“親自去南.疆送藥。”
“不放心那幫太醫唄。”
“馬鞍上的墊子。”
“這……你去店裏買包糖,老板還附贈個紙袋兒呢。你找我縫了針,送你個墊子挺正常。”
買糖贈紙袋?!
歐陽晟憤然而起,拂袖而去,就連緊攥成一團的紙都忘了丟棄。
失憶他辨不出真假,但葉雨瀟對他半點情意也不再有,他是切切實實地看出來了。
所以從頭到尾,都是他自以為是,自作多情了?
自作多情!是他自作多情!
歐陽晟緊攥著紙團,一頭紮進了夜幕裏。
空中不知何時飄起了雨,他卻渾然不覺,一路狂奔疾馳而去。
葉雨瀟手中捏著另一張紙,那是歐陽晟方才向她表明心跡時寫下的。
她無意識地捏著紙的兩端,朝中間揉攏,再朝兩邊展開。如此幾番過後,她將雙手合攏,把紙團緊緊地攥在了手心裏。
明明已經揉了百來回的紙團,卻竟還有棱角,刺痛了她的掌心。
葉雨瀟猛地一個激靈,跳了起來。
小纂!
小纂的穴道還沒解!
她一個俯衝撲到地鋪上,猛搖小纂的肩膀,但小纂卻沒有絲毫反應。
她雖然認得穴道,但點穴這領域她是門外漢,不得已,隻得衝到對麵房間,拍響了顧長平的門。
顧長平本是和衣而眠,很快起床開了門:“瀟瀟,先前我就聽見你房裏有動靜,後聽家將說沒事,才沒起來,這會兒又是怎麽了?”
葉雨瀟把他拖到自己房間,指著地鋪上的小纂道:“二表哥,什麽也別問了,幫我把她的穴道解開。”
顧長平驚訝蹲身,仔細看了看,又並指試了試,最後搖頭道:“這是誰幹的?此人內力比我深厚,我解不了。”
這還跟內力深淺有關係?那怎麽辦?葉雨瀟隻得告訴了他:“齊王幹的,他來找我拆線。”
顧長平了然。歐陽晟傷在那種地方,拆線自然要趁著人少的時候,晚上偷偷摸摸地來了。“他隻點了睡穴,沒事的。也許過會兒就自己會解開,如果解不開,明天天亮後我們再去找他。”
這還帶“如果”的?葉雨瀟不放心,蹲身按上小纂的脈搏,道:“他剛走不久,我們去追他。”
此去京城就一條道,倒也行。顧長平點了頭,命一名家將先騎馬去追,他們乘坐馬車隨後,又另留下了一名家將在此,免得李三父親明早見不到人著急。
可誰知他們一氣追出十幾裏,都沒見到歐陽晟的身影,此時折返又太麻煩,隻得繼續前行,回京去齊王府看看。
他們哪裏知道,歐陽晟雖然是徒步而去,但他的千裏駒就在村落兩裏地外,此時早已一路疾馳,回齊王府去了。
歐陽晟回到齊王府時,已經渾身盡濕,丫鬟們急忙抱來幹淨的衣物,他卻置之不理,把自己關進了書房裏。
他習慣性地移動書案上的鎮紙,密室門卻並沒有如期而開。他這才想起來,影子如今已成姚鷹,不再生活在密室了。
他是否該去魯王府的屋頂,找章誠軒陪著喝幾壇?歐陽晟自嘲地笑了笑,鋪紙提筆,連綿不斷地寫著“自作多情”幾個字。
不一會兒的功夫,三尺見方的澄心堂紙便寫到無處可寫,他隻得收筆懸腕,筆尖上的濃墨和著箭袖上的雨滴落下來,恰滴在最後一個“情”字上,暈暈染染,成了模糊的一團。
歐陽晟把筆一拋,忽然看見了書案角上的紙團,這紙團他一路攥著回府,沒有淋到半點雨水,卻浸透了他掌心裏的汗。
他盯著紙團看了許久,漸漸地冷靜下來。
被謀害、失憶、忽然拔高的醫術、忽變伶俐的口齒、忽如其來的淩然大義……查無蹤跡的孤兒院、大強……歐陽晟忽然直起身,快步走到書架前,抽出了一本《春秋左氏傳》。
“……人生始化曰魄,既生魄,陽曰魂。用物精多,則魂魄強。是以有精爽,至於神明。匹夫匹婦強死,其魂魄猶能馮依於人,以為淫厲……”
但凡有人此刻讀到這裏,合該驚出一身冷汗,但歐陽晟卻是迅速果斷地抓起案角的紙團,湊到了燭火上,點燃燒成了灰燼。
隨著葉雨瀟的手寫的故事在火光中消失不見,歐陽晟終於舒出了一口氣,坐回了椅子上。
這時門外突然響起了丫鬟的通報聲:“王爺,顧家二公子和葉大小姐求見。”
顧長平和葉雨瀟?歐陽晟趕緊收起那滿張的“自作多情”,胡亂塞進了書架裏,再對門外的丫鬟道:“請。”
書房門開,顧長平和葉雨瀟走了進來,兩人的鞋子上都沾著雨水。他們後麵是一名婆子,婆子背上背著仍舊昏睡未醒的小纂。
歐陽晟一看這情形,便知道了是怎麽回事,當即隔空彈指,解開了小纂的穴道。小纂從昏睡中驚醒,茫然四顧,葉雨瀟忙讓婆子先把她帶出去了。
歐陽晟這手隔空點穴的功夫,看著顧長平雙眼放亮,摩拳擦掌,恨不能現在就跟他討教兩招。
葉雨瀟把裙帶絞在手上揉了一揉,行了個禮:“多謝王爺。打擾了。”
歐陽晟的目光蜻蜓點水一般在她的手上停留了一下,旋即移開:“本王送你們。”
顧長平覺得屋內的氣氛有點怪,但又說不上是哪裏,甩甩頭,率先出去了。